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52)

(2018-09-17 08:09:44) 下一個

謝小姐走了,帶著齊天敬和她的秘密,還帶走了很可能是自己家的古玩盤子,以至於好像帶走了自己所有的疑問和好奇心。範六爺心中一顫,憑空又掉下個法力無邊的女神仙,這又是哪位大神搞的鬼?
六爺繞到前廳,齊天敬已經裝進棺槨下葬了,遠遠的還能聽到鼓樂聲音,空空如野的院子裏沒有一絲生氣,伴著陣陣冷風讓人覺得滲得慌,出了院門上馬狂奔,一樁公差扯出這麽多怪事,六爺對城隍地馬這檔子活兒有點不想幹了。本來埋珠子咱就說埋珠子的事,埋了珠子下半輩子榮華富貴,這才是眼吧前的正事,什麽死後做城隍,光宗又耀祖,都是沒邊的事兒,就這折騰法做了城隍也短壽,想到這兒六爺有了主意,回廟裏跟城隍爺告假,帶柳綿趕緊回城裏躲清淨,才這麽幾天就感覺要了命了。
回在溫家屯已是斜陽西下,進到廟裏讓柳綿收拾東西,連夜回奉天城,柳綿看六爺急衝衝不知道又出了什麽事情,但人家有家教的女人就是懂規矩,爺們的事隻有他自己不說,決對隻字不問。柳綿收拾東西不表,六爺去範清房裏囑咐了幾句,問問錢糧還夠不夠用,老人家身體如何,範青聽這話覺得六爺好像是要一去不回,就多問了句:“少爺,您又攤什麽事了,聽您這話是要去亡命吧。”六爺這氣,範大叔比自己阿瑪還親,大半輩子都準備給自己平事,自己今年五十不是十五了,六爺拍拍範青肩膀:“範大叔,沒事,我是覺得找珠子這事更要緊,要是天天在鄉下熬著沒有出頭之日呀。”範青聽六爺這麽說算是將信將疑的懂了。
六爺又進大殿,關好殿門,跪於城隍像前,心想把事趕緊說了,可千萬別讓城隍爺察覺出自己的心思。“城隍爺,奴才範有賢給您磕頭了,小的辦了這差事隻覺得心力交瘁,渾身不自在,胸悶氣短,夜不能寐......”還沒等六爺說完,那土地插了一嘴:“城隍大人,範左使拿您當郎中了。”抬頭觀瞧,那土地顯了法身,抱著膀在那樂呢,六爺這個氣,至從與他位列城隍左右,這老小子就沒幫過自己的忙,處處冷嘲熱諷,分明是妒忌我站左邊了。六爺剛要還嘴,城隍爺開口了:“範有賢,你初入此道難免力不從心,本官準你修養數日,如有要事另行通曉了。”六爺心裏明白,城隍爺已經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什麽,遂伏地磕頭謝恩,站起來後又拿拂塵給三座雕像撣撣灰塵,算是參了禮,撣到土地像處狠狠懟了幾下,耳邊傳來一句:“瞅你那小心眼樣。”土地覺得疼了。
六爺柳綿共乘一匹快馬奔往溫大姐家,範青站在土崗上送別,兩行老淚可就順著臉頰流下來了。到大姐家還了馬匹,又有勞老疙瘩套車連夜回城,天色不早就不去看望夏所長,問柳綿要了十塊大洋托溫大姐給帶過去。老疙瘩路熟,跑了兩個時辰就到了貨場,六爺想留老疙瘩住一宿天亮再走,老疙瘩不肯,說回去車輕半夜就能到家。臨走六爺囑咐老疙瘩要常去城隍廟,看範青氣色恐怕不妙,日後這廟就是老疙瘩打理,多上上心,老疙瘩點頭走了。
一夜無書,第二天六爺出現在辦公室,小李小王見六爺回來了自是高興,看見他就好像看見熏肉大餅,臉上的喜悅無法掩飾。六爺不耐煩的看著他倆,坐在自己辦公桌前,一低頭發現桌子上多了好多公文,隨便翻了翻都是些英文的關單,這才抬起頭想問問怎麽回事,一抬頭看見那哥倆還笑嚶嚶的瞅著他心中一怒:“這都什麽東西?”六爺指了指桌子上的公文,小李答道:“範先生,您走這幾天到了些貨物,正等您校驗,您回來的正是時候。”聽是貨物六爺知道又來活兒了,心裏沒底不知道自己這點起子能不能應付差事。
攤開一頁公文仔細看起來,這頁上的英文倒是不難,品名,規格,數量,所屬類別等單詞都能認識,而貨品也隻是些釘子,柴油,火柴,鋼鐵等一些平常物品,又翻了幾頁大致都是這些,這下心裏有了底,揚起眼睛看了下那哥倆,隨後把公文向前推了推,仰身靠在椅子上說道:“二位,貨在哪呢,咱們是不是得挨箱驗貨呀。”小李小王看六爺胸有成竹,相互對了下眼神,覺得確實了不起,這位爺真認識英文,小李說:“貨物都在院子裏,範先生想什麽時候查驗。”昨晚回來的匆忙,再加上天黑,六爺還真沒看院子裏的情形,聽說貨物已經在了就起身到走廊裏向窗外望去。院子裏果然黑壓壓堆了一些木箱,還有成堆的鋼鐵,這堆東西可得了錢了,大買賣呀。
六爺跟小李小王下樓按貨單清點了數量,沒有差錯,又回到樓上小李給尹社長打電話匯報,尹社長知道六爺回來了很是高興,說找時間請六爺喝酒,六爺心思不在酒上,搶過電話問尹社長什麽時候發薪水,家裏揭不開鍋了,小李小王看六爺跟個胡子似的不覺有些臉色難看,這麽有派兒的範先生怎麽這麽缺錢呢。

又過了兩天有車來把貨場裏的貨都拉走了,六爺等人閑了下來,柳綿又做了幾天熏肉大餅,小李小王和幾個安保吃的眉飛色舞,那日本廚娘也索性罷工跟著一起吃。至從上次奉軍要查貨場而這廚娘不在那天開始,六爺就暗中觀察,總覺得這娘們哪不對勁,可又看不出馬腳。呆在貨場沒事做,柳綿說想回店裏瞧瞧,兩人叫了輛洋車就回到禦膳餅店,李家父子看東家來了自是圍前圍後,柳綿看老李烙餅的手法有些別扭就手把手的教他幾招,六爺想很久沒看見趙安了有點想念,自己跑去電信局打電話約趙安聚賓樓喝酒,趙安答應說晚上聚賓樓見。
傍晚六爺先去聚賓樓占個好座位,郭七看六爺到了喜不自禁,誇六爺時來運轉眼瞅著就要飛黃騰達,六爺知道這些拜年嗑都是客套也就敷衍幾句。挑靠窗的座位坐下,點好了菜說等趙安到了再走菜,郭七走開給六爺沏茶,六爺環看了一樓店麵覺得客人稀少心中納悶,等郭七端茶過來問道:“郭七,這都快到飯口的點兒了怎麽沒幾桌客人。”郭七答說奉天城左左右右的賺錢買賣幾乎都讓日本人做了,當地買賣人有口飯吃就算不錯,哪來的閑錢下館子吃大菜,又看了眼其它幾桌客人,說桌桌都有日本人,要不是請日本人吃飯都沒當地人進這門。
六爺心裏明白,這大東北的好買賣的確都是日本人的,就自己貨場那堆貨,好錢都讓鬼子賺了。郭七看六爺不再出聲,知趣的退了,六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著,心裏琢磨看這勢頭再過不了幾年連這聚賓樓都得歸了日本,大清不爭氣,這民國也沒見什麽起色,看情形就算自己某天得了榮華富貴又能享受到哪去,總不能跟小日本平起平坐賺大錢吧。想著想著一抬頭趙安進來了,六爺連忙招手,郭七也跑過來引趙安入座,隨後跑後廚吩咐走菜。趙安也不客氣,坐下先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去,又倒了一杯喝下去,六爺笑道:“趙副官這是怎麽了,晌午飯光吃鹹菜了。”趙安放下茶杯:“二姨夫,今天怎麽這麽好心找我吃飯呢?”六爺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最不愛聽趙家兄弟喊他二姨夫,眉頭一皺:“飯是我請,帳得你結,二姨夫我今天手頭緊,沒發薪呢。”趙安笑了,也不跟他廢話,這時菜就陸續上來,二人端起熱酒喝了起來。
幾杯酒下肚,其實六爺找趙安吃飯隻是想打聽下入了帥府的那對珠子,又不好意思直接問,怕趙安看他這麽熱心問他有什麽企圖,珠子的秘密不能到處亂說,天機不可泄露。趙安是真餓了,悶頭吃喝也不說話,六爺繃不住了問道:“我說,您二姨夫那對瓶子在帥府裏還好吧?”趙安聽六爺這話抬起頭,看樣都想啐他一口,頓了下道:“二姨夫,那對瓶子是你的?”六爺一聽這是有杠抬了:“不是,那是你二姨夫一間鋪子半條命換來的,就算放帥府裏那也是我的呀。”趙安看六爺在耍賴也不願意跟他墨跡:“那瓶子你就別惦記了,那天我看在少帥書櫃底下扔著呢,沒人要也沒人動,你拿那對珠子當寶,人家少帥根本就沒當回事,這種寶貝家裏多的數不過來。”聽瓶子還在六爺舒了口氣,又接著說道:“我這輩子沒這對瓶子不成啊,那就是我的命啊。”趙安說:“你的命在少帥手,想活命得把瓶子搶回來呀,二姨夫,要不我這把匣子槍借你?”趙安邊說邊去摸腰間的槍把,六爺知道趙安故意氣他,自己心裏也不暢快,恨恨的說了一句:“拿了我這對珠子的人,個個不得善終,就算他財粗勢大也難免受刀兵之苦!”
這句毒咒說完,大廳裏的電燈同時閃了一下,有幾個燈泡還炸了,食客騷亂了起來,夥計們趕緊登梯子換燈泡,趙安回頭看了下大廳,又緩緩轉過頭瞅著六爺:“二姨夫,我怎麽忽然覺得你好像有些法術呢?”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