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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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範城隍(89)

(2018-11-07 08:23:44) 下一個

六爺剛把銀票交出去還沒來得及聊上幾句,聽身後挑門簾聲響,扭頭一看進來兩個日本兵,心中一涼,這就要玩完。範老板見有日本兵進來並不驚慌,笑著說了句日語:依啦下依瑪塞,六爺擰眉心道咋還會日語,倆鬼子兵沒理會範老板,倒是一左一右把六爺夾住,一個兵伸手對六爺搜身,另一個端著槍警戒,上下摸了一遍沒發現可疑的物件,於是說道:“你,證件的有?”六爺一聽證件想起了小本本,馬上滿臉堆笑:“有,有啊。”範老板聽六爺說有忙問道:“你有良民證嗎,才到這幾天哪有工夫辦,可別拿錯了惹禍。”六爺一邊掏裏懷一邊笑道:“我這個比你那良民證管用,你瞧好吧。”

掏出小本本大模大樣交給日本兵,日本兵拿過小本本一看對另一個嘀咕幾句,交還小本本給六爺,兩人立正敬禮,齊刷刷的走出了藥鋪。六爺手拿本本,朝著範老板擠眉弄眼,意思說瞧瞧厲害吧,範老板見六爺掏出個本本就支走了鬼子兵,皺起眉頭:“你那是什麽東西,給我看看?”六爺把本本遞過去,範老板挨排看了個仔細,遞還給六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六爺:“日本國民?是個日本人?”六爺一聽這範老板要誤會,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啊,我是對日本有功,這不,天皇感恩給了個這玩意,沒大用,沒啥大用,哈哈。”六爺還在那臭顯擺,範老板的臉色可變了,從櫃台裏繞出來出了屋門四下看看,又進屋回身關上店門,屋門邊有個裝草藥的大筐,範老板在筐裏一摸,手再拿出來可就多了把小手槍,六爺嚇了一跳,向後挪了兩步:“別介呀,怎麽了這是,快收起來快收起來。”範老板可沒一點笑模樣:“你給日本人做事,是來做奸細的吧。”
這下六爺明白了,剛才一通顯擺讓人家誤會了,大日本帝國的榮譽市民可不是奸細嗎,這就舉起雙手為自己解釋:“範老板,範老板,您這是誤會了,我這也是沒轍,拿這本本隻是為了防身,那日本人讓我當日中親善會的會長我都沒幹,趙安是我外甥,吉林謝家是我朋友,我正在謝家住著呢。”範老板聽六爺搬出趙安和謝家臉上的緊張勁緩了,把槍又塞回了藥筐轉進櫃台之內,盯著六爺看了半天:“你給日本人立了什麽功?”這話問的六爺無法回答,立了什麽功,哦,說自己把家傳那助紂為虐的盤子給日本人了,這範老板都不會再拿手槍頂著自己,準把炮拉出來給自己一下子,可眼吧前也編不出什麽能敷衍的理由,滿臉苦相無法回答。範老板也不追問:“我知道你是趙安的長輩,趙安信得著你,我也信得著你,這藥你拿著,止瀉草,途中有人問你買了什麽藥,你就說家裏有人過年吃傷了腹瀉。”六爺接過那包草藥轉身要走,再有什麽話也不想聊了,沒準又牽扯到為日本人立了什麽功,話不投機這位範老板真把自己崩了。
範老板也不留客,隻說了兩句話,一句是非常感謝,二句是千萬別給日本人做事。六爺出了藥鋪的大門,一溜小跑回到謝府,跟阿文辭行要回奉天,阿文也不阻攔,又給柳綿拿了些衣物和大洋,告訴六爺不久他就還得回來,六爺心說打住吧您,別以為我願意讓你欺負,爺是看你年紀小不愛理你,把爺惹毛了......還是回家吧,這位大小姐惹不起。
六爺和柳綿半夜才到奉天,一進餅店老李麵露慌張:“六爺,你可回來了,這幾天關東軍司令部的人三天兩頭找你,讓你回來趕緊去一趟。”“嗯?說誰找我了嗎?”老李想了想說道:“說是叫伊藤的,是個什麽處長。”六爺答了聲知道了,跟柳綿休息不表。第二天早起就夠奔司令部,進了司令部大門衛兵領著他進了伊藤的辦公室,伊藤見六爺來了非常高興,可六爺卻是滿心的提防。伊藤這小子自打認識他那天起好像就在算計自己,無時無刻不參與在自己的命運之中,而自己好像也離不開這個人關照,還真搞不清是伊藤在利用自己,還是自己在利用伊藤,反正是摘不幹淨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伊藤滿麵紅光,六爺心說這是打了雞血了吧:“六爺,過春節也不在家,我到處找你,咱們哥倆在這麽盛大的節日都沒能痛飲一番,遺憾啊。”六爺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說事吧。”伊藤好像沒聽出來六爺語氣不恭,繼續道:“請你做奉天日中親善會的會長你不同意,這次...”伊藤說了半句滿眼的希望瞅著六爺,六爺往後仰了下身斜眼看著伊藤,這次怎麽著,這次讓我做關東軍總司令啊,那爺還就幹了,“這次,我們懇請你出任長春日中親善會會長,六爺可千萬不要推辭了。”又是他媽會長,這麽個破會長幹嘛非讓自己幹,六爺斜視著伊藤不說話,伊藤笑眯眯的等著六爺答複:“我說伊藤大人,誰告訴你的我有經天緯地之才,治國安邦之策,怎麽還就黑上我了,咱們認識這麽久,你知道我是什麽人,這輩子壓根吃不下皇糧,堵嗓子。”伊藤好像對六爺的托辭早有準備,還是臉上帶笑:“六爺,咱嫂子的大外甥可是出任了奉天日中親善會會長,你不該不知道,他弟弟跟你私交不錯,來往頻繁,這個我們都知道,你為帝國建了那麽大的功勞本該錦上添花,若是五次三番的拒絕,可就有人擔心你跟奉軍有染,通敵可是麻煩事,兄弟我也怕保不了你呀。”

伊藤這套話是在威脅六爺,原本六爺這脾氣當場就得拍桌子摔碟子,可在這大樓裏耍這套估摸兩條狼狗就把自己解決了,不敢發脾氣心裏又憋著氣,掏出根煙點上抽了起來。伊藤真是老道,隻當沒看見六爺不高興,還是喋喋不休:“長春那本來有幾個人選,可跟六爺比都是人輕才疏,我們再三斟酌還是隻有六爺可以勝任,您是範家正宗後裔,出任此位名正言順,非他人可比呀。”怎麽個茬,我範家後人就是當會長的料?你會不會聊天啊,六爺聽這話心裏更不高興,伊藤又跟了一句:“六爺的才能如果大清皇上尚在,您最少也得封個內務大臣,這日月輪換都是說不定的事。”
哎?六爺仔細琢磨伊藤這番話,跟自己扯什麽範家後人,又扯什麽內務大臣,這是話裏有話,到底什麽意思一時半晌還想不明白,這樣的話伊藤不止說過一遍,可都是點到為止,他不明說自己也沒辦法細問,懸著堵心,這伊藤真是煩人。別的不說,這次要是再說不幹隻怕告自己家通敵,那柳綿姐倆,老李父子加上那大姐夫可就全完了,伊藤知道自己跟趙安不錯,除了趙平告密,估計他那媳婦也知道不少,好在可能還不知道自己私下聯絡了趙安還給湊了銀錢,這事要是露了得就地喂狼狗,都不用跟我打招呼。想到這六爺換了臉色,大笑著說:“瞧瞧,我這效仿諸葛癮於隆中,你還真要躬身到訪三顧茅廬,我要再這麽端著可真就不識抬舉了,你哥哥我就愛擺個譜端個架,今兒也玩夠了,我聽兄弟的,這會長我幹了。”
伊藤臉上掠過一絲輕蔑的笑意,一閃而過:“六爺就是有派頭,我都知道你會給兄弟這麵子,咱們閑話不說,明天高原和田村開車送你去長春上任,咱那嫂子也得陪同照顧,到了長春有人接待,我這幾天有事走不開,過幾日去給六爺賀喜,你看如何。”六爺歎了口氣,自己成奉天至長春搞販運的了,昨晚才回來,明天又要回去,這把老骨頭都快折騰散架子了。忽然想起阿文說自覺還得回來,這鬼丫頭又知道了什麽。
六爺回餅店跟柳綿說還得回長春,說自己應了伊藤給的差事,又細說了原委,柳綿不覺擔心起來,六爺說不怕,沒有真憑實據伊藤不敢為難自己,就算日後翻臉自己也有三千陰兵保著,想到陰兵就想起了老疙瘩,不帶著他陰兵也指望不上啊。柳綿把剛安置妥當的行李又要重新收拾起來,雖然折騰人但也沒抱怨,六爺心想這女子跟自己真是受苦,也不知道是前世她欠自己的,還是這世自己欠她的,無法說清。
第二天早起高原和田村開著一輛軍用吉普停在餅店門前,除了幫著六爺搬行李還沒忘了接受老李的大餅熏肉,倆小子倒是不差禮節,鞠躬哈腰客氣半天。六爺見過高原騎摩托車那水平,特意問了下這車能不能開翻咯,高原傻笑不語。四個人上了車奔往長春,二月中旬天氣已經不那麽冷,可這破車四下漏風,柳綿偎在六爺懷裏取暖,望著車窗外茫茫大地,六爺心想這大好河山淪與外族腳下,自己個兒有心殺賊卻無力回天,給鬼子當差哪天才是個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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