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學校裏的同學們上著晚自習,今天,還是直的生日呢。那最後一層樓,是要他自己來蓋的呢。他要寫一些感言,感謝愛他的人。我想象著,晚自習時,教室窗明幾淨,同學們聚精會神地學習,直和舍長吧主並排站在講台上,說著話,直在電腦跟前寫東西。直一定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後來,我看到了直說的話。那天,是他成年。
12日晚和13日上午,我在家裏看書複習。通知說參加信息競賽的同學13日下午1:40在學校門口集合。母親說我不能不複習信息競賽,我說不用複習,她要求我一定要看書。我說,我並沒有帶書回來。所以午飯後,母親就說著,把我送到了學校。我要首先去宿舍,拿或放一些東西。那間熟悉的宿舍,這個時候去竟會感到陌生。已經過了一點半,但宿舍裏其他同學在聊天,都沒睡,有說有笑,回家去的隻有我一個,要不是我參加信息競賽,我現在還不會回來。我想起平時周六的中午,大家也都各自出去吃飯,或買些小吃,回來得都晚,也睡得晚。那些周六的日子,大多是海島一年中大多數時候都烈日當頭的中午,但也就是一些難得的悠閑的時光。不過,我們宿舍卻可以稱為“信競宿舍”了,舍長吧主和三都是信競選手。潮也還沒有睡,他今天新買了一塊表,是準備明天數競的時候用的,藍色的。他不能總是借麥的表來用,再說了,麥也要用。我問他他怎麽不報名參加信競,他說,我沒有學過。我說,沒有學過也可以去呢,初賽一定可以過的。他說,我不想。我說,你能不能把表借給我用一下?他問,你要幹嘛呢。我說,一會兒是信息初賽,要去海師附中,那邊的教室一定沒有表。他磨蹭了好久,同意了。我這時接到三的電話,他說,我的鑰匙在宿舍裏,那裏麵有教室的鑰匙。我的手機在教室充電,我沒有拿,你幫我去拿一下,一會兒到那邊給我好嗎?你在哪個考場?一會兒我去找你。我答應了。我正在考慮把那些數競的書放到教室裏去,然後去教室裏收拾些東西,把信競的書拿出來看一下呢。母親之前不答應,她說,一定會來不及的。我以為母親送我來以後就走了。離預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我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教室裏隻有很少的兩三個女同學,她們看到我,跟我打招呼,可惜我忘了是誰。我按照三說的去找到了他的手機,我懷揣兩部手機。我又回到我很多天沒有觸碰過的我的座位。上麵已經被我的同桌的書占據了。我找出我要的東西,包括一些文具,還有信競書。我看還有一段時間,我想,我在教室裏稍稍複習一下好了。剛坐下,女生們也離開了教室。剛翻開書,突然樓下傳來我母親大聲呼喊我名字的聲音,我大驚。我心想,醜死了。我不想應答,為了讓她不再喊了,我趕緊把所有的東西抓在手裏,把教室的門插上,鎖好,飛奔下樓。果然母親沒有走,她一直在那裏等我,她知道我等下還要出學校去考試。她一直等到我的信息學老師都來了,甚至已經跟她交流了好長時間!她一見到我,就數落我:“你到哪裏去了,喊你也不應,老師同學們都來了,他們都過去了!你怎麽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呢?”還是老師說:“好了,別說了,你知道考試的地方在哪裏吧,鄭來三和李玉鵬呢?你快過去吧。”我說:“李玉鵬應該還在宿舍裏吧。”學校一號教學樓前麵空地寬闊,四周綠樹環繞,藍天白雲,秋日午後的陽光溫暖,校園安靜,清新閑適。
考試的地方隻要穿過海南師範大學的校園就到。母親的車停在學校門口的路邊,現在也該開走了。我沿著兩邊有兩行椰樹的那條路行走,回頭望了一眼學校,然後繼續往前走。我經過明天要考試的那幢樓,還從幾排椰樹搭成的長長帳篷下穿過,從大學的實驗大樓旁邊經過。前麵有一個地方,夾在兩幢大樓之間,藏在濃密的樹蔭下麵,牆上五彩斑斕,上麵貼的都是高考喜報,門口掛著寫有信息學競賽初賽字樣的橫幅。在紅色運動場旁邊有一些花壇、涼亭,以及一大棟白色的教學樓,陽光明媚。我從中穿過,一路上已經聚集了好多人了。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校服,三三兩兩地在一起談論,有來自其他學校的,有來自其他城市的。我從中找到我們班的同學們。不隻是信息競賽的選手,在數學老師“大家都去報名,支持其他學科的競賽”的號召下,比、儀等同學都報名了,今天過來了。為了響應這個號召,我曾經想過去報生物競賽、去報化學競賽。但是後來,由於一些陰差陽錯,我都沒有成功報上名。我是絕對不會去報物理競賽的。曾經作為信息競賽選手中的一員的琦,當然今天也來了。我跟她談話,說,你要爭取拿獎項呀。她卻說,我已經忘記該怎麽寫程序了。我十分驚訝,她說:“我不指望我自己能得多少分了。”我想,這也是事實,心中充滿了憂傷與無奈。為了專注生物競賽,她學習信競一段時間後就放棄了,學習生競很是認真。但是天不遂人願,後來,她生物競賽被直超越,沒機會獲得保送獎項,信競也因為長久不學而不能再成為她的飯碗。在上樓時我跟她聊起這些,我還是對她說,你能行的,並告訴她得獎不難。她也算是我們班比較優秀的女生之一,我在心裏默默地祝福她。上樓以後,教室的門都還沒有打開,我們從窗往裏麵望。桌子一排排擠在一起,教室那一邊發黃的窗戶透進來的光線讓整個教室看起來好像泛黃的影像。當我們發現裏麵有空調的時候都驚呼起來。走廊裏比教室裏麵更加暗,不是黃色的而是是黑色的。窗戶也不能透進光線,被黑黑的窗戶紙遮住了,我們班的同學站在一個窗戶前,把手中帶著的書拿出來看,柳幫儀小小地複習一下。我曾對比說,初賽沒有關係,隨便考就能過。今天他對我說,你快幫我複習一下。我就拿出書,隨便翻了翻,我忽然記起去年初賽,老師曾發過幾張知識點的整理資料,我之前想要找,但是早就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我很苦惱,如果有那幾張紙,複習就省事好多。現在我也沒有辦法管我自己怎麽考試了,更不要說替比溫習了。我還是把今天下午當做輕鬆一下,然後好好弄我的數學競賽去吧。比看到我拿著手表,他就說,這是你新買的啊,真帥!我說,這不是我的,是潮的。他說,等會兒考試時你把表放在桌子上,這樣我也能看到。我同意了。不窄但是陰暗的走廊上每個角落都是在講話的學生們,等到教室門一開,就像潮水般湧入那幾間剛剛還是閉鎖的且貼著封條的教室。我也進去了,找到自己的位置以後坐下。同學們發現,海中的同學全部坐在同一列,原來我們大家準考證號的關係是這樣的。你坐在我的後麵,我坐在你的前麵。我看見你,你看見我。比剛剛開玩笑地說的到時候我把試卷放出來給他看,也是可以實現的。教室裏麵的空調機打開了,習習涼風拂過我的耳邊,但是那一側的窗戶也是關不上的。坐在教室裏的同學就開始嘰嘰喳喳。我們這才發現三還沒有來。大家確認了一下三確實沒有來,著手給三打電話。我說,三的手機在我手裏呢,可是他們的電話還是打出去了。毫無疑問,我手中的手機響了。我重新聲明了一遍,三的手機在我手裏。這下可麻煩了。大家隻有祈禱他快些來。終於在考試之前,他跑來了,找我把他的東西拿去。考試開始了,三年了,都是這些題目,我想,亮一定得心應手,奮筆疾書。而我,和以前一樣,連蒙帶猜。有兩道填空題是數學題,我在草稿紙上算啊,算啊,算不出答案。於是我開始做下兩道題目。閱讀程序寫結果、完善程序。這兩道題對於當年第一次參加競賽的我來說像天書,但是今天不一樣了。我自己像一台計算機一樣運行著試卷上的語句。就算我做不出來,也要隨便寫一個數字寫一個語句上去。時間還有,我又做那道數學題去了。我環顧四周,大家的臉上掛滿了笑容。
考試結束,大家一邊走出去,一邊對答案,興高采烈。幾個非常厲害的同學說,我把那些數學題都做出來了,有的,像比就說,我沒有學過,就把閱讀程序寫結果的題目做出來了。我想想我自己呢?沒有考得多麽好。算了,別想那麽多,隻求能過。比拉著我,要跟我一起回學校。今天考完明天接著考,三年都是這樣的。回學校的路上要經過明天考試的地方,數學老師提醒我們提前去看一看考場,母親剛剛也一直催著我這件事。我就跟比一起到那棟樓裏去了。這應該是海師裏麵最大、最新的教學樓了。我根據發的準考證上麵的教室一直上到七樓,看了我明天考試的教室跟比明天考試的教室。接著我們倆下樓。這幢建築物中間是一片花圃,建築物的色調是淡粉色,感覺很暖。在一樓的一間洗手間,我們互相望著對方,我還看到門外的風景,仿佛四周一些牆壁是透明的。從建築物出來,就真的回學校了。這是星期六的下午,我準備晚上住在學校,明天一早再去考試,以此紀念我參加的最後一次競賽。我回到教室,教室裏這時應該是下課了。前段時間班上在傳,這周六是英語的周考,隻要參加信息競賽的初賽,就可以逃避周考。連英語課代表也津津樂道這件事,她自己都逃避了考試。我回到教室,但是什麽都沒有。我隻是收到一件我之前訂的衣服--“我愛海中”文化衫。我把它帶著,在教室裏留下或從教室裏取走一些東西,趁著天還沒有黑,向數競室出發了,在那裏,我要度過最後一個晚上。長長的複道上,黃昏的剪影在建築物的阻擋下更顯幽暗,留下我背著書包孤單的背影,略顯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