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外公一輩子生活在廣西南邊（原廣東湛江地區）邊遠山區裏的一個小村子，據說擅長做豆腐，農閑時分做了擔到各個村子裏去賣。外公外婆性格平和，養育了六個兒女，在豆腐生意的加持下，也算是平安無事的把六個孩子都拉扯大了。

外公外婆待兒孫們很溫和，尤其是對孫子孫女們，隔代緣故，分外寵愛。隻是外公早早就去世，我記憶裏隻記得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外公給我摘野玫瑰花。
上小學前我跟媽媽去看望外公外婆，下了汽車後要走一段路，跨過一條小河，小河兩岸長著相對於小孩子身軀來說非常高大的野玫瑰花樹叢（如下圖）。到了外公家裏後，我拉著外公出來要他給我摘野玫瑰花。外公笑眯眯的就那麽跟著我出來了，趟著河水給我剪了漂亮的花兒。

第二件事情：外公給我買新書包。

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用的是我哥哥用舊的草綠色軍布袋書包。外公有一天來縣城看望我們，順便給哥哥買了個新書包。哥哥跟外公的關係一直都很好，哥哥上學前還曾經把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小鴨子送給外公，是外公眼裏驕傲的大外孫。可能外公預算也緊張，就隻給大外孫買了新書包，合計著等大外孫以後換書包後，這個新書包還能給小的繼續用吧。八十年代不就是這樣，哥哥姐姐用舊的物品，給弟弟妹妹繼續用。

我回去看到哥哥有新書包而我沒有，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的記憶就跳到了我在家裏嚎啕大哭的場景了。那天爸爸沒在家，所以我可著勁兒地哭（如果爸爸在家，我就不敢哭了），媽媽怎麽勸我都不聽。外公就又起身出去，一會兒又回來了，給我帶了一個同樣的新書包。這時我才破涕為笑，高高興興的背著新書包去上學了。

這件事家裏人也記得很清楚。大家都取笑我那麽"爛叫"，哭來一個新書包，也凸顯了外公對外孫們是多麽的寵愛，有求必應。現在回憶起來，心裏卻是酸酸的。在網上搜了一下，居然搜到一款書包，長得非常像外公給我買的那個小黃書包，恍惚間竟然還記得那個新書包的氣息和手感。

我還沒懂事，外公就生病走了。我也沒有機會給外公帶禮物，跟他講述我在外麵的世界裏看到的事情，沒有機會讓他看到我長大後去上大學和留學，讓他為我驕傲。當年他給我剪野玫瑰花，買新書包時，他肯定不會想到這一層。他隻是寬容地滿足著小外孫的願望，希望她開心快樂。這麽仁慈寬容的老人，在老年生病去世之際，卻也沒能好好的走，是我這一輩子裏難以理解也無法原諒我大舅和大舅母的事情。在我讀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我聽我媽媽和小姨在聊，說外公不想出院想好好治病，但硬被舅舅們接回家了。在家裏又受到大舅和大舅母的虐待，最終含恨而終。聽到這些消息，我義憤填膺地跟媽媽和小姨說，"大舅和大舅母害死了外公，他們是壞蛋，我們要報警把他們抓起來呀。"媽媽和小姨卻告訴我說，這是不可能的。生平第一次，我體會到了對現實無力的感覺。也從那之後，對大舅和大舅母，我都是睥睨而視之。

最近兩年來，媽媽身體也開始不太好了，尤其是過去幾個月來。當年沒被計劃生育墮胎的我，幸運地擁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並且他們都守在老家，常年跟著父母身邊。十年前爸爸心梗去世時，我第一時間買機票趕回家，心裏都是驚懼和害怕。是哥哥打點著一切，姐姐抱著我陪著我，叫我不要哭不要害怕。這一年來，年邁的媽媽心理不穩定，行動不便，也幸虧哥哥姐姐每晚輪流值班守候。在哥哥和姐姐身上，我看到他們承襲了外公當年寬容平和的性格，雖然不理解媽媽的不穩定心態，但是也任勞任怨地照顧著。希望早日跟他們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