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大院（29）

孩子放暑假回到我媽這，我也跟來陪幾天，前天我媽出去旅遊兩天就剩咱爺倆在家，這小子居然要試著做菜，做出來還挺好吃，反正隻要我不做誰做我都愛吃。妹妹私下告訴我說這小子在學校交了個女朋友，福州人，家裏還有個上初三的弟弟，暑假期間得在家給弟弟做飯。這陡然給我們製造了危機，這小子是不是要練成手藝溜須小舅子去呀，我們很擔心，最後決定毀滅這段愛情。

我媽大忙人，見天的被賣保健藥的騙去旅遊，被騙了多少我不關心，我妹妹到是特緊張，總讓我問問，或者監視一下。我這家裏四等選民還管得了這事？她75歲的人了，她高興就行唄，騙沒了不是都省心了。我媽這人膽子就是大，自己個骨子裏的富家小姐氣質那是永不消退，有空就跟我們吹噓下小時候的榮耀，說以前大年初一有姓毛的來給姥爺拜年，看見她和我姨得站起來說聲小姐好，這人以前是店裏掌櫃的，看見主人打招呼這是規矩。這些地主富農總妄圖反攻倒算，讓我們貧下中農怎麽能睡的踏實，我媽掌握家裏的經濟大權，我爸也是沒額外收入，想掌握也沒啥可掌握的。她有了錢就偷摸買房子，我爸就絕對不會琢磨買房子，他就等單位分房，倒是也得手了。我媽買了房子我們都不知道在哪，有天半夜那房子的物業給我媽打電話說屋裏漏水要她過去看看，大半夜的她自己不敢去喊上我爸一起去，我爸睡眼惺忪琢磨哪來的房子，後來給我媽下了結論：你膽真大。她一次就買兩套，那是2002的事。
後來她是看見房子就想買，隻恨自己沒有印鈔機。我問她幹嘛跟房子叫勁，我媽說原來家裏房子多的是，就稀罕房子。萬幸她家不是開銀行的，要不就得去搶了。我家有處房子離著名的蟻力神很近，買的時候那地方荒無人煙，單價1320元/平米，她就要買，跟我爸去看房，我爸一看這破地方周邊全是農田非常不喜歡，但是因為那時我爸分的那套三室住了四家，我父母，我奶奶，我家還有妹妹兩口子。妹妹自己有房就是不回去住，寧可擠屋裏睡客廳地板，我這前妹夫是某跨國啤酒公司的經理，天天出去喝的離了歪斜我爸特煩，再加上我還有了孩子，整天屋裏就像首都國際機場，分分鍾有人起降，衛生間都得排隊。這樣我爸也沒轍，巴不得趕緊逃走這房子就買了，人狠手不軟164平。好家夥我媽這稀罕，趕緊裝修後帶著我奶三人就跑了，那時候我媽也帶著我姨去看了那片房子，我姨嗤之以鼻什麽破地方，農村，郊區農村。這姐倆差別就這麽大，我姨現在還住一間兒子名下的房子，人家我媽都定居海南了。現在那地兒周邊房價一萬五起，就等動遷了，說這房子還有個樂事，當初寫的是我的名字，兒子嘛，我也算獨生子，後來我鬧離婚，我妹妹心眼多，說這要是離婚了這處房子可就沒了，你得把房子過戶到我名下才行，我一琢磨太有道理了，我怎麽就想不到這事呢，辦！那年房地產中心評估價三千，過戶花了八千，這房就換人了。事後我媽說我：你咋那麽傻。我合計是這麽個理，那我掰幾塊磚頭去麵館結賬是不是會挨打，有啥用啊。
咱再說我媽膽大這事，那離蟻力神近，園區裏的鄰居好多都養殖螞蟻，我家鄰居也養，人家從開始就養一直堅持，我媽那時已經退休在沈陽音樂學院附中應聘做教師也沒空考慮這發財道，後來不上課了才琢磨養螞蟻這事。那時已經是末期，有線人告訴我通知親屬不要再參與這事，隨時案發，我著重告訴了我媽，她是滿口答應。後來果然案發，我還跟她炫耀消息是不是很準，她隻是笑，過了很久妹妹偷偷告訴我，我三月份警告她不要參與，她隨後就跟我舅媽去買了一期，三萬賺一萬，在出事前全身而退，我聽完牙都咬碎了。就是這麽膽大，什麽非法集資，放高利貸啥她都敢摻合，有次好像是讓人家騙了，我妹妹偷看她手機短信才知道，跟我說怎麽辦，我說我不管被騙給她買個教訓，您猜怎麽著，我妹妹說她給要回來了......
今天講我媽是因為前天她接了我姨電話，說是找到了老徐大院的原住民，就是房西頭兩口抱養那女孩素娟姨，我媽要和她倆一起聚餐，還問我記不記得素娟姨，我暗想自己是真有法力，一寫這老徐大院把素絹姨都喚醒了。
前麵就說素絹姨稀罕我，沒空說她跟我媽時好時壞的複雜關係。我媽能比她長十幾歲，而且我媽時髦啊，打毛衣，做衣服，繡花枕套全行，素絹姨常來跟我媽聊天，也是因為這院子裏稍微年輕點的除了我媽就是我舅媽，素絹姨煩我舅媽沒知識沒文化的。兩人好的時候那聊的眉飛色舞，也就是女人那些亂七八糟事，她剛好到了談戀愛年齡，跟我媽聊的都是這些事，我就記住了一段，素絹姨說她單位有個叫大薛的同事，單位組織看電影的時候，大薛把手放一女同事棉襖裏，還說這人多缺德。我那時10歲吧，我琢磨她說的不對，那大冬天的電影院也冷，把手放溫度高的地方怎麽了？怎麽了吧？手放棉鞋裏怎麽看電影？真有意思。
後來呢，她有個徒弟，這徒弟家是高幹，兩人好像就好上了，多好的事。我初一那年我爸不再喜歡他那部留聲機，因為商店裏有賣錄音機的，他再次巧立名目以學英文的借口買了一部三洋單卡收錄機，花了124

塊錢，這東西真好玩，隻有飯盒那麽大，卻能錄放音，以前我媽也拿回來一台錄音機，學校教研室的，那個大，磁帶盤有小盤子那麽大，錄音時對著一個校長講話時才用的麥克風，使用的時候得放炕上，太占地方。這個小的好，放小炕桌上就行。
老套路，先拿幾盤我媽學校的英語教材磁帶，裝模作樣的聽幾天，隨後我爸就開始從新華書店買原版磁帶，有百聽不厭的英語九百句，還有浪花裏飛出歡樂的歌。那時最最流行的是鄧麗君，有錄音機沒鄧麗君那是很沒麵子的事，素娟姨也有錄音機，而且人家還有鄧麗君磁帶，人家男朋友高幹含糊誰呢。這樣一來我媽就借鄧麗君來聽，記得那還是冬天，放寒假時我就自己在家聽，索尼紅色錄音帶。錄音帶這玩意是易耗品，使用次數多了就降低強度，我聽著聽著磁帶就絞進磁頭裏，這下惹禍了，在家不學習偷聽流行歌曲還造成損壞，這頓打是躲不過去了。晚上我爸回來好不容易把錄音帶扣出來，被絞那段放出的聲音跑調，我媽拿錄音帶去還給素絹姨，說明了情況，沒想到素絹姨急了，非常生氣，這到把我救了，我爹媽沒責怪我，同仇敵愾了。最後去商店買了盤新的賠償給人家，那時一盤錄音帶5塊錢，一個人工資也就5,6十塊，奢侈品呀，從那以後這梁子就結下了。
那時候全院子隻有一塊電表，全院的用電量都在上麵，院子裏的規矩是每個月由一戶計算電費，看各家屋裏的電器估算，這倒是相當民主透明。有個月輪到我家算電費，我媽拿篇紙就算了起來，那時也沒啥電器，電燈，收音機，電視，手電筒不算，那電燈還分白熾燈和日光燈，得看瓦數計算，是個細活。我媽算完電費先去院裏頭一戶崔姥家，崔姥認賬，又去第二戶素絹姨家，哈，素絹姨不認賬，兩人不知道怎麽就吵起來了，素絹姨說給自己家算多了，要是這樣算的話....她啪啪啪把屋子裏的三盞燈全拉著了。我媽那脾氣，就沒敗過，給素絹姨上了堂生動的政治課，此後兩人就不說話了。以我的智慧我分析可能是素絹姨失戀了，雖然男朋友家是高幹，可她總說他窮，有句總結語叫窮的叮當三響，不敲都響。不敲都響啊，列位，那是耗子搬家了。
過了好多年，我26歲結婚那年她帶著女兒來了，由於那天混亂，應對300人實在沒空跟她聊聊，打個招呼就過去了，印象中她老了，跟年輕時判若兩人。
人啊，就跟三國似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沒有殺父奪妻之恨的就沒必要一生不互相原諒，現如今奪妻都不算結仇了，哈哈。料這姐仨見麵可有的聊了，從上三輩開始到下三輩，個個嘴茬子不饒人，尤其我媽又能吹又能講又能添亂。本來我跟狗洋在家弄的挺好，她一回來就把廚房弄沒電了，大熱天我修了好久才修好，搞的我食欲都沒了，晚飯後又說她臥室空調有毛病，開一會就停，我又去排查，結果發現她把溫度設定在27度，空調怎麽工作，我跟她說你最低也得設定在26度，她說室內溫度表顯示28度，再降一度就行，把我氣的，我說我拿扇子給你扇一晚上行不？那是兩感溫器能同步嗎！
這事弄完了，我看她在飯廳看電視就勸她回臥室看，出去旅遊多累呀，躺床上看多好。她一聽也對，空調也好用了，這就進屋，讓我把她看那電視劇調出來，我家的電視都是網絡電視，我也不知道哪個APP有那電視劇，打開一個搜索了下沒有，正要退出去，她卻開口了：“那個不就是嗎？”首頁上果然是那電視劇，我這個氣，你都看見了喊我弄幹嘛，正要離開她又說了：“我要暫停怎麽辦？”我說你就好好看唄哪那麽多事，她說：“那我上廁所，洗臉刷牙什麽的不得暫停嗎？”真的，就我這媽，要不是超人都不敢給她當兒子，我妹妹當年給我評語：superman。我還百度了半天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