趙平到訪把六爺嚇的夠嗆,心想趕緊把寶貝送出去,免得出了事再給搜走。這趙平從來沒主動來看望過他這二姨,今兒突發善心還空手前來絕沒好事,他怎麽知道自己搬到王府居住,這裏麵肯定有人通風報信,嫌疑最大的就是伊藤,看樣自己是被監視著呢。
長話短說二人傍半夜到了長春,進了謝府阿文收了國寶,讓六爺連夜返回奉天,說沒準明天伊藤就會找他會麵,有些事可能日本人掌握了證據,假如明天找你不在,恐又生事端。阿文越這麽說六爺越是害怕,暗自琢磨真要回到奉天是不是一出火車站就得被捕,想著主意賴著不走,阿文看出來他那點心眼答應用自家的車送他倆回去,這樣一來六爺沒轍再等到明天,坐上汽車回奔奉天。
阿文見老疙瘩隨六爺而來,老疙瘩還見麵打謙給主子請安心下不解,六爺說這就是給你家送水那包衣奴才,阿文苦笑,讓老疙瘩以後不要這樣,謝家不認這樁主仆關係,以後大家都是朋友。老疙瘩哪敢接受阿文這份好意,說了句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這事想不認都不成。
汽車開了六個小時,天一見亮進了奉天城,回到王府天已大亮,六爺給司機拿了十個大洋讓司機加油,又額外給了五個大洋做謝禮,司機也沒推辭開車走了。柳綿見六爺這麽快回來忙問出了什麽事,六爺說恐怕有難,暫且不知。三人吃罷早飯老疙瘩回屋睡覺,六爺把借陰兵的事跟柳綿詳細講了一遍,怕真要出事柳綿心裏沒底,協助趙安送藥和偽造國寶的事隻字沒提,這事得自己扛,柳綿不知道最好。
上午過了十點,也沒人來找六爺,電話也沒響,一夜的折騰六爺困倦,坐臥房裏的椅子上就睡著了,夢裏那金身羅漢居然來了,六爺一看來的正好,央求羅漢把蛟龍這事辦了,羅漢爺說這事他已知道,可六爺你未對天界有所功勞這忙就幫不了,六爺委屈,言說自己救了千條性命怎麽還說於天界無功,羅漢爺說你那都是以冥府身份做事,咱們神仙不參與那段,待日後機緣到了自然會成就此事,臨走留了句呼喚羅漢的咒語。六爺見羅漢要走,心有不甘,正要喊幾嗓子再商量商量,忽一陣電話鈴響把六爺從夢中驚醒。
六爺一怔,順手操起電話,電話那端正是伊藤,六爺額頭上汗就下來了:“六爺,怎麽回了奉天也不來看看兄弟,現在是皇上跟前的要人就忘了窮朋友了嗎,哈哈。”六爺心中發顫,伊藤這笑聲比那厲鬼好不到哪去:“瞧你說的,我到這就找你,當鋪裏的夥計說你出了遠門,也不知道你啥時候回來呀。”這話沒有說謊,天源當的一櫃的確是這麽說的,六爺暗自慶幸自己走了這步,免得今日尷尬。伊藤閑扯了幾句約六爺中午聚賓樓吃飯,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六爺哪敢拒絕滿口答應。掛斷電話出屋門讓柳綿收拾點細軟衣物去餅店與老李父子會齊,老疙瘩跟自己去聚賓樓,自己進去赴宴,老疙瘩在外麵把風,如果自己被捕那就趕緊通知餅店的三人,你們一起逃命去吧,長春不能回,可以去天津找金老爺子讓他安排。
柳綿和老疙瘩情知事大都是憂心忡忡,六爺的恐懼已然散去,鴻門宴又不是第一次,爺們兒就是敢做敢當,在奉天地麵上誰敢動我城隍爺半根汗毛。安排完畢,柳綿去餅店,六爺和老疙瘩奔聚賓樓,郭七見六爺來了笑臉相迎,六爺悄聲囑咐一會如有伏兵得想辦法知會自己一聲,郭七聽這話有些害怕,又不好打聽六爺惹了什麽事,隻好點頭答應照辦。郭七引六爺上樓進了個雅間,說這間是伊藤的專用包房,常年空著,六爺心說好排場,當年王公貝勒也不過如此,還得是皇家嫡親,娘娘那邊的親戚都不敢這樣霸占民間財物,這些日本人太過霸道。
懷表指針指向十二點,這懷表雖舊走的還很精確,剛把懷表揣回兜裏就聽見樓梯聲響,人未到聲先至:“六爺,你可想死兄弟了。”這一嗓子六爺知道伊藤到了,還什麽想死兄弟了,分明是想兄弟死了。站起身緊走兩步站在雅間門口,抱拳拱手迎接伊藤:“兄弟,別來無恙,紅光滿麵,官運亨通啊。”伊藤也不跟六爺客套,一把摟住六爺肩膀進到屋內,這一親昵舉動讓六爺不適,心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今兒這麽友好準沒好事。伊藤吩咐走菜,小夥計排著隊來來往往,郭七也上來給二位見禮,說話間對六爺搖搖頭,六爺明白伊藤是自己來的。
雖說沒有伏兵,可雅間門口左右還是立著兩個帶短槍的日本軍曹,六爺這下不再害怕,就這三小子自己喚來幾個草仙就把他們辦了,無礙,轉念想要是能喚來那厲鬼就更加穩妥。伊藤倒滿兩杯酒,舉杯道:
“六爺,來,先幹了這杯咱再敘舊。”六爺滿臉堆笑碰了下杯一飲而盡,伊藤又道:“六爺現在身為朝廷政要是不是都要把兄弟忘了。”說完大笑,六爺放下酒杯抱怨道:“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哥我就是閑雲野鶴,不是做事的料,現如今入了深宮說不出來的羈絆,他不自在呀。”伊藤道:“給皇上做事那是家族的榮耀,我早知道六爺會有這步,早前我就說過,是不是?”早前伊藤確實話裏話外提醒自己有朝一日會給皇上當差,六爺沒搞清楚他是早有了神諭還是暗地裏運作,總之這事神秘,見伊藤提起舊事六爺心中感慨:“兄弟,這些年來多虧你處處照料,哥哥才有今天的榮耀,若不是你跟著我,恐怕早已黃沙蓋臉一命歸西了。”
六爺這句你跟著我是敲打伊藤,暗示伊藤有沒有監視自己,伊藤倒是沒什麽異樣,接話道:“我與六爺一見如故,這都是命裏的緣分,您不在長春侍奉皇上怎麽跑奉天來了?”一聽這話六爺暗罵,果然狡猾,三句話不離主題,這句問的才是正根:“兄弟,不瞞你說,長春城怎麽能跟奉天相比,連個像樣的館子都找不到,再者說伴君如伴虎,哥哥這張破嘴沒準哪天惹惱了皇上,這項上人頭可就不保了。”兩人哈哈大笑,這段算遮過去了,哪曾想伊藤又道:“說的也是,長春貧瘠,呆久了確實無趣,出去溜達溜達散散心也是應該。”這話驚到了六爺,伊藤是說自己來奉天算是散心,還是去長白山算是散心,沒法接茬了。
伊藤見六爺不語,也不再言,擺明了等六爺接話,尷尬了幾分鍾眼瞅著要攤牌翻臉,六爺忙道:“哎,這烤大蝦是不是有點過火了,外不焦裏不嫩,砸手藝了這個。”伊藤看了眼盤中大蝦,皺了下眉頭:“手藝不好就不要出來現眼,搞得生意砸了可怎麽收場。”這話一語雙關,分明是點撥六爺做事漏洞百出,出去散心這事看樣是敗露了。六爺高喊夥計,夥計來了六爺大聲訓斥,把這道烤大蝦說的一無是處,夥計嚇的麵如土色連說馬上換馬上換,隨後郭七也上來賠禮,又是倒酒又是加菜,這一通鬧騰把剛才的氣氛緩解了一些,眾人退下,六爺看了眼門口,站起身關上房門,坐回位置低聲道:“兄弟有所不知,我當下給皇上辦這差事有些難以啟齒。”伊藤點點頭,六爺知道自己賣古董這點事日本人肯定有數:“你們日本人也忒摳了,我主連點零花錢都沒有,除了那點買賣我還得想別的轍張羅錢,有些老物件在哪你也知道,有時候哥哥我得豁出德行為主子盡忠啊。”
六爺這話也是半遮半掩,你伊藤能聽明白就聽,聽不明白自己也不解釋,反正你揪自己去長白山的事自己就說去盜墓,你要是不揪長白山這事那就愛咋咋地吧。伊藤好像入了六爺的套,有話也不明說,兩人都是試探著打啞謎:“關東軍在長白山下陣亡近千,說是遭遇陰兵,我們自然不信,但以皇軍的戰力在滿洲國堪稱無敵,這次我去現場勘查沒發現有槍炮痕跡,兄弟早聽說你在撫順那邊有座城隍廟,料想這陰兵之事你該懂得一二,今天想跟你問問,這事是真是假?”
繞了半天彎子是問自己這事,六爺懸著的心這才放下,看樣伊藤還沒懷疑到自己,那這事就好辦了:“陰兵借路這事自古有之,所經之處陽界生靈必須回避,否則命喪黃泉,皇軍遇上陰兵卻是何故,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伊藤皺著眉聽著六爺的話,琢磨半天好像並不滿意這個答案,拿起酒杯在手裏把玩,六爺見他不再說話就點了支煙等他開口,香煙抽了大半,伊藤抬頭道:“你們那天晚上也遇到陰兵了嗎?”
這個也字嚇的六爺手腕一抖,煙頭差點掉到地上,哪天晚上?是問那天晚上不成?你們又是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