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的這一生 平津戰役
(2005-11-17 17:09:32)
下一個
林彪使出障眼法,掩護百萬大軍提前入關。傅作義質問蔣介石:“你不是說林彪尚在沈陽嗎?難道他會分身法!”
中央軍委要求四野三天攻下天津,林羅限令二天拿下天津,劉亞樓笑立軍令狀:“三十個小時足矣。”軍中無戲言,天津戰役耗時二十九小時。
兵臨七朝古都,林彪要強攻,聶榮臻要和談,一場嘴巴官司引出“北平方式”。
《最後通諜》突生波瀾,“和平將軍”致信林彪,稱“罪犯傅作義投案自首”,北平城烽煙再起。林彪杯酒平騷動,五十萬國軍安然受編。
林彪結束了遼沈戰役後,遵照毛主席和中央軍委的指示,率軍入關,參與指揮了平津戰役。
1948年11月1日,中共中央軍委發出通令,對全軍的組織編製、番號作出統一規定。人民解放軍分為西北、中原、華東、東北四個野戰軍。17日,軍委又發出進行平津戰役的指示電,指出:
從全局看來,抑留蔣係二十四個師及傅係步騎十六個師於華北來消滅,一則便利於東北野戰軍入關作戰,二則將加速蔣匪統治的崩潰,使其江南防線無法組成,華東、中原兩野戰軍既可繼續在徐、淮地區作戰,也便於東北野戰軍將來沿津浦路南下,直搗長江下遊。
16日、17日、18日,中央軍委連續電示東北野戰軍司令員林彪,令東北野戰軍迅速隱蔽入關。
1948年11月的下旬,整個山海關地區的夜晚變得如同白晝一樣繁忙。白天,這裏西風急吹,關河冷落;夜間,人如流水,車如鐵龍,成千上萬的部隊從關外湧入,向華北地區開進,浩浩蕩蕩,前不見頭,後不見尾。雄雞鳴叫以後,部隊、輜重又全部隱入村莊、山穀、樹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蔣軍的高空偵察機在空中盤旋,尋覓我軍前進的軌跡。
這一切,都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東北野戰軍為潛師入關而采取的“晝伏夜走”的行動。遼沈戰役剛剛結束,中央軍委根據華北國民黨軍隊的動態,指示林彪等人率東北野戰軍提前入關。11月18日,中央軍委正式下達《東野盡速入關,突然包圍(天)津、唐(山)、塘(沽)等處之敵》的軍事命令。林彪、羅榮桓、劉亞樓在沈陽緊急召開了入關動員大會,林彪宣布了分三路入關的計劃,“取捷徑,夜行曉宿”,“林、羅先行出發到冀東指揮”。在這次動員大會上,羅榮桓作了思想動員報告。
在當時,“東北籍戰士怕入關”是各縱隊普遍存在的一個問題。先期入關的第四縱隊和第十一縱隊就有為數不少的戰士和基層指揮員開小差。如四縱五天之內逃走五百人,十一縱七天之內溜號六百人。羅榮桓抓住這一動態,要求各縱隊在入關之前和入關過程中進行深入的思想動員。
從11月23日起,東北野戰軍主力啟程:右路走冷口,中路走喜峰口,左路走山海關。
在東北野戰軍的總指揮部,林彪笑著對劉亞樓說:“我不入關還是無敵之將,一入關便成了漢賊曹操。”
“為什麽?”劉亞樓不解林彪這句話的意思,問道。
“魏蜀吳赤壁之戰,曹操大軍南下,帶的是多少兵?”林彪反問。
“號稱百萬,其實隻有八十三萬人馬。”劉亞樓對《三國演義》頗為熟悉。他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我們入關,帶了多少部隊?”林彪一語道破。
劉亞樓明白了。東北野戰軍號稱百萬,實際兵力也是八十三萬。這一巧合,林彪沒有忽略。
遼沈戰役之後,林彪情緒亢奮,人也顯得活躍、和氣。離開沈陽前,他命令沈陽各大報紙和電台逐日刊登和廣播林彪等人在沈陽的活動情況,大肆渲染,藉以迷惑蔣介石。這一著果然見效,一周後,當林彪已經抵達北平前線指揮作戰時,蔣介石電告傅作義,稱“林彪尚在沈陽”。
11月30日,林彪、羅榮桓、劉亞樓率“東野”指揮機關從沈陽乘火車出發,到錦州後換乘吉普車,經義縣、彰陽、建平、平泉、寬城,從喜峰口入關。一路夜行曉宿,風塵仆仆。
11月底,由於經喜峰口、冷口入關的部隊已被蔣軍察覺,夜行曉宿已失去意義,林彪決定改變原定計劃,命令各縱隊日夜兼程,由沈陽近郊出發的三個縱隊及特種兵部隊主力也取捷徑由山海關向冀中猛進。
1949年1月中旬,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決定由林彪、羅榮桓、聶榮臻三人組成總前委,統一指揮東北野戰軍和華北所有參戰部隊。林彪擔任總前委書記。平津前線司令部進駐通縣宋莊的溫家樓。
八十萬人之眾的東北野戰軍突抵華北和林彪等人在通縣露麵,使蔣介石大吃一驚,更是出乎華北“剿總”總司令傅作義的意料之外。
遼沈戰役硝煙未散,老謀深算的傅作義就已估計東野將要入關。但他認為大戰剛剛結束,東北共軍至少需要三個月休整才能開拔,同時由於他和蔣介石之間的矛盾關係,南逃、西遁還是死守,他還一時下不了決心。傅作義采取了“暫守平津,保持海口,擴充實力,以觀時變”的權宜之計,將他所轄的六十萬部隊集中在北平、天津、張家口、唐山、塘沽等地,組成長約一千二百公裏的防線。
“好一個‘一字長蛇陣’!”林彪不無譏諷地說。
“這怎麽能做到如兵法上所說的,‘臂如常山之蛇,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擊其腰則首尾相應’,立於不敗之地呢?”聶榮臻、羅榮桓也有同感。
林彪、聶榮臻、羅榮桓三個人是老熟人和老戰友、老搭檔了,他們相互熟諳對方的性情、習慣與風格,相處在一起,的確如心使臂、轉折自如。由此可以窺見毛澤東駕馭將領的玄妙高超和良苦用心。由於在東北幾年間與羅榮桓多次發生爭論和分歧,在平津前線總司令部,林彪轉而與他在紅一軍團的老政委聶榮臻十分親熱。
12月11日,在距北平三百多公裏的西柏坡一家農舍裏,毛澤東擬就了《關於平津戰役的作戰方針》,提出應趁傅作義判斷我軍會首攻北平的失誤,首先包圍天津、塘沽、蘆台、唐山諸點,對平、津之敵隔而不圍,對張家口、新保安之敵圍而不打,以便隱蔽地展開戰役意圖。同時,毛澤東還指示華東和中原兩野戰軍,在兩個星期內,不作淮海戰場最後殲敵之部署,使蔣介石難下從海上撤退平津之敵的決心,又命令山東部隊控製濟南附近一段黃河,在膠濟線事先做好準備,防止敵人可能從青島方向逃跑。
在解放戰爭後期,毛澤東的威望和權威如日中天,不可仰視;他的軍事指揮藝術也已達到爐火純青、出神入化的境地。對此,林彪、聶榮臻、羅榮桓和其他指揮員一樣,無不敬佩和仰慕,有一種“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急乎走,則回也瞠乎其後”的虔誠。對毛澤東的這一戰役方針,林彪吸取在遼沈戰役上的教訓,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根據毛澤東的指示,以林彪為首的總前委決定以迅速奔襲的行動,大膽插入北平、天津及其外圍各點之間和側後,完成對敵人的分割和包圍,並以主力指向天津、塘沽、唐山地區。
從12月12日至24日,東北野戰軍和華北軍區展開了一係列眼花繚亂的攻勢和穿插動作。首先,三縱、五縱、十一縱於17日包圍北平,一縱、六縱、十縱和華北七縱切斷了平、津之間的聯係,二縱、七縱、八縱、九縱、十二縱共五個縱隊及特種兵主力完成了對天津的包圍;其次,華北十九兵團攻占新保安,消滅了傅作義的摩托化“王牌軍”三十五軍,華北二十兵團和東北四縱攻克張家口,把傅作義的十一兵團聚殲於風雪荒野之中。待到平、津兩地隻剩下“一片孤城萬仞山”時,傅作義才從噩夢中醒來,發現自己中了計。
新保安、張家口之戰切斷了傅作義西逃之路,但增大了敵人從天津方向海上東逃的可能性。林彪決定派劉亞樓再率五個軍二十二個師,從速攻占天津。
天津,昔日的繁華之都,這時候,已完全變成了一口巨大的城市棺材。一道護城河,一道電網,一條繞城而築、長達四十二公裏的碉堡工事防禦線和市內幾千個明碉暗堡,已把天津變得水潑不進、鳥飛不進。敵守城部隊十三萬人在天津警備司令陳長捷的指揮下準備死守。
1949年1月6日,林彪、羅榮桓簽署了戰前致陳長捷的一封信:
陳長捷司令閣下:
為著不使天津的工商業遭毀及和平居民不遭受戰爭的災害,我盼望你們仿效鄭洞國將軍的榜樣,命令守軍自動放下武器。如果你們能這樣做到,使天津未遭到戰爭破壞,那麽,你們就對國家對人民立了一功。
……我希望你在我之總攻擊未發動前,迅速派代表出來與我們商談。
林彪
羅榮桓
1949年1月6日
陳長捷拒絕放下武器。林彪忍無可忍,於14日指揮我軍發起總攻。經二十九個小時激戰,天津解放。
天津易手,北平之敵就陷入百萬大軍的重重包圍之中。戰爭的進展向傅作義提出了同樣一個問題:
是戰?還是和?
戰爭是雙方將士的鬥智、鬥勇、鬥力。揣摸、分析、判斷對方指揮員的作戰意圖、心
理狀態是至關重要的前提條件。
天津攻克後,平津戰役前線指揮部作戰圖上的各色箭頭,都指向了北平。林彪等人“日思夜想”的人,就是傅作義。對這位國民黨華北“剿總”總司令,他的心態、意向、情緒,甚至起居、交際等情況,林彪了解得清清楚楚。聶榮臻對此曾寫道:
北平的地下黨組織,在劉仁同誌領導下,為了配合當時的軍事鬥爭和政治鬥爭,正積極進行著各種活動。他們利用各種關係,獲取了大量情報,源源不斷地供給平津戰役指揮部,使我們對敵情基本上做到了一清二楚。他們甚至通過傅作義的女兒、我地下黨員傅冬同誌了解掌握傅作義將軍的各方麵動態,勸她父親不要跟蔣介石走。
傅作義將軍的神態、言談、情緒變化,傅冬同誌都及時、準確地了解清楚,然後,每天通過地下電台,向平津戰役指揮部報告。
幾十年來,我打過許多仗,能夠如此及時地了解對方指揮官的動態,還是不多的。這對於我們做出正確判斷,下定正確決心,進行正確部署,具有重要作用。
因此,北平一戰是一盤沒有對手的弈戰,它注定是一麵倒的結局。但是,對於如何解決坐困守死的幾十萬國民黨軍隊,平津戰役前線指揮部卻有不同看法。
聶榮臻力主和平談判,通過改編的方式解決北平問題。他認為,“天津是北平唯一的海上退路。現在天津已被攻克,北平之敵成了困在陸地上的旱龍,饑餒疲憊,沒有轉機。根據北平地下黨組織提供的情報,傅作義在嚴峻局麵的壓迫下可能考慮和平解決北平的問題。”
羅榮桓讚許地點點頭,他對在地圖前踱來踱去的林彪說:“林總,聶總的意見是好的。北平是七朝古都、文化名城,又有幾百萬和平居民,如果戰火蔓延,勢必把整個北平城打得稀巴爛。玉石俱焚,太可惜了。況且,黨中央已決定定都北平,如果毀於戰火,對國家建設也沒有好處。”
林彪臉上沒有表情。他仍在作戰室模型盤邊繞來繞去,慢條斯理地說:“你們的想法很好,不過,很可能是一個很美的幻想。”
聶榮臻進一步解釋道:“在平津地區,我軍占絕對優勢。北平工事不強,守敵又是驚弓之鳥,如果在進行大量工作之後,傅作義仍然拒絕和平,我們掌握主動權,隨時可以打嘛。”
“戰爭是獲取和平的最好途徑和最簡便的方法。和平談判根本是幻想,還是要靠打來解決。”林彪仍固執己見。
聶榮臻無可奈何,最後隻好直接向毛澤東發電,提出在打下天津之後,爭取和平解放北平。這是整個平津戰役期間,聶榮臻單獨給毛澤東發的唯一一份電報,也是三十多年後中央檔案館唯一查找不到的一份電報。為此,“文化大革命”期間,有人別有用心地置疑曆史上是否真有這麽一份電報。但是,當年親手拍發這份電報的唐永健老人清楚地記得,電報發出後,聶榮臻天天追問他:“中央有沒有回電?”
回電終於來了。毛澤東表示完全同意聶榮臻的提議。林彪見毛澤東已經表態,沒有再反對。但他習慣了戰場上的硝煙、炮火和廝殺,對談判桌上文縐縐的外交辭令、滿麵笑容下的討價還價並不擅長,也不感興趣,便把和平談判的問題全部推給聶榮臻、羅榮桓處理。
談判很快取得進展,經過三輪談判,雙方簽署了《北平和平解放初步協議》。就在這時,平地風波,驟然而起。原因就出在用林彪名義發給傅作義的信上。
1949年1月16日晚,在簽署協議後,林彪來到傅方代表鄧寶珊的住處,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封未封口的信,說:“請鄧先生將這封信交給傅先生。”鄧寶珊接過信便想看,但被林彪禁止:“請呆一會再看。”
林彪走後,鄧寶珊掏信一看,禁不住大吃一驚。這是一封以林彪、羅榮桓名義發出的致傅作義的公開信,其措辭嚴厲、口氣強硬,如同最後通諜:
傅作義將軍:
貴將軍接受南京偽黨反動政府所謂剿匪戡亂之偽令,率領數十萬反動軍隊向著綏遠、察哈爾、河北、熱河及山西北部人民解放區和人民解放軍發動殘酷的進攻……,貴部軍行所至,屠殺人民,奸淫婦女,焚毀村莊,攘奪財物,無所不用其極。在貴軍管轄地區則壓迫工、農、兵、學、商,出糧、出稅、出力,敲骨吸髓,以供貴將軍及貴屬所謂戡亂剿匪之用。在貴將軍及貴屬統治之下,取消人民的一切自由權利,壓迫一切民主黨派及人民團體,使其喪失地位,壓迫青年學生們的愛國運動。貴將軍又複下令破壞保定公共建築及公用物資,炸毀北寧路灤河鐵橋,在北平城外平毀村莊,在北平城內逮捕無辜人民,斬伐風景樹木,拆毀古跡材料。貴將軍及貴屬在天津城內外之措施,亦複如此。本軍奉令征討,全為吊民伐罪。貴將軍不敢野戰。率領數十萬軍隊退入平津據城抵抗,使兩城人民受盡痛苦。
公開信提出和平繳械和出城改編兩種辦法供傅作義選擇,勒令於1月20日下午12時前作出答複,否則將按時發起攻擊,“城破之日,貴將軍及貴屬諸反動首領,必將從嚴懲辦,決不姑息,勿謂言之不預也。”
這封信是由毛澤東親筆起草的,其目的是催促傅作義克服猶豫觀望心理。但是,這封信過於嚴厲、尖銳,與目前融洽的談判氣氛形成強烈反差,因此,在平津前線指揮所引起爭議,聶榮臻根據談判情況的進展,判斷傅作義確有棄暗投明、爭取新生的真誠意願,覺得沒有必要遞交傅作義,以免節外生枝。林彪認為談判的目的就是“勿謂言之不預也”,不要管傅作義高興不高興,他不高興就打嘛,過去他還跟我們打少了嗎?
蘇靜是應傅作義之邀中共派往北平城的談判代表。聶榮臻告訴蘇靜,那封信可由鄧寶珊決定是否交給傅作義,如一切順利則不交,如和談遇阻則交出公開信。
鄧寶珊與蘇靜進入北平後,一切進展順利,那封公開信也就沒有交到傅作義手中。1月25日,國民黨華北剿總總部率北平守軍五十二萬人馬開出城外,接受人民解放軍和平改編。
就在這時,中央軍委電詢林彪:“交鄧寶珊帶給傅作義的信交了沒有?”林彪電催蘇靜務必於最近兩天將信交給傅作義。鄧寶珊把信交給傅冬菊。傅冬菊也覺得措辭生硬,怕父親感情上受不了,便壓了下來。2月1日,《人民日報》以“北平解放經過”為題,全文刊載了這封公開信。
傅作義看後,情緒十分衝動,氣憤地拍著桌子大叫道:“太不像話,怎有這種事?部隊已經出城了,城防也交了,我再也沒有用了!”他於是致信林彪,稱“自己有罪,戰犯傅作義投案自首”。此事傳出,立即在軍中引起波動。
林彪、聶榮臻在北京飯店宴請傅作義。林彪開門見山地說:“公開信所言,符合傅將軍過去的行為和事實。事後公布此信,乃是對傅將軍過去的錯誤作一結論,以便根據北平和平解決開始與傅將軍做新合作。我們是非分明,既不因過去之罪而抹煞今日北平之功,也不可因今日之功而含糊過去之罪。”
化開疑團後,主賓輕鬆自由地交談起來。也許是多喝了幾杯酒,傅作義將他藏在心中的疑問掏了出來:“林彪將軍,你歲數比我小,經曆也不如我,為什麽是你勝利而不是我勝利?”
林彪也很直爽地回答:“傅將軍,戰爭的勝負不取決於哪個人,重要的是人心向背。華北這場戰爭,即使不由我林彪指揮,國民黨軍隊也是要失敗的。”
以人民解放軍進入北平為標誌,曆時六十四天的平津戰役宣告結束。這次戰役,在以林彪為首的總前委領導下,我軍以三萬九千人的傷亡,殲滅和改編敵軍一個總部、一個警備司令部、十三個軍部、五十個師(內含兩個騎兵旅),共五十二萬人。至此,除太原、大同、新鄉、安陽以及有意暫時保存下來的歸綏(今呼和浩特)外,華北地區全部解放。
2月3日,東北野戰軍舉行了盛大的進駐北平入城式。一個月後,林彪參加了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開的七屆二中全會。他極為喜悅地聽到了毛澤東以他那洪亮有力的聲音對北平入城式的稱讚和高度總結:
北平入城式是兩年半戰爭的總結;北平解放是全國打出來的,入城式是全部解放軍的入城式。
七屆二中全會決定黨中央機關3月下旬入遷北平。根據此前1月15日中央軍委的決定,改任第四野戰軍司令員的林彪奉令先行回北平布置黨中央遷駐北平事宜。
從西柏坡到北平,蜿蜒長達三百多公裏。黨中央和毛澤東進入北平的沿途安全警備工作由第四野戰軍負責。為此,林彪、羅榮桓、劉亞樓等人親自選定路線,安排布崗、設哨,並派部隊控製沿途製高點,從北平郊區到市中心,凡交叉路口和公路兩旁四百米內遍設流動
哨、隱蔽點和便衣人員,並停止一切電報、電話聯係。
3月24日清晨,兩百多輛中、小型吉普車和大卡車組成的車隊,一路煙塵,從西柏坡出發。25日上午,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等人駛進北平,下榻於香山。下午,四野軍政首長林彪、羅榮桓陪同毛澤東、朱德乘敞篷吉普車在西郊機場舉行閱兵式。軍號齊鳴,戰旗翻飛。毛澤東和林彪乘坐第一輛敞篷車徐徐從四野方隊前駛過,“首長好”的呼聲震耳欲聾。
3月25日,滿口湘音、身穿粗呢製服的毛澤東住進了紫禁城。林彪——這個從林家大走出來的山村小主人也成了開國元勳之一。目睹北平的一切,林彪心中感慨萬分。如果林育南不把他送進浚新小學,如果林育英沒鼓勵他報考黃埔軍校……他不可能有現在的地位。
曆史正如光陰,不可挽留,也不可逆轉。在人生的履曆上沒有“如果”的立足之地。
林彪以勝利者的姿態下榻北京飯店。他有理由自豪。在全軍所有野戰部隊中,四野人數最多,裝備最好,實力最強,林彪的年齡也較其他野戰軍司令員為輕。林彪為此十分得意,他借用王勃《滕王閣序》中的一句話,常對人說:“這就叫‘四美具,二難並’。再難、再美、再巧的事也碰到一起來了。”
可是,有一段時間內,林彪卻顯得心情抑鬱,濃眉不展。一天,林彪突然串到聶榮臻住所來聊天。這使聶榮臻有些意外。林彪個人生活圈子很小,這與他內向拘謹呆板的性格有關。他從不到同僚家串門,從不到部下家作客,從不探視病人。這是他有名的“三不”習慣。
聶榮臻估計林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果然,沒說幾句話,林彪就直接了當地說:“我想請你當四野政委。”
聶榮臻愕然。他不解地問:“怎麽?四野不是有羅榮桓嗎?”聶榮臻見林彪未吱聲,又問:“他要調走了?”
“不是。”林彪談話、做報告曆來像發電報一樣,字斟句酌,簡練得使人費解。“他不行。”
“你是說他身體不行?”聶榮臻猜測道。
羅榮桓1942年就染上腎病,1947年到莫斯科治療,切除了長有腫瘤的左腎。醫生建議他休養三年,每天工作絕對不得超過三小時。時局多變,國內召喚著羅榮桓。他連兩個小時都沒休息上,就回國投入了繁忙的工作。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病情又趨惡化,動脈硬化,尿血便血,常常暈倒。
林彪搖搖頭。
“那麽,你是說他能力不行?”聶榮臻奇怪地問道。羅榮桓的細心、勤奮和工作能力,全軍公認。林彪難道還懷疑這一點嗎?
林彪的濃眉連皺幾下,語氣淡然地說道:“他嗦嗦,婆婆媽媽,絆手絆腳,不適合作我的政委,所以我想請你來代替他。”
林彪的意思,聶榮臻當然明白。他正色回答道:“四野的政委我看還是羅榮桓同誌比我合適。我已經參加軍委的工作,又兼了平津衛戍司令,工作也離不開。至於晉察冀的其他幹部隨你挑。”
聶榮臻深諳林彪的性情。他給林彪當了六年政委,備嚐個中滋味。但他還是不明白:寬厚、大度、忍讓、和氣的羅榮桓是怎麽觸摸了林彪的“逆鱗”?
林彪對羅榮桓的不滿起源於東北戰爭期間。
1947年,羅榮桓聽說妻子林月琴將被任命為政治部組織部副部長。他對林月琴說:“我看你還是不要去當什麽副部長,有件工作你可以去做。聯軍總部和各兵團留守處都有許多到了上學年齡的孩子,沒有地方上學。你可以去辦一個子弟學校,要當長就去當一個子弟學校校長吧。”
林月琴這位曾任紅四方麵軍婦女工兵營營長的老黨員愉快地同意了,但她提出了一個問題:“學校房子不好找哇!”
羅榮桓想了想,吩咐東北局辦公廳把蘇軍元帥馬林諾夫斯基住過的花園洋房騰出來作了子弟學校校舍。這一下,惹惱了葉群。
原來這幢帶花園的洋房是東北局分配給林彪的。由於林彪常年住在前線,隻剩下葉群和孩子住在空蕩蕩的大宅院裏。葉群有些害怕,便搬進了另一幢房子,但她也沒交出這幢洋房。花園洋房搬進去了子弟學校,葉群向林彪告狀,說:“育蓉,羅政委帶頭搬家,是將我的軍,搞得我沒房子住,隻有挪到一間小閣樓裏。”林彪雖沒做聲,但他心裏很惱火,覺得羅榮桓不尊重他。
接著發生的另一件事。1948年一批幹部從蘇聯回國,途經東北到黨中央報到。宣傳部提議將其中一位女同誌留下,羅榮桓同意並以自己的名義向中央發報。葉群卻無端懷疑林彪在蘇聯養病期間同這位女同誌關係不正常,竟然膽大包天,不經任何領導同意擅自用羅榮桓的名義向中央發報,提出將這位女同誌調走。中央收到羅榮桓前後兩份相互矛盾的電報,大惑不解,詢問是怎麽回事。羅榮桓了解原委後,十分生氣,委托高崗找葉群談話。葉群得知羅榮桓要追究此事時,嚇得“卟嗵”一聲,向高崗跪地求饒。
雖然羅榮桓最後寬厚地原諒了葉群,也沒將這件事告訴林彪,但葉群心中有鬼,遷怒於人,對羅榮桓、林月琴夫婦既恨又怕。她時常在林彪麵前吹風,說林羅不是一條心,林羅早晚得分手,要提防羅榮桓。
葉群的枕頭風頻吹,使林彪對羅榮桓產生了戒備心理。1948年11月,羅榮桓組織起草了關於遼沈戰役的總結報告。正商量時,林彪走了進來。羅榮桓招呼他說:“101,這一段寫進了我們在打錦州問題上的猶豫,你看怎麽樣?”
林彪正為大戰勝利而喜氣洋洋,一聽這話,掃興地拉長了臉,看著報告中羅榮桓指的那一段:
……後來由於蔣介石飛沈親自指揮,從華北抽調獨九十五師、六十二軍全部、九十二軍之二十一師陸續經海運葫蘆島登陸,加上錦葫原有之四個師共計九個師,企圖由錦西向北馳援錦州,這曾使我們攻擊錦州之決心一度發生顧慮。因為錦西敵人防禦陣地前沿與錦州敵人防守飛機場及女兒河之線相距不過三十裏,錦西敵人向我塔山攻擊時並可取得海軍之配合;同時還由於我們正在前進途中,對錦州外圍及其縱深工事強度還不很清楚,我們攻擊錦州之部署又還未完全就緒;三縱及五師剛攻克義縣還未南下;從長春以南趕調上來之六縱十七師及坦克部隊還落在我們後麵等等,因而曾發生疑問。但這一過程共兩三小時即確定仍堅持原來之決心不變。
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盡管羅榮桓在措詞上十分委婉,語氣上十分平和,還為林彪的猶豫羅列了許多理由和客觀原因,林彪還是滿肚子氣不打一處來。他一聲不吭,把稿子使勁往桌上一扔,一掀布簾走了。布簾把林彪罵的一句“!”隔在了外麵。
大軍入關後,林彪對羅榮桓的怨言愈來愈多。他對司令部的人說:“病成那個樣子還能幹什麽?我看還是休息的好。”1949年1月,羅榮桓去西柏坡商談工作,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告訴他,彭真的嶽母病了。羅榮桓與彭真在東北並肩戰鬥近四年,彼此感情很深。羅榮桓即往良鄉看望彭真。回到北平,羅榮桓無意中談起彭真嶽母病逝和探望彭真的事,林彪滿不高興,氣衝衝地說:“看他做什麽?!”使羅榮桓大吃一驚。
林彪最初進關時,是擔任東北局副書記,書記是彭真。1946年撫順會議前,彭真和林彪對東北局勢有兩種不同的看法。一種意見是主張打大城市,另一種意見是離開鐵路幹線。對於圍繞工作出現的爭論,本來是黨內很正常的一種現象,但是,疑心病極重的林彪卻把彭真以及讚同彭真意見的人都視為一派,向毛澤東告狀說,“彭真與林楓、呂正操串通一氣,圍攻我,搞‘桃園三結義’。”又說,“他們甚至不叫三結義,又捎帶了伍修權,實際是桃園四結義了。”毛澤東被林彪纏得無法,從大局出發,隻好讓林彪任東北局書記,彭真改任副書記,後又調作他任,林彪才算罷休。
林彪氣量小,心胸窄,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報複心強。毛澤東也深知這一點,常常為了替他挑選助手、同僚而煞費苦心。
1949年4月,大軍南下前夕,羅榮桓突然暈倒。中共中央決定他到天津養病,毛澤東托人告訴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羅榮桓一病,四野政委一職暫缺。為此,中央派鄧子恢擔任四野第二政委。林彪以他獨有的不冷不熱態度,迎接了新的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