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虛構作品：高三少年追風記（連載五十七）

五十七、

在南海，寶霞將濃厚的對流雲中的水灑向腳下的群島和大海，它實在累了，現在才12月5日，它要好好地休息。南海讓它靜靜地躺在它的懷抱裏，讓南沙數以百計的島嶼和珊瑚礁作為它的歇腳處。機構認為它要安靜了，紛紛降強度為強熱帶風暴。而中央氣象台不這麽認為，它始終認為寶霞還是一個台風，並且，它相信寶霞還能加強為強台風。南海悄悄地讓副高東退，讓寶霞能夠慢慢向北走，去跟桑美走近一些。南海收斂了它以往猛烈的東北季風，讓寶霞在溫暖的海麵停留，讓它不至於被推向西南方，最後悲慘地流落異國他鄉而死去。12月5日到6日，寶霞在南海中部一直北移，離開了最溫暖的水域。NMC見寶霞遲遲沒有加強，就調低了上望強度，不再預測它能夠加強為強台風。寶霞到了中沙群島附近，它看準了這片海域，它水域還較廣闊，沒有有人居住的島嶼，距離北方寒冷刺骨的大陸沿海又遠，它認為，南海幫助它這麽多，它該好好表現一下，為南海添一份光彩。12月7日的中午，在中沙大環礁與黃岩島之間的水域，它認為時候已到。

化學國賽結束了，至此僅剩下數學競賽未結束。班裏也比前段時間更加熱鬧。尤其是化學國賽的三位同學回到了班上。當時我已經坐在了教室的最後靠近後門的一桌，不為什麽，為了我曾經的同桌寫的一張紙條。起初我搬了一張椅子坐在第二組的後麵，前麵並沒有人，但是，我不願意占據健的位子，讓大家以為他不存在。我願意坐在教室最後，但是從這裏經過的同學們都問我為什麽要坐在這裏，說我擋路，事實上，路在他們腳下，不在我的椅子上。後來班長柳來找我了，她很頑皮地說：“你為什麽要坐這裏？”我回答不出。她說：“那你搬到其他地方坐好不好？這裏會擋路的。”我說，那我考慮一下吧。沒想到，她一臉無奈，不高興的樣子，我隻好答應她。數學老師也來找我，說，你怎麽坐這裏呀，你到那邊去，這張桌子擺在這，教室不整齊。事實上，當我決意離開我原來的座位的時候，就帶了所有的書，堆在麥放在這附近的一個大收納箱上、以及我的桌子上。同學們很不能理解為什麽我這樣做，而不願把書放進抽屜裏。有一回書倒了，同學們卻都來幫我撿，我覺得很不好意思，不希望大家幫我撿東西。我不願占健的座位，同學們都說，他現在又不在，你可以坐的啊。但是我希望我的朋友得到我的尊重。每天上課，我坐在這裏的時候，能跟比講話，我看到他上生物課不看生物書，就故意把他的生物書拿走，生物老師走過來的時候，他發現書不見了，無奈隻好對我說，趕緊拿過來！

在聽見老師的建議以後，我決定搬到第一組最後一桌。雖然物理競賽早就結束了，可是貓卻有一個有關國家隊的任務，因此沒回到教室。現在這兩個座位都沒有人，但是抽屜裏有著好多好多的書，我還是沒有地方放我的書，隻能堆在一旁的板凳上。

我就這樣度過了幾天。我覺得我不想再回去了，但是這終究不是一個辦法。沒有地方放書，再說，主人終有一天會回來，那時我該怎麽辦？我管不了那麽多了。

伯回來的時候，發現哪裏都不是他的座位，他隻好坐在第四組後麵靠近飲水機的地方，好像坐在花叢中。數學老師看到後，又說了。他命令伯坐在我旁邊的座位，於是就有了一段故事。從前不是很熟的兩個人不得不在一起交往。我覺得這樣還不錯，總比一個人坐好些。

12月7日上午，有人發了一張底層掃描，顯示寶霞的底層風眼已構造完畢。當日中午，寶霞中心附近的雲層頂部開始塌陷，緊接著就是一下午人們的驚歎聲。可見光雲圖開眼，紅外雲圖開眼，眼內高層雲消除，人們驚呆了。以上是後來閱讀資料後得知。當天是一個星期五，我正在學校，我隻能在手機一片小小的屏幕裏看台風消息。14時NMC提升強度到38m/s，17時又提升到45m/s，寶霞再度加強為強台風！到了晚上12z，JTWC的發報時間要到了。令人興奮的時刻又要來了。我用手機等待著這一刻。JTWC給出的強度是110節，NMC仍然維持了45m/s。後來我翻閱雲圖資料，為你描述一下現在的寶霞：清晰細小的風眼，渾圓的CDO，從西北側向東北方延伸出去的雲帶，暗示著北方的流出是一道急流，還有雲帶旁邊強烈的針狀輻散雲係。又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南海強颱。後來，人們討論得出，寶霞是1952年以來南海12月的最強的台風。Super台風指出，1952年的某台風的實測數據是多少風速，說明寶霞確實是一個奇跡。後來，第二天早上，我打開貼吧見到人們說寶霞是四級台風，很疑惑，就發問了。吧友告訴我，昨晚後來JTWC又發了修改報，改強度為115kts，這樣它就成為了一個四級台風。這著實振奮人心。

這天，12月8日，寶霞開始往東北走，這說明它已經接觸西風急流，它的時日也不多了。它也減弱成了台風。等我黃昏時分回到家，已是窮途末路。寶霞不僅失去了昨日的豐姿，我看到它的台風眼已經要消失了，而它現在僅剩的，就是一抹雲團，在逐漸向菲律賓呂宋島西側海岸靠近。它的身體在慢慢地被分開，中心落到了對流雲團的西南側。它的高層雲係逐漸飄過呂宋島上空，同帶走它的那道鋒麵一道，回太平洋去。由於引導層麵的迅速降低，底層中心將會緩慢向西南方向移去。夜晚，我看到這景象，心中充滿悲涼。寶霞說，我已經完成了我的心願，我將到另一個世界去跟桑美會麵。南海，你能成全我嗎？南海不舍，但是，寶霞已經接上了北方滾滾的西風洪流，它回不來了。

今天，或許是寶霞的最後一晚了。我想。我寫了一段文字，發到台風吧上，獻給寶霞，為它作最後的告別。

中沙群島附近海麵上一小團對流，是寶霞最後對南海的深情凝望。在12月南海的懷抱中，它做到了Cat.4。它不僅在菲東風光，也將美麗留給了南海。它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它回想起剛剛看到的這一天的晚霞，那時我正在路上，準備趕回家看它一眼。它想自己的名字裏麵也有一個“霞”。它已經是這個冬日最絢爛的殘霞了。但是，它可能看不到明天的朝霞了，明天的第一縷陽光照在這片海的時候，它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沒有守在寶霞身邊。但是第二天很早我就醒了，就打開電腦，卻隻看到“寶霞”停止編號的消息。昨晚它還具有一個台風的基本形態和強度，有雲團。僅僅過了一夜，雲團變成了散雲，被鋒麵從菲海岸向東拉開這麽長，一片片鋪在海麵上。底層中心不知去向，應該是向西南走了。人們說，寶霞在菲律賓第二次“登陸”了。其實，它沒有。它把自己的內心交給南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