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的這一生 閩贛建功
(2005-11-17 16:57:41)
下一個
誰都不與“刺頭”搭檔,唯有胸寬如海、沉靜如水的羅榮桓能使“林羅”相安無事,互展所長。
聶榮臻發現軍團長最大的秘密是與彭德懷一爭高下,這種競爭延續了三十多年。
“我隻有一種才能,絕不把打贏一場戰役的機會搞砸。”黃陂、草台崗伏擊戰為林彪
贏得運動戰專家的美名。蔣介石稱昔日的學生——林彪為“戰爭的魔鬼”,懸賞十萬元收購他的首級。
“短促突擊”令紅軍損兵折將。麵對“太上皇”李德,劉伯承犯顏直諫,彭德懷大罵“崽賣爺田心不痛”,林彪卻訓斥手下:“這種打法我也不懂,不懂就學嘛!”
林彪的機會來了,他終於進入紅軍最高領導層。
1930年2月,中央革命根據地紅軍武裝擴編成立紅一軍團,朱德、毛澤東就任軍團首長,不再兼任紅四軍職務。在毛澤東的提攜下,二十三歲的林彪出任紅四軍軍長,進入紅軍最高領導層。
為了把林彪培養成為搏擊蒼穹的雄鷹,毛澤東耗盡心血。他不僅要為林彪講解自己關於中國革命的戰略戰術,還要精心為林彪挑選合適的副手。在這方麵,毛澤東流露出一種明顯的偏愛,甚至袒護。
林彪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朱德、陳毅就很反感他,用聶榮臻的話講,林彪“獨斷專行,排擠同級政工幹部,當連長時看不起營長,當營長時又反對團長,有非常濃厚的個人主義”。從林彪擔任紅二十八團團長起,他偏狹古怪、猜忌疑心的脾氣同曆任團黨代表都搞不好關係,難以共事。下井岡山時,二十八團黨代表何挺穎負重傷後因林彪不予理睬、拋下不管而慘遭敵人殺害。二十八團改稱第一縱隊後,黨代表由謝唯俊繼任。謝唯俊就是王明批判中央根據地所謂富農路線執行者“鄧毛謝古”中的“謝”。林彪對謝唯俊也看不順眼,經常跑到毛澤東那裏告狀,硬是把謝唯俊擠走了。
派誰給林彪當政委呢?毛澤東頗覺躊躇,他考慮,紅四軍政委除具備立場堅定、觀念正確,有豐富的政工經驗外,還要有寬廣的胸懷,容人的度量,善於忍讓、諒解,以利於搞好和林彪的團結。挑來挑去,毛澤東看中了羅榮桓。
羅榮桓出任紅四軍政委後,一心撲在部隊建設上,把軍中政治工作、宣傳教育、軍事訓練和後勤保衛等各項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連林彪也覺得無可挑剔。因此,林彪除了負責指揮打仗和鑽研戰術外,對部隊日常工作索性不管了,一時間,林羅之間倒也相安無事。毛澤東得悉這些情況,十分高興,他對身邊的同誌說:
“誰說林彪難纏?羅榮桓在四軍,不是跟林彪團結得很好嗎?”
對毛澤東的這番話,羅榮桓可不敢苟同。他心裏明白。在某些私下場合,羅榮桓曾這樣形容與林彪共事,“和林彪共事等於判無期徒刑”。羅榮桓60年代病逝後,毛澤東對此有所醒悟,他在悼詩中這樣寫道:
斥每聞欺大鳥,
昆雞常笑老鷹非。
君今不幸離人世,
國有疑難可問誰?
1930年夏,全國紅軍開始了由遊擊戰向運動戰的轉變,作戰規模和戰鬥力大幅度提高,根據地不斷鞏固地向外擴展。在這一大好形勢麵前,主持中共中央工作的李立三不切實際地誇大國民黨內部矛盾和工農紅軍的作戰能力,提出了攻打大中城市、奪取湘鄂贛三省首先勝利的“左”傾冒險計劃,命令紅一軍團攻打南昌,紅三軍團攻打長沙。毛澤東、朱德發現南昌工事堅固,敵人有重兵防守,決定改變計劃,率領一軍團到贛西開辟新的紅色區域,避免了屯兵於堅城之下的後果。紅三軍團雖然乘虛攻克長沙,但是損失很大,幾天後不得不退出城外。8月中旬,李立三嚴令紅一軍團和紅三軍團組成紅一方麵軍,由朱德任總司令,毛澤東任總政委,組織部隊第二次攻打長沙。
9月上旬,紅一方麵軍包圍長沙。當時國民黨何鍵部隊堅守不出,長沙外圍地勢平坦,還在數千米的開闊地帶設置了三道電網,電網之後,星羅棋布、密密麻麻的盡是一座座掩體堡壘。紅軍缺少攻堅設備,連重機槍也隻有一挺。朱德、彭德懷指揮幾次硬攻,均因電網阻攔和優勢火力封鎖而告失敗,急得直罵娘。毛澤東命令由四軍擔任主攻,把希望寄托在林彪身上。
林彪關在房子裏琢磨了好久,急中生智,想出一條“火牛”計。他說,“前幾次攻城失敗的主要原因是我們缺少重武器,特別是無法突破敵人的電網,戰士們一碰到這玩藝就倒。人怕電網牛不一定怕。戰國時齊國大將田單為破敵陣,曾把水牛集中到一起,在犄角上捆上刀子,在尾巴上綁上油棉,一點火,牛就負痛地向前奔,在敵軍陣營橫衝直闖,齊國將士尾隨其後,結果大獲全勝,我們也可以仿效古人。”
大家一聽,覺得有理。於是,部隊分途征集黃牛和水牛。土豪的牛,沒收征用,農民的牛,花錢收購。很快征購到了一千多頭牛。
9月10日晚8時,攻城司令林彪、羅榮桓指揮部隊向長沙東南郊二裏牌、烏梅嶺、黃土嶺發起總攻,同時動用火牛陣。
“點火”。林彪一聲令下,戰士把牛尾上的油棉點燃,一千多頭牛受到劇痛,發瘋地向敵陣衝去,蹄聲敲得地麵發震,“哞”的叫聲在夜幕下顯得格外恐怖,數百名敵軍在驚慌失措中被牛踩死。火牛陣初顯神效,可是沒持續多久,油棉燒完,疼痛減輕,電網後敵人一放槍,這些牛又嘩啦啦掉轉頭往回跑,搞得戰士東躲西藏。敵人一個反衝鋒,湧到前沿指揮所跟前,離林彪、羅榮桓隻剩幾十米。形勢危急,羅榮桓揮舞雙拳喊道,“全體人員拿起武器,把敵人壓下去”,指揮所警衛員、通訊員、炊事員迅速迎敵,貼身肉搏。三縱隊司令員肖克一見不妙,二說不說,拔出大刀,大吼一聲,“跟我來”,帶領部隊從側麵橫擊過去,打退了敵人,化險為夷。
林彪擦一把冷汗,命令停止攻城。火牛陣為什麽失靈,林彪百思不解。事後不久,他帶著疑問向毛澤東請教,毛澤東告訴他,“火牛陣的關鍵是要用木棍把兩頭或三頭牛的頸項連在一起,並在外沿用枷子從兩側夾住,這樣牛就隻能低著頭並列向前衝,而我們沒用這招,牛一條條散兵遊勇式地亂闖,所以不能起到預想的作用”。林彪這才明白過來。
事實證明,在當時敵強我弱的情況下,紅軍不可能攻克和長期占有中心城市。毛澤東根據敵我力量對比,又考慮到當時蔣馮閻中原之戰即將結束,蔣介石有可能從北方調兵增援長沙,認為如果繼續圍而不克,對紅軍十分不利,於是說服大家撤圍,返回中央根據地。
1930年11月,蔣介石調集十萬兵力進攻贛南赤區。敵軍兵分八路,分進合擊,企圖一舉蕩平紅一方麵軍主力。毛澤東指揮紅軍部隊實行“球心退卻”,轉移至黃陂、小布地區。12月下旬,東固之敵張輝瓚部孤軍東進,朱、毛下令反攻。林彪、羅榮桓按照軍委指令,親率紅四軍直撲龍岡以北的上固。急行軍餘中,偵察員報告張輝瓚師位於龍崗。林彪立即決定改變行軍路線,簽署了一則十分簡短的命令:
上固無敵,敵在龍崗,望全軍將士奮起精神消滅之。
林彪的命令簡潔精練,近乎訓詞,命令由參謀人員抄在一塊門板上,豎在部隊經過的路口,以便每一個戰士都能看見。指戰員一望便知。張輝瓚所部已被圍困,高興得直叫喚。30日下午,林彪率領的紅四軍和彭德懷率領的紅三軍團同時趕至龍崗地區,已與紅三軍、紅十二軍苦戰一天的敵張輝瓚師抵擋不住紅軍的三麵夾擊,頓時潰不成軍,土崩瓦解。此役俘敵九千餘人。
1931年春,蔣介石換將易帥,派軍政部長何應欽擔任總司令,增兵二十萬向中央根據地再度發起進攻。毛澤東將主力紅軍撤至根據地底部,在敵人鼻子底下隱匿了二十天之久,而敵軍毫無察覺。5月14日,紅軍破譯敵人電訊,得悉敵二十八、四十七師將離開富田進占東固,其中公秉藩之二十八師經中洞靠攏東固;王金銘之四十七師沿觀音崖、七寸嶺向東固攻擊前進。紅軍總部決定吃掉這兩股敵人。命令由毛澤東親手簽發,為了保密,連軍參謀長也不知曉。這一仗的關鍵在於觀音崖方麵。
由富田到東固,中間橫亙著一座大山,七寸嶺、觀音崖是敵軍必經的兩處險隘。5月15日,林彪率領紅四軍搶占了這兩處隘關,與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禦林軍”四十七師展開激戰,白刃相交,刺刀見紅,戰鬥十分激烈和殘酷。
按照紅軍當時的規定,行軍打仗,軍事首長走前麵,政治委員留後麵。戰鬥一打響,這一規定被打了折扣,林彪、羅榮桓和各師團軍政首長都親臨前線指揮作戰。炮彈爆炸聲和戰士們的衝殺聲響徹雲霄。突然,一發炮彈突然在師團首長所站處旁邊爆炸,擊中了站在林彪左邊的紅十一師政委羅瑞卿,受傷部位就在太陽穴附近。林彪下令將羅瑞卿抬下去搶救,繼續組織部隊反擊,以攻對攻,把敵軍逼出陣地,壓到山窪中消滅。
羅瑞卿被抬到後方,陷入昏迷之中。醫生估計這位政委可能會犧牲,便通知後勤部門做一副棺材,準備收殮。
可是,羅瑞卿卻神奇地活了下來。當他蘇醒過來時,他的軍政上司,林彪、羅榮桓站在他的麵前,告訴他紅軍橫掃七百裏,五戰皆捷,俘敵二萬,粉碎了敵人的第二次反革命“圍剿”。
蔣介石痛心疾首之餘,感到“步步為營”的戰法失之過緩,改取“長驅直入”的方針。1931年7月,蔣介石親掛帥印,發誓“不獲全勝,不回南京”,指揮三十萬大軍洪水一般由北而南進攻中央革命根據地,幾乎占領了整個蘇區。由於敵軍來勢凶猛,紅軍不能在根據地腹部進行集結調動,隻好冒著酷暑,繞道千裏,經瑞金至興國地區集結力量。8~9月間,紅軍發起旋風般的總攻擊,經蓮塘、良村、黃陂、老營盤、方石嶺五次戰鬥,殲敵三萬。蔣介石再次損兵折將,無功而返。
1932年3月,中央軍委決定恢複重建紅一軍團,任命林彪擔任軍團長。這年,林彪二十五歲。
自1930年至1932年,在三年時間內,林彪率領的紅四軍縱橫馳騁,戰功卓著,聲名鵲起。林彪的聲望也已超過一般軍事將領,與號稱為“紅軍之獅”的彭德懷齊名,並駕齊驅,雙峰對峙。
林彪和彭德懷是中央紅軍中的兩員名將。一位外國友人在仔細比較了他倆的性格特征、處世風格和指揮才能之後,寫了一段十分精彩的文字:
彭德懷一生中說話坦率,不轉彎抹角。彭寫文章措詞明白有力,篇幅往往很長,言詞誠懇而激烈,使人一聽就了解他的觀點。他的部下常說,“他和革命結了婚”。麵對那些折磨他的人,他捶著桌子,厲聲斥責他們,響聲震動牢房的牆壁。“我什麽都不怕”,他大聲吼著,“你們可以槍斃我,你們的末日不遠了”。
林彪看上去不像彭德懷那樣直率和精力充沛。他比彭年輕八歲,長得十分瘦削,他的臉是橢圓形的,膚色淺黑,顯得很清秀。彭經常和部下交談,而林卻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對許多人來說,林似乎生性靦腆和含蓄。找不到稱頌他對部下熱情和愛護的故事。他在紅軍指揮官中的同事都尊敬他,但他一開口就是談正經事。
毛手下的高級指揮官雖然性格各異,但他們配合得很好。林彪善於聲東擊西和隱蔽自己,善於奇襲和伏擊,善於從側翼和敵後發起進攻和使用計謀。他的膽量和善用疑兵超過了任何人。不過,據說他隻在有十分把握時才出戰。而彭德懷總是從正麵進攻敵人,他打仗極為勇猛,對手一次又一次被消滅。彭認為打一場戰鬥,必須使得失相抵,或得大於失,要多繳獲槍炮,多抓俘虜,並更多地把戰俘轉化為紅軍。這才算打好了仗。
事實上,從1932年春開始,林彪就暗自憋勁與彭德懷一試高低,一心要超過這位敦厚樸實的軍團長。這是一場靈鷹與雄獅之間的、同誌式的較量與競爭。
1932年春,聶榮臻走馬上任,擔任了紅一軍團的政治委員。
聶榮臻上任沒幾天,發現林彪有一個神秘的小本子,經常隨身裝在口袋裏,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他指揮的曆次戰役和戰役中殲敵、俘虜、繳獲戰利品的數字。而一旦談論到這些數字,林彪便立刻變得神采飛揚,他掏出小本子一頁頁往下念,平素木訥古板的臉上頓時容光煥發,他的部下便知道,“軍團長又活了”。
1933年春,林彪在他的小本子上,又寫上了這樣一行文字,“1933年2月,指揮黃陂、草台崗戰役,殲敵三個師,俘獲二萬五千餘人”。林彪為何對這次戰役如此重視呢?
黃陂、草台崗戰役是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中央紅軍打的最大的一次伏擊戰。戰役的全勝,使林彪善於組織大部隊、大兵團作戰的傳聞更加為人們所折服,“常勝將軍”的美名也不脛而走。有一次,當他的老部下吳法憲向他請教作戰要訣時,林彪不無得意地引黃陂、草台崗伏擊戰為例,對吳法憲傳授道:
我有“常勝將軍”的美名,這並不是我有什麽特別的才能。事實上,我隻有一種才能,我絕不把打贏一場戰役的機會搞砸,這個機會絕對不能放過。機會一旦失去,就永遠不會回來。
黃陂、草台崗戰役的關鍵,是紅軍極其準確地把握住了第四次反“圍剿”鬥爭中稍縱即逝的一線機會。
1932年冬,蔣介石調集五十萬人馬,分左、中、右三路大軍,向中央根據地發動了第四次“圍剿”。當時,毛澤東已被王明“左”傾冒險主義者逐出了在紅軍中的領導位置,剝奪了在政治和軍事問題上的決策權。前線指揮由朱德、周恩來擔任。“圍剿”一開始,敵人主力即由西北向東南齊頭並進,步步緊逼。到1933年2月初,敵中路軍以十個師的兵力分三個縱隊向南豐、廣昌前進。12日,紅軍進攻南豐,示形於敵。敵軍為救援南豐,與紅軍主力決戰,以第一縱隊之五十二、五十九師取道永豐、樂安向宜黃南部急進,將整個左翼裸露於紅軍的麵前。
這時,紅軍總部當機立斷,迅速命令紅軍主力自南豐撤退,隱蔽集中四五萬優勢兵力於黃陂以北地區,然後從兩翼包抄北上。
按照總部的部署,紅軍部隊兵分左、右兩翼。左翼為紅一軍團、紅三軍團和第二十一軍,進至黃陂一線設伏,整個左翼部隊由林彪、聶榮臻統一指揮;右翼為紅五軍團和第二十二軍,負責阻擊敵人和掩護紅軍右側。
林彪作為此次戰役戰場指揮,在與彭德懷、董振堂等人商量後,決定左翼采取平行路線,隱蔽接敵,準備以伏擊、側擊、兜擊等手段,從左至右逐次消滅敵五十二師、五十九師。大家約定,以林彪打響的槍聲作為總攻信號。
2月下旬,適逢連日陰雨,白天山野昏暗,濃霧籠罩山頭,不見人影,入夜則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加之道路泥濘,又粘又滑,給部隊進入設伏陣地帶來了很多困難。27日拂曉前,徐彥剛、羅瑞卿率七、九兩個師和炮兵連在右,林彪、聶榮臻率十、十一兩個師在左,同時進入陣地。彭德懷率紅三軍團並進,在紅一軍團之後依次擺開。各師、團、營迅速展開,隱蔽於叢山密林之中。
紅一軍團的軍團部和紅十一師指揮所設在一道山溝裏。山溝東口便是大路,相距僅一千餘米。由於紅十一師位於穀口,很容易被敵人突破,林彪不放心。他親自檢查了十一師的陣地,要求他們加強西麵火力。
清晨,四周群山幽靜,山泉淙淙。八九點鍾,太陽升起,濃霧逐漸消散。不一會,霧散天清,敵人也大搖大擺地進入了火力射程之內。
首先過來的,是敵五十二師。全師二個旅四個團毫無戒備地從指揮所前走過。“打不打?”參謀請示林彪。
林彪冷靜地說:“等輜重部隊。”他判斷,敵人大部隊行動不可能沒有輜重部隊。不出林彪所料,敵人輜重部隊過來了。“打吧?!”參謀人員又請示。
林彪仍是冷靜地說:“等護衛團。”這樣,等敵人全部進入了我軍的伏擊圈後,林彪才發出總攻信號。頓時,平素僻靜的山穀裏,槍炮聲震耳欲聾,數萬大軍將敵人團團圍住,使其動彈不得。經過三小時戰鬥,全殲敵五十二師。
黃陂大捷後,林彪、聶榮臻又率紅一軍團和第二十一軍、第二十二軍及獨立第五師進攻草台崗。戰鬥最激烈時,敵人派出飛機狂轟濫炸,一顆炸彈落到前沿指揮所,“轟”的一聲,林彪被爆炸的氣浪掀倒在地。但是,林彪沒有受傷。
攻占草台崗必須先占領黃柏嶺。黃柏嶺是緊靠草台崗南麵的製高點,山坡陡峭,易守難攻。紅四軍十、十一師強攻多次,都被敵人居高臨下地擋回。紅一軍團中,有三位師長負傷。戰鬥至下午三時,黃柏嶺還未得手。這時,林彪決定使用預備隊。他對紅九師師長李聚奎說道:“從拂曉打到現在,還沒拿下來。現在命令你們九師從正麵山埡口突過去,限你們在兩個小時內把它拿下來。”
李聚奎想了想,對林彪說:“敵人隻要兩挺機槍就可以把口子封住,我們攻不上去。”
“那怎麽辦?”林彪問。
李聚奎建議以一個團正麵強攻,以兩個團從埡口左翼山梁攻上去。林彪聽了這話,把李聚奎“”了一句:“你怎麽不早說?”
按照這一部署,李聚奎率紅九師迅速拿下了黃柏嶺,然後又衝向草台崗。
草台崗戰鬥,紅一軍團獲得全勝,殲滅和俘虜敵軍近四千人。
在黃陂、草台崗戰役中,林彪麾下的紅一軍團又立殊功。紅軍總參謀長劉伯承認為,“一軍團在決戰方麵作用很大”。林彪聽到這話,十分高興,他把整個戰役的成果全部記入了他的“功勞簿”。
第四次反“圍剿”鬥爭結束後,紅一軍團政治部副主任李卓侯趕編了一出《廬山雪》的劇本,內容是寫紅軍打進南昌,殺上廬山,俘虜蔣介石的故事,寓意國民黨反動統治就像廬山上的春雪,很快就會消融、瓦解。
這個劇本亦正亦謔,著重表現紅軍戰士的豪邁精神和樂觀向上的人生態度。羅瑞卿飾演蔣介石,童小鵬扮作宋美齡,兩人在戲中極盡調侃嘲弄之能事。如戲中有這樣一個細節:紅一軍團眼看要殺上廬山,蔣氏夫妻慌作一團。
“蔣介石”色厲內茬地吹牛皮,說:“我有百萬大軍,還有美國的鋼盔,我怕什麽!”
“親愛的,給你鋼盔。”“宋美齡”忙中出錯,遞給“蔣介石”一個痰盂。
“蔣介石”把痰盂往頭上一戴,覺得不妥,摘下來,氣得破口大罵:“娘希匹!怎麽把痰盂扣到我腦袋上了?”
劇本在彩排時,效果極好。周恩來笑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李卓侯請他提意見。周恩來想了一下,說:“戲中敵方主角是蔣介石,我方的主角是一個軍長,好像不太搭配,是不是應該換成軍團一級?”
李卓侯苦笑道:“至少應該是軍團一級,但是林軍團長那麽內向,誰有這大的本事讓他上台表演?要不你幫助做做工作?”
周恩來搖搖頭,也沒有把握。
這時,羅瑞卿站出來說:“我來試試。”
次日,軍團開會前,羅瑞卿故意神吹自己演起戲來如何神形兼備,現在當軍人埋沒了表演天賦。
“別吹你那兩下子了,真正的師傅還沒開腔呢!”林彪說:“我在中學那時候,也演過老太爺,拄一根文明棍,一步三搖,還是蠻有味道的。”
羅瑞卿見魚咬鉤,忙說:“那你現在為什麽不演呢?”
林彪說:“現在不方便。”
羅瑞卿使出激將法:“恐怕還是不會吧?聶政委那次上台,有板有眼,一看就是行家,什麽方便不方便。”
不提聶榮臻還好,一提他,林彪忍不住奚落起政委來:“他那哪叫演戲,一口四川辣子味,嚇得死人。”
聶榮臻也幫助做工作,說:“咱們別學天橋的把式,隻說不練,真有本領咱倆上台亮亮。”
聶榮臻的一席話,激起來了林彪好勝心:“那咱倆就比一比。你們趕快把我和政委安排到戲裏去。”
等李卓侯把劇本改好時,林彪又反悔了,說:“說幾句笑話,哪個真的上台。”
羅瑞卿不幹了,說:“軍團長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怎麽能反悔呢?”
林彪搔搔頭皮,問:“在戲裏,我跟哪個打?”
羅瑞卿知道林彪好勝心強,故意先說:“跟王金鈺打。”
“王金鈺,手下敗將,跟他打有麽意思?”林彪不幹。
羅瑞卿又說:“跟何應欽打怎麽樣?他是軍政部長。”
“他算老幾?”林彪說:“你要我演也行,但要把對方換成蔣介石,林軍團長打敗蔣介石,這不是很好嗎?”
羅瑞卿心中暗喜,口裏卻說:“換成蔣介石太大了吧,人家可是總司令?”
林彪說:“我打的就是總司令!”
劇本開演的那天,朱德、周恩來、劉伯承等人都來觀看。
林彪,這個公認為性情古怪的人這次表現出了罕見的熱情。本來,大夥都還挺擔心他過於拘謹、呆板,誰知一上台就出人意料,不斷抖出一些令人叫絕的“包袱”。
戲演到最後一幕,達到高潮。台上正是軍團司令部,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桌子上放著一部電話機。突然,鈴聲響了。
“喂,我是軍團長,有什麽事?”林彪煞有介事地拿起電話。
“現在山上繳獲了許多戰利品,請示怎麽處理?”
“用船裝回來。”林彪答複得很幹脆。
“山上怎麽走船。”台下一陣大嘩,周恩來、博古、洛甫等中央領導人笑成一團。
電話裏繼續有人請示,“俘虜怎麽辦?”
“請羅主任回答。”林彪向來不管屬於政治工作的事。這是政治部主任的職責範圍,可是他忘了,羅榮桓正在害瘧疾,事先說好不上台的。林彪這一嚷不要緊,台下又是一陣哄笑,幾個小夥子不由分說,把羅榮桓推上台。
好容易處理了俘虜的問題,蔣介石又被押到。
“你是蔣介石?”林彪問。
“是”,扮演蔣介石的羅瑞卿回答。這些都是台詞,可是,往下,林彪就脫離劇本,隨心所欲地跑調。
“你為什麽這樣瘦?”
羅瑞卿一怔,忙急著補台,“我滿腦子隻想到剝削人民,所以胖不起來。”
“那為什麽不吃補藥?”林彪又冒一句。
“補藥?”羅瑞卿答不上,“什麽補藥?”
“補藥可多,人參、燕窩、罐頭、紅燒肉……”林彪越說越帶勁。
羅瑞卿靈機一動,臨場編排道:“什麽補藥都不中用,我心腸壞了,吃紅肉拉白水,不可救藥。”
…………
蔣介石對第四次“圍剿”的慘敗深感恥辱。他在給中路軍總指揮陳誠的手諭中說,“此次挫敗,淒慘異常,實有生以來唯一之隱疼”,並稱林彪是“戰爭的魔鬼”,懸賞十萬元緝拿林彪的首級。
敵人的哀歎是最好的獎勵。“校長”的詛咒又一次提高了林彪的聲望,他到處向人們傳播蔣介石送給他的這個稱號。的確,在第四次反“圍剿”作戰中,林彪確實可算是一枝獨
秀。
林彪在這段時期,不僅指揮作戰大放異彩,在軍事理論上,也曾經大出風頭。
埃德加·斯諾《西行漫記》一書可算是一部中共黨史的扛鼎之作,但有一段話他卻說錯了。斯諾在書中是這樣寫的:
林彪在中國紅軍的軍事刊物《鬥爭》和《戰爭與革命》上發表的文章被南京的軍事刊物轉載,受到他們的研究和評論,在日本和蘇俄也是這樣。他以短促突擊戰創始者著稱,馮玉祥將軍曾就這種戰術發表過評論。據說一軍團的許多勝利都可歸因於紅軍熟練地掌握了短促突擊戰。
事實上,在中央蘇區第五次反“圍剿”鬥爭中,“短促突擊”不僅未能使紅一軍團取得勝利,反而將中央紅軍拉入覆沒的邊緣,損失慘重。
1933年初,中共臨時中央遷入中央根據地。臨時中央負責人博古、洛甫和共產國際派來的軍事顧問李德先後到達瑞金,開始對中央根據地發號施令。自此以後,在王明“左”傾冒險主義指導下,中央蘇區的形勢急轉直下,日趨險惡。
博古等人的到來,給林彪帶來了一連串不愉快的消息。首先,博古告訴他,他的革命領路人、堂兄林育南因為反對王明,已被開除出黨,並於1931年夏被國民黨反動派逮捕,慘遭殺害。聽到這一噩耗,林彪強忍住內心的悲痛,沉默著沒有吱聲;其次,毛澤東被剝奪了一切重要職務,大權旁落,並受到黨內“左”傾人士的猛烈批判和抨擊。
博古帶來的消息,使林彪敏銳地感覺到,此時此刻,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不關係著自己的命運。他比以前更內向、更陰沉,有時整天不說一句話,不理一個人,隻是低頭鑽研戰術,指揮戰事。
中國工農紅軍的第五次反“圍剿”鬥爭,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外國人之間智慧的較量,因為國民黨軍隊和工農紅軍在軍事上的實際指揮者都是德國的軍事顧問。博古等人不懂軍事,把指揮大權拱手送給了李德。李德這個吃慣了牛奶麵包的日耳曼人,既不懂中國的地理民情,又不理會毛澤東運用過的已經為實踐證明是正確的戰略戰術,隻會死摳軍事條例,根據地圖指揮打仗,結果把事情越搞越糟。
第五次反“圍剿”鬥爭之初,李德、博古等人將紅一軍團和紅三軍團分為兩部分作戰,提出了“兩個拳頭打人”的口號。對於這個口號,在後方養病的毛澤東稱之為“使一個拳頭置於無用,一個拳頭打得很疲勞,而且沒有取得當時能夠取得的最大勝利”。打得很疲勞的拳頭是指紅三軍團。彭德懷痛感一、三軍團分開作戰的弊病,他抱病寫了一首詞,表達當時無可奈何的心情:
猛虎撲群羊,硝煙彌漫,人海翻騰,殺聲衝霄漢。地動山搖天亦驚,瘧疾立消遁。狼奔豕突,塵埃衝天。大哥未到,讓爾逃生。
彭德懷詞中說的“大哥”,是指紅一軍團。林彪帶領的紅一軍團坐守防禦,供給困難。當一、三軍團匯合時,林彪碰見黃克誠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有鹽沒有?”這是因為紅三軍團在白區作戰,供養補充比較容易。
反“圍剿”鬥爭中,李德、博古等人提出了“短促突擊”戰術。這個戰術,即是以碉堡對碉堡,以陣地對陣地,俟敵人進至距我碉堡二三百米時即用短促突擊消滅之。這種戰術除偶爾獲得一兩個小勝利外,每戰每敗。有戰士這樣發牢騷說:“我們一夜不困覺做了一個堡壘,人家一炮就打翻了。而人家的堡壘,我們隻有用牙齒去咬!我們沒有重火器,天天去同人家比堡壘,這是搞什麽鬼呀?”在紅軍的師級幹部中,也流傳著這樣一句俏皮話:“短促突擊,等於送死。”
在臨時中央支持下,李德凶焰十足,他宣布凡是對中央指揮不滿和抵製“短促突擊”戰術的人都將受到嚴懲。輕則剝奪軍權,重則送上法庭。
林彪素以善打運動戰著稱,他一開始就反對這種“短促突擊”的戰術,因為如陳雲所說,“短促突擊拒絕了在運動中消滅敵人的戰術”。1934年2月24日,林彪和聶榮臻向軍委提出了一項關於用運動戰消滅敵人的建議,結果遭到軍委的批評。軍委告誡林彪,要堅決服從命令,不要脫離中央的正確軌道,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
在李德的淫威下,林彪的態度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執行“短促突擊”特別下力。他請李德來一軍團講授“短促突擊”戰術。李德整整講了一天,大談“我支點之守備隊,是我戰鬥序列之支柱,應毫不動搖的在敵人炮火與空中轟炸之下支持著,以便用有紀律之火力射擊及勇猛的反突擊,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等內容。
李德走後,紅一軍團的幹部戰士們紛紛反映說“聽不懂”,越聽越糊塗。林彪開導說,“你們不懂,這種打法我也不太懂。不懂就學嘛。”愛鑽研戰略戰術問題的林彪果然學有所成,於1934年6月17日發表了《論短促突擊》的文章,提出了二十七條實施措施和注意事項,得到了李德等人的讚賞。
對於林彪此舉,聶榮臻認為,“林彪突然發表這篇文章,自然不僅是談戰術,實際上是他在政治上的表態”。聯係到林彪後來所說的“不說假話辦不成大事”一語,他的這一舉動蘊含的真正動機也就很清楚了。
彭德懷與林彪同為軍團長,在李德的淫威麵前,彭德懷始終沒有低下頭來。他痛斥李德、博古等人是“崽賣爺田心不疼”。對此,毛澤東十分感歎地說:
“一個是硬漢子,一個是細伢子,金子不能比銅喲!”
毛澤東隨口吟誦出“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的詩句。他用那敏銳的目光,注視著手下兩員戰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