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老掌櫃言說好像知道範家留守奉天那支後裔,此時六爺已喝的醉眼迷離,一是近來勞苦奔波從沒如此輕鬆的喝過一次,二來那軍官說可以幫忙解決建廟動工的事,再者眼瞧著這女子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老掌櫃說罷這幾句,六爺剛好一盅酒下肚,酒水火辣閉著眼睛正咂摸滋味應付到:“嗯,好啊。”再一思肘忽地一驚,酒醒了大半:“大叔您是說您認識?!”六爺腦子飛轉,考量此事是真是假,慢慢清醒側耳細聽老者講述。
老者家裏三代為皇家供應膳食,雖然清廷江山平定後不再大量需求,但逢年過節,皇家祭日多少還得跟他定點,就算為孝敬祖宗添個念想。老者少年時常隨父親給宮裏送貨,有時宮裏也差人來取,故與內務府熟識,再後來清廷在奉天興建昭陵,福陵及修繕錫伯族家廟等皇家建築,每每逢竣工典禮犒賞工匠都會訂購大批肉餅,日久天長與造辦處及營造司的官吏交往甚密。
在他十幾歲的時候造辦處有個範姓官員據傳是範家後人,說是命理注定不能遠離故土便留在奉天,眾人皆呼範大人。忽有一日有宮中官員過來取貨,老者父親想托來人給範大人帶個好,以示想念,來人卻說範大人出了事,範府被查抄舉家流放寧古塔,罪名是伺機謀反阻斷龍脈。後多方打聽原來是範大人不知何故拆了自己封地裏的城隍廟,欲興土木在原址建設陵園被人舉報,隻落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再往後便沒了音信。
六爺聞聽此言心裏涼了半截,本以為有此線索順藤摸瓜便可證明自己乃範家後裔,沒想到還是斷了蹤跡。可轉念一想總算知曉這支親眷下落不用在奉天城徒勞尋找也是幸事,心中不再失落逐高興起來。
六爺給老者倒了滿酒舉杯道:“今天借花獻佛感謝前輩大恩大德,有賢先幹為敬。”一仰脖子幹了,老者舉杯連聲客套。六爺說:“熟識多日尚不知老丈尊姓。”老者道:“賤姓李,小女名柳綿,這後生是我外孫叫趙安。”六爺連忙起身作揖:“在下範有賢給幾位見禮了,幸會幸會,日後多多關照不勝感激。”那三人也起身答謝,又喝了會子天色不早六爺告辭,趙安問六爺住哪,六爺說住祥德旅館,趙安笑了:“緣分如此厚重住的竟是我家店房。”六爺問:“掌櫃的是....?”趙安答:“家兄趙平。”六爺心說這要是他爹我可真就不信了,心裏高興,真是有緣千裏來相聚無緣對麵不相識,又問趙安在哪高就,趙安說在少帥近衛連做副官,今天休假故有空來此。六爺琢磨問問他那二姨狀況又無法開口,正為難之際趙安開口道:“我二姨年方十八許配給一富戶,不料未及過門夫家從軍戰死,二姨貞烈,執意入門守寡,贍養公婆十年至過世,遺產家當分文未帶回了娘家陪伴老父至今。”六爺心說真是副官的料竟會察言觀色知道我想什麽,又暗挑大拇哥讚了柳綿,好女子!鍾愛複加了幾分。
閑話間就到了旅館門前,趙安回歸少帥府,六爺回了店房睡覺。
打第二天起,六爺這三頓飯可就全安排在禦膳餅店了,店裏有事也幫著忙活,除了閑來無事,更多的是接近柳綿。李掌櫃那是明眼人,知道六爺所圖也不阻攔,閨女年紀大了不尋個好人家待自己過世可如何安生,範六雖是田無一間地無一壟,但舉止有節,通情達理,不管怎麽說也是大戶人家的後生料不會做那些傷風敗俗的惡事,自己百年之後把這小店托付給他倆也算了了心願。
這六爺從沒做過粗活笨手笨腳,添亂的時候比借勁的時候多,柳綿就不讓他進後廚做工隻在前廳收錢結賬,六爺半輩子混跡於歌館酒肆這點小場麵應付自如,再加上嘴甜會捧食客還日漸多了起來。下午空閑的時候六爺和柳綿逛逛北市場,有時聽段書,有時看段戲,品嚐小吃,撿些胭脂紅粉買回來。柳綿雖然不說對六爺有意,但也並不反感,怎麽說也是大戶人家熬過十年的人,待人接物不遜範六,過格的事一樣不作。六爺有時心想去他娘的什麽翻修廟宇重振家風,我二師兄就在這高老莊入贅得了。
日子過的飛快看,轉眼半月已過。有天六爺從餅店回到旅店,趙安在門口迎著手持書信。六爺接了信回房內拆看,範青說手裏並無地契,地契在留沈的範家手裏,這與六爺預判無異。為證明範六身份特意找塞爺托關係在北平警察局開了份證明,證明他是範家後裔,蓋有警察廳官防大印,怕不穩妥又寄了張前朝宣範家王公銜世襲罔替的聖旨過來,隨後既到。六爺暗笑這前朝聖旨給當今官廳查驗會不會告我個謀反複辟。
第二天早起煩勞趙平通知趙安到餅店一敘有事相托,又到了餅店把這消息告知李家父女,三人自是高興。晚上趙安來了,六爺把信拿給他看,想托他代勞宴請警備廳長官借一臂之力,趙安說封五十塊大洋飯就不用請了,隻等聖旨寄到他協同警官再帶些奉軍這事就算成了。
六爺看這事有了著落心中歡喜,單請李掌櫃等三人去聚賓樓高間雅座吃了一回,那郭七久日不見六爺心中納悶,郭六還等開工攬些運土拉磚的活計。六爺把這事簡單講了幾句讓郭六不必著急,靜待幾日便可,郭七眼瞧有奉軍軍官與六爺同席自是又高看六爺一眼。
三天過後,郵寄的聖旨到店,六爺打開一看喜上眉梢,果是前朝聖旨雍正年發詔,心下琢磨要是拿琉璃場賣了最少得給一百大洋。再托付趙平通知趙安商定日子前往荒地溝。趙安回信七天巳時荒地溝鄉公所門口聚齊。
七日早上,六爺和郭六天沒亮就駕車奔向荒地溝,到達的時候趙安和警備廳警察早已到了。趙安帶來一個馬隊約十二個人,警察坐警車來的也有二十幾人,六爺一看這陣勢樂不可支,連忙下車給警官敬煙,郭六也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哈德門分發給眾人。
趙安看人已聚齊,招了下手,十二名奉軍分兩列齊刷刷立於鄉公所門口,那些警察圍成圓圈將鄉公所團團圍住,六爺帶頭,趙安和警官三人跨進鄉公所。
那所長看三人進來並不驚慌,坐在桌後紋絲不動,冷冷到:“興師動眾卻為何事?”一看走在頭裏的是範六,心裏明白了大半,眼神透露出絲絲鄙夷。趙安看了眼六爺朝那所長努努嘴,六爺心領神會拿出手裏信函證明攤到桌子上,所長也不理會,站起身行怒道:“光天化日莫非軍警聯手違法亂紀搶占民地不成?”六爺看所長怒發衝冠已不知如何 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