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可是留給我在看台風上麵的時間並沒有多少。我在吃了父親做的晚飯以後就讓父親的車載我,在映照無數高樓的夕陽下,從那個繁忙的十字路口的一邊穿到另一邊,走進幽深的小路,幽深的小路被送孩子的汽車塞滿了,也就不再幽深。天色顯得有些緋紅,夕陽在天地間灑滿金色,校門口跟每個星期日一樣人來人往。我在校門口告別了父親,走進學校。我去了宿舍,潮在裏麵,他問我考得怎麽樣,我如實地告訴他。他說我也不好。他問我有沒有筆和紙,他說要算一個題。我看他算完,但是我不想細究那是什麽。我知道了潮也沒有做平麵幾何題,但是他後兩道題所涉的方麵很強。他大概是算那個題吧。然後我就跟他一起往教室走去。在路上,我對他說,我估計我有多少分。我說出我大概一試有60多分,他很驚訝。我認為,一試第一題16分,第二、三題20分,一定都是每個得分點4分。第二、三題都是第一問8分,第二問12分。這樣如果我第三題第一小題做對,就得8分,相當於一道填空題。我說我二試隻寫出一題,我肯定沒有一等獎了,解出平幾的人好多。回到教室,教室裏仍然是上午競賽的氣息。我回到座位上,好久沒有好好地坐在這個座位上了。教室裏很多人討論,潮跟我不同,他不懼怕討論。上晚自習了,我同桌也問我考得如何。過了一會數學老師來了,他把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今年試題的答案和詳細解答印了好多份,並且每人都發了一份。一張張發下來,一共好幾大張,我都搞不清楚哪些是一整份,等到我終於看清楚我確實已經拿到一份完整的時候,我不希望去看它。可是我沒有辦法不看它。馬上,數學老師就讓我們估計自己的分數;然後,同學的詢問也鋪天蓋地而來。老師還說,數學競賽的同學把二試你們寫的題回憶出來,寫給我。我可不想幹這件事,我自己寫的那道題的解法,是那麽笨拙,我自己都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它。萬一老師看見我用這麽奇怪的定理,然後做錯了,一定會嘲笑我的。我也沒有問他人是怎麽做的。我開始對填空題的答案。第一題錯了,在意料之中,第三題是上鋪教我的,答案是對的,我好開心。可是後麵有道題,立體幾何,答案比我印象中的值大1。我在心裏說,這不可能!怎麽會不一樣?我可是正正規規一步一步算出來的呀!不行,一定是答案搞錯了,我要重新算一遍。我畫出那個球,並且將它剖開,看到裏麵的弦、半徑和直徑。我準備求解答案的時候突然明白了,我少加了1!而這一結果,貌似是由平麵和立體在量綱上的差異引發!我又粗心了,少了8分。我實在無法使自己保持積極的態度。最後,加上一道不會做的做錯的題,我一共對了5題,40分。接下來是解答題,我戰戰兢兢地把目光挪動到最後的結果那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錯了一個數字。當我看到最後的結果那幾個函數值或是悉數很熟悉,知道它是我寫在試卷上的結果之後,我鬆了一口氣。接著我又去看第三道解析幾何題,第一問,我的答案又對了,我歡欣鼓舞起來。可是我很快又想到前麵的悲劇。但是還有一件事可以讓我感到有一點高興,那就是最後兩道解答題每個小題都是10分。這樣,我的總得分是66分,不再是8的倍數,比我估計的好一些。但是,每次我都會想到,66加16等於82,如果沒有粗心,我就有82分了,我覺得十分遺憾。我把答案隨手扔到課桌旁邊的小凳子上,不再看他。我的座位在第三組,小凳子邊上是教室的中間過道。數學老師開始挨個問數學競賽的同學二試做了多少題。從第一組開始一路問下來。同學們大多說他們做了一道平麵幾何。問到我的時候,我說我做了一道。數學老師像向每個人一樣點點頭,不知道他有沒有覺得我不做平麵幾何而做數論的事情奇怪。問完全部同學,他又說,你們做平麵幾何的,把你們寫的回憶出來給我,做數論的也是。我一點兒也不想這麽做。我任其發展。九點半,我去看JMA。GW的熱帶低壓被命名了。1222號“瑪莉亞”。這是一個女人的名字,也是西方《聖經》中聖母的名字,普通人也不會感到陌生,我這麽想。它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小環流。就在我剛剛參加完數學競賽的這天,它降臨在西北太的洋麵上。它是為我準備的禮物,為我重回西北太平洋。它,最初那一片殘破雲朵,不懈的努力,使得之前不看好、低估的機構一下子采取了這麽多動作,最終它得到了承認。我與數學競賽的這些關係,最後也能得到承認嗎?
生物老師晚自習到班上來答疑,她看見教室裏滿滿當當,多了好多人,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她微笑著看著大家說:“我們每一屆就等這一天了。”同學們也跟她相視而笑。“什麽競賽呀,全都結束了。”可想而知,當前些日子她站在空蕩蕩的教室裏講課的時候,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心裏又是什麽滋味。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說,沒有了那些人,反而更好。因為在課堂上的全是認真聽課的同學,沒有不聽課的。我自己心想,我也很對不起我的生物老師。她曾經那麽關心我,我卻離開她的課堂。但是今天我回來了,我要好好地學習。
日曆翻過一頁,10月的一半在這裏結束了。事實上,一半還差一天,但是對於我來說這是兩個世界。15日早晨,當我打開台風網站,讓我驚喜的發現,之前已經減弱為台風的派比安的風速又重新達到了42米每秒,達到了強台風。在往西的這一小段路上,在北側高壓的庇護下,它吸取了能量,又加強了。後來我翻看雲圖,發現它此時對流加強,圍繞在台風眼的四周變得緊致,台風眼很圓,怪不得強度又上升了。
可是,派比安不能總是這麽幸運,兩天後,在它重新踏上東北的行程時,幹空氣入侵了它的身體。眼睛破碎,對流衰弱。巧的是,眼牆一圈的對流全部衰弱下來,形成了一個比原來還要大得多的“台風眼”。本來,它第二次巔峰時,眼就大了不少,現在簡直可以稱得上恐怖了。人們說那是對流空洞,並不是台風眼。它到底有多大呢?人們說,派比安的風眼裏能塞下一個小環流的台風。說到微小台風,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一年前的某台風了。回家以後,我自己P了一張圖,果然把那個台風塞進了派比安的大眼睛裏!雖說稍大了點,但是看上去也像真有那麽回事了。果然,吧友們的創造力是無限的,後來我把這張圖發到了貼吧的某一篇帖子裏。派比安像一個麵包圈,漂浮在大洋上,四周海水蔚藍,顯示出的是幹燥的環境。它還在一點點往東北走,它像樣的大眼睛也沒有維持多久。不久,外層環就開始斷裂,碎成一片一片,有些就減弱消失了。而瑪莉亞,則在派比安東側的海水裏繼續發展,開出了一個有些模糊卻是真正的台風眼。小環流的中心密集雲區呈橢圓形,或者說像一片樹葉的形狀,由於台風眼不怎麽清晰,眼內有雲,中央氣象台隻給出了30m/s的評價。可是JTWC隻給出了55kts,這讓台風吧不少人為它打抱不平,說:“一個標準Cat.1啊。”
數值預報,派比安和瑪莉亞未來將歸於一處,而數值更是給出了瑪莉亞更為奇特的未來。未來它向東走,減弱為熱帶低壓,然後南偏。簡潔地說就是“圍繞副高打轉”。這讓我想到我以前不知道的一個台風--0318號“芭瑪”。我來到台風吧以後,才知道這個台風。我說:“瑪莉亞要像0318芭瑪一樣了。”
又過了兩天,星期五了。這天早上,中央氣象台對“派比安”、“瑪莉亞”一道停止編號。熱帶氣旋公報寫著:“派比安”、“瑪莉亞”停止編號。仿佛它們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仿佛茫茫沙漠中先後而行的兩個人同時停止了,海洋上重新變得平靜。但是它們的故事還沒有結束,因為在JMA的天氣圖上,它們沒有變性為溫帶氣旋,隻是減弱為了熱帶低壓。它們的方向不是東北,而是正東。派比安的速度快,瑪莉亞減弱為熱帶低壓後,步履蹣跚。因此,人們熱衷於討論派比安追趕瑪莉亞。由於數值預報瑪莉亞不會立即消散,人們顯然很期待,期待它重新南下,繼續加強。同時,人們也期待著派比安與瑪莉亞合並。人們總是追求新奇的東西,這種少見的事情,肯定是能勾起人們的興趣的。但是少見的事情沒有理由一定要隨著人們的意願發生。幾天來,JMA的天氣圖上始終有兩個不大的小圈圈兒,它們沒有色彩,沒有更多的裝飾,顯得非常樸素。最後,二者無限接近,兩個圈相接,看上去就像一副眼鏡兒。後來,它們怎麽樣了,我記不清了,也不知道了,也不想再講了。不過,你去翻論壇的討論貼,也可能貼吧的也有,一定會發現那幾天許多人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