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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虛構作品:高三少年追風記(六十四)

(2022-11-07 06:06:32) 下一個

六十四、

那一天我就是7點半以後才從宿舍樓裏出來走上那條路。天空都是雲,沒有太陽。前麵路中間一個彪形大漢擋住了去路,他把走向他的同學都指引到路右旁的樓梯上,於是那些同學魚貫而上,去了一個神秘恐怖的地方。有些剛剛走到路口的同學見此情景,嚇得不敢再往前,他們趕緊貓著腰,悄悄地往一旁走,想從旁邊的路逃跑,從另一條路去教學樓。有的甚至想直接躲進宿舍裏。可是前麵那人馬上就發現了他們,還大聲說:“這位同學,往哪裏跑啊?”我本來也希望自己能夠像他們所設想的那樣從另一條路脫險,可是看到他們的慘狀,被嚇得趕緊乖乖地朝前走去。自然,結局是在那人的掌控之中的,我沒有辦法繼續去上課的旅行,而是偏離了原來的路線,走上了圖書館陰森的二樓。我的前後都有好多同學,我看到了一間亮著日光燈的圖書閱覽室。我從來沒有來過這裏,我平時不會到這裏來找書讀,我平時沒事的時候隻是會看台風。而我又來過這裏,在半個月之前,我從這門口經過,到一個我感覺我無法夠著的地方去。日光燈隻能照亮這間閱覽室靠近門口的幾張桌子,而後麵的燈都是閉著的。這幾張桌子,就是學校想出的全部懲罰招數——一位老師站在那兒,審視著來到這裏的學生。每當外麵新進來幾名學生,他就訓斥幾句,然後,讓他們承認錯誤,之後,再拿出紙筆,讓他們坐到旁邊的桌子旁,寫份檢查。我看到這一出,心想,檢查,難不倒我,小時候,這是常寫的,我都知道該怎麽寫了。我在心裏默默地構思,想,輪到我寫,我就要馬上寫完,然後去教室上早讀。盡管學校如此折磨我,但是我不會向困難屈服,我還要堅持做好自己的事情,上好自己的課。我想,首先,我應該列出遲到的壞處,即自己所認識到的遲到的錯誤之處;之後,我應該說明我遲到的原因。當然,我不能夠寫,我沒有鬧鍾,所以遲到了。我應該寫,自己時間觀念差,對自己的要求不夠嚴格。確實是這樣的,我在好好地考慮了幾秒之後,發現了我這麽說的合理性。在我裝著耐心地聽完老師的教導以後,我們還要排著隊等候位子來寫檢查。在等候的時候,我一直在思考。與我為伍的都是一些對學習不太在意的同學,我感覺自己跟他們不一樣,也要在做這件事上跟他們不一樣。我想,他們一定不會好好寫檢查,即不會寫得深刻,而我一定要寫得深刻。所以我按照剛剛定下的思路開始寫作,在一張並不厚的信紙上,我用硬筆寫下深深的字跡,這是一件奇事,我想沒有哪個人會像我一樣不得不做這樣的事情。銀白色的燈光從背後照在我麵前的桌子上,留給我的是一片陰影,還有那四麵幽深的藏書架也在幕後,似乎在告訴我我的未來就已經由我在這裏做的事情所注定。檢查以一頁為標準,我寫了一段、兩段、三段後,也就是寫到以後要怎麽做,我看到身旁那些吊兒郎當的同學也起身交付了事,我就也站起來,裝作謙恭的樣子,耷拉著腦袋來到老師麵前,我想是誰,都肯定有一種不屑的心理吧。老師說:“你寫好了嗎?”我回答:“是的。”接著那個所謂的老師又像審犯人一般向我重申一些事情,我不厭其煩地點頭,終於得到準許走出閱覽室的玻璃門窗,再走下圖書館門前的白色樓梯,我覺得肯定很晚了,因為我覺得天空都亮了。我在沒人的樓道裏走入教室,當然現在我熟悉的位置已經到了最靠近後門的那一張桌子。那裏果然已經人滿為患。黃同桌已經在那兒了。看到我走進教室並在他旁邊坐下,他戲稱:“哈哈,今天你又遲到了,比我來得晚。”我也隻是一笑,並不說話。誰知道這一早上究竟有什麽事情發生呢?我還記得我有一次遲到,讓數學老師發現了,他在處罰我的同時,還問我:“又被值周的老師和同學記名字了吧?這下又要扣我們班的分了。”那次我湊巧躲過了檢查,沒被抓,於是我便直接回答“沒有”,數學老師也為此感到驚訝。然而今天是真的被抓獲了,原因是奇怪的。不久前數學老師才把我的手機拿去呢。

經過了若幹天的休養我的病也慢慢地好了。之前父母,尤其是母親還一直擔心,我馬上就要到北京去了,我的病究竟會怎麽樣呢。然而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我在看書準備的同時,就看著時間慢慢地慢慢地到了出發前的那麽一兩天。數字就是這麽神奇,出發的21日和20日,也就相差那麽一天。

在出發前某一天的中午放學,我模糊地聽見、看見潮和他的同桌麥在討論什麽事情。後來我看見潮找到了數學老師,交談幾句以後,他跟老師到老師的辦公室去了。後來,我明白了,原來他要把被老師沒收了一個多月的手機取回來。我看到他的黑色和銀色的手機真的回到了他手上。可是我自己的手機卻沒有回來。我想,就要外出了,沒有手機聯係,該怎麽辦才好?我想,如果我去找數學老師要手機,他說不定也有可能將上個星期才收上去的手機拿給我用呢。可是我想,我不應該貿然去向他提出這個要求,雖然看上去無比合理。我想,如果我去了,他可能會認為我雖然手機被收,但仍然心向於之,希望找個借口將它重歸己有,並不希望服從老師的管理以及他在班上重申多次的規矩。潮和麥也知道我的手機被收上去了,他們問我,你難道不去把手機要回來嗎?我搖搖頭,表示放棄。我對他們說,老師讓收上去的,我去要不好。我想,潮的可是已經收上去超過一個月的時間了呢。在這段時間內,他需要打電話找他的家人的時候,就找我借用手機。這樣做的結果是,我的手機經常接到他母親打過來找他的電話。有一天晚上宿舍都熄燈了,在黑暗裏我床上的手機突然亮起,照了周圍的被褥,然後鈴聲開始叫。我拿過來一看,正是潮的母親的號碼。於是潮拿著手機跑到沒有人的陽台上麵打電話,一團小小的燈火在黑夜裏閃亮,夜風吹過。話說我最後決定不拿手機,似乎還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鬥爭的呢。我想,如果數學老師記得起來的話,他說不定會在什麽時候自己拿給我呢。母親不能給我打電話,也管不了這件事。不過,她跟我說好了要過來一趟。因為,周末在家的時候,她說,我現在不給你把箱子帶到學校去,它太大了,不方便,等到周四晚上我再去學校送給你,順便把一些東西也帶給你。

時間到了周四的傍晚,天黑下來了。這個學校裏的大多數人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樣做著一樣的事,我也盡力做到沒有太大的不同。晚自習的時候,教室裏依舊燈火通明。母親說過她今天晚上會來學校。我坐在教室裏,等著過了一段時間後教室外麵的變化。上晚自習了。大概到了8點,我知道了外麵有人找我。我離開了教室,到了外麵的走廊上。母親和她的朋友正在那裏等我。母親見到我,就說:“我已經把你的箱子拿到宿舍去了,裏麵有衣服,那件大棉襖我也塞到箱子裏麵了。你明天早上走的時候,也要多穿一些衣服才行。你看,要穿上棉毛衫和棉毛褲,再套上毛衣。”“那不會感到熱嗎?”我問。“早上也很涼,不會。”母親說道。她又說:“毛褲也給你帶了,你要穿,穿上毛褲,再穿上一條褲子。”她說那條褲子是她的朋友給我的。但是我不同意,我說,明天早上就穿毛褲,一定會感覺到熱的。母親說:“那你穿什麽?到了那邊就會冷的。”我說,我還有另一條褲子可以穿呀。我想起的那條褲子,米色深色的,內層很厚,我想一定不會冷的。我這麽想著,母親說:“那你自己看著辦好了。”那天,海南島剛剛經曆過前一股冷空氣的影響,第二天的天氣,應該會是比較溫暖的。

母親又說:“你那雙鞋恐怕經受不住嚴寒天氣,我剛剛到家樂福給你買了一雙新鞋,你快點兒穿上試試,如果不行,我再拿去換。哦,還買了鞋墊兒。”母親的朋友把鞋墊拿給我,我說:“我到樓梯口去試吧。”我怕在這個地方,被人看見。進入樓梯口,我躲在灰色小門的旁邊,燈光淡淡的,我先把鞋墊放進鞋子裏麵,然後把鞋脫了,換上剛買的鞋。還好,合適。我想,母親可以不用那麽辛苦了。我想,不合適的可能性應該是極小的。母親又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情,因為我沒有手機,她不能給我打電話講,就隻好在見麵的時候講。她說:“北京很冷的。”

她離開以後,我回到教室裏麵靜靜地思考。大家都在學習,我這幾天,也在似有似無地看著書,都已經到了出發前一天的晚上了,我那本書還沒有看完,隻看了一半左右,我想,自己的效率總是這麽低,該如何辦才好?看來,我又將要帶著這本書出發了。這星期來學校的時候打印的那份保送生考試的數學試題,自己還沒有看過呢。它想必也是要跟著我一起出發了。不知不覺,下晚自習了。我回到了宿舍,宿舍裏麵還是那麽的平靜。一回到宿舍,我就看到一個深藍黑色的旅行箱在地上,像一塊方磚,豎立在那裏,占據了一大塊地方。這個旅行箱,也是母親的朋友帶來的,他在我們家裏暫住,這個箱子就給我這一次出行使用。有了這個箱子,宿舍裏原本整齊的椅子,顯得不再整齊,好像它們與箱子一起,散布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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