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20時45分,GTCT上顯示出WP24:110kts。“山神”的名字丟掉了,好像是未經修飾的。它差一點就能成為Cat.4。NMC和JTWC給出的T值都有6.0,我今天從我所知的對應表看,早已有了115kts。但是JTWC當時沒有給這個值。不過,Cat.3上限,也足以說明它是一個奇跡。下午2點,它還隻有70kts。6小時,爆發。又一個爆發颱。我感到大自然的力量如此偉大,也感歎它的深不可測。在之前,誰能想到它會爆發?但是NMC給出的強度卻令人失望,雖然升格為強台風,但是隻有42m/s。後來我送給今年每個台風一句話,送給“山神”的就是:“深秋在南海西北部再次訴說爆發颱的傳奇。”今年已經有好多爆發的台風,我在之前甚至說過:“今年哪個台風不爆發?”“山神”中心附近最大風力已達14級。我帶著這個概念,聽著窗外的風聲,重新審視這大風的級別。我覺得,至少應有八九級了。我在台風吧說:“海口陣風9級了。”但是馬上有個人噴我,說我在亂說,他那裏一點兒風也沒有。我認真反思了一下,我覺得我可能確實誇大了。我又沒有自己測風,又沒有判斷的根據,連被風吹斷的樹枝都沒有看到。此外,我在高樓上,或許風力真的較大。我突然想到海島的另一端--三亞,那是潮的家鄉,“山神”距離那裏沒有多遠了,此刻它經過爆發,中心附近最大風力非常強勁,那裏一定比我這裏更能感受到“山神”的威力,要是真的10-14級大風甚至更高的陣風襲擊那裏,恐怕是會遭受很大破壞的。我想,三亞告急!於是我想到了矗吧,我發了一篇帖子說,三亞已經告急,並且提到了他。很不幸,這篇帖子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沒有人回。晚上九、十點多的時候,我看見吧裏的人說,“山神”已經開始減弱。我想,不啊,爆發颱的傳奇,就這樣結束了嗎?接著我隨便瀏覽了一下網頁,等到23點過後,就洗洗睡了。睡前,我仍不忘記山神的事情,我想,NMC給出的強度不夠,它還會再提升的。21時、22時,都沒有提升。23時過後,我已經把電腦給關了,我拿出黑色的小手機,登上中央氣象台的熱帶氣旋網頁,發現23時,NMC給出的強度是45m/s。我既興奮又激動,果然提升了!但是我還覺得不夠,NMC給出的T值仍然是6.0,我覺得,JTWC的評價是110kts,它就應該提升到48m/s,因為45m/s與100kts是相當的。從此,我便以為,T6.0就等於48m/s。我心想,中央氣象台隻會在中大報時改強度嗎?夜深了,我躺回床上,聽見窗外風呼呼地刮,窗一陣陣哐當、哐當響著。我想,外麵應該很大風吧。我心想著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想,那位噴我的吧友,曾說過他今年8月下旬才來到海口,到現在沒有經曆過一個台風,非常失望。這次好容易來了一個台風,卻風力不那麽大,這自然難以滿足他,因此,他才在吧裏麵對我不屑一顧。這,不是我的過錯。他盼他自己的風,不知道海南島的居民不喜歡台風。不過,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向他解釋一下我的不是。我在風聲雨聲裏睡著了。
第二天我清早就醒來了,父親還在睡覺,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晨光初透,我走出去到窗口,外麵刮著風,雨一滴滴從天上落下來,環境中一片雨水聲,偶爾才有一陣風吹過的聲音。我打開電腦,準備看山神。我站在陽台的門口,我發現環境中一片雨水色,清亮清亮的,我的心中感覺很舒暢。我向陽台上望了望,發現除了一些被吹落的樹葉以外,還有一條枝條,是三角梅的,它靜靜地躺在陽台門口旁邊的角落裏,沒有說話,但是好像在哭泣。怎麽回事?我看了一下三角梅樹,發現它正對著門口的樹幹上,有一根枝條折斷了,隻留下一點根部,露出白色的木質部,那麽刺眼。它怎麽可能斷了呢?隻可能是風吹斷的。可是“山神”的風一點兒也不大,像其他人說的那樣,根本達不到八級,令人沒有什麽感覺,其他的枝條都沒有斷,而且,這根枝條這麽粗,它是不可能折斷的呀。它到底是怎麽折斷的呢?我從心裏希望是“山神”把它吹斷的,這說明“山神”給我帶來了損失,這說明“山神”的影響風力有8級。但是,我知道,這很不靠譜,說不定是我自己一不小心,就將其折斷。電腦開了,早晨5點,它的強度被降到42m/s,昨晚那漂亮的台風眼不見了,堵住了,隻剩下一團圓溜溜的雲填在北部灣裏。更糟糕的情況出現了,8點鍾,它甚至被降級為台風,風速隻有40m/s了。我心想,中央氣象台果然隻會在中大報時改強度啊。6點的熱帶氣旋公報、海南省氣象台昨天深夜發布的天氣預報,都寫明“山神”加強為強台風,但是12個小時過後,它就重新回到了台風。今天早上,各氣象台也隻會將它是台風的消息對外發布,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就好像它從來沒有加強為強台風一樣。可是,不去真正追風,不能知道它加強為強台風,甚至是很強的強台風。這就是中央氣象台昨天動作太慢的後果了,20時升格42m/s,42m/s不過是一個普通強台風,等到23時報文出來,大多數人都睡下了,更重要的是,晚上根本就沒有人發布消息,隻有報文,看得懂的人少之又少。我估計,隻有海南省氣象台在2點和5點鍾發布的警報中,才有風速45m/s的記錄。這樣,便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有多大威力。後來山神對海南南部造成的破壞,尤其是造成農業上的損失之大,是我今年看《中國國家地理》海南專輯時,才有所耳聞。雜誌上寫了一篇海南豇豆的故事,故事裏一位農民說“山神”讓他種的豇豆全毀壞了。文章中還說,一提起台風“山神”,海南南部的農民無不痛恨。一會兒,父親起床了,我跟他一起吃早飯。我對父親說,三角梅有一根枝子被風吹斷了。我希望借自己的口告訴他,“山神”很強。昨晚,我根本沒有對父親提“山神”加強到多強水平,我覺得不應該讓身邊任何人知道我追風了。我希望借自己的口告訴他,“山神”對我們這兒有影響,而且,造成了損失,我覺得這是值得自豪的事情。父親聽了這個消息,卻不像我一樣高興。他說:“不會吧。”等到查看現場後,他臉色沉重地說:“這麽粗的一根枝子,怎麽會斷了呢?”但是這已是事實。我的話已經讓他深信不疑,是“山神”破壞了他最愛的花兒。也許,我錯怪台風了,都是因為我太喜歡台風,希望周圍的一切都能跟台風扯上關係,周圍所有人都可以了解一下台風。這種心態已經是病態了,它讓我做出多少不恰當的事情。父親悲傷地、沉重地、一字一句地說道:“三角梅啊,這麽粗的一根枝子,被台風刮斷了、被23號台風刮斷了啊。”語調裏滿是傷感。他沒有用名字來稱呼這個台風,我想,老一輩的人,怕是還沒有改變以前的習慣。我又想,這個台風的名字比較特別,如果隨便稱呼它為“山神”,怕是要觸怒神靈的。我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胡思亂想。這花枝已經斷了,父親隻能歎息,沒有什麽能做,就像那些被台風毀壞作物的農民,隻能自認倒黴,沒有任何辦法。我很納悶,很多台風都願意在周六經過海南,使我眼前的場景一次又一次地相似。
雨還在接著下,母親前兩天就打電話告訴我,這兩天,她要去瓊海開會。她打電話給我,說,她今天回來,回來的時候經過我這兒,來接我,她讓我在家裏等她。她到達這附近的時候,要打電話給我。於是我一直在家看下雨,看啊,看啊,一下就快到中午了。我想,母親是幾點從那兒出發的,現在都幾個小時了,怎麽還沒到呀?母親還是沒有打來電話,父親也很著急,他說,我馬上燒午飯給你吃吧。我說,不要了。等到母親一打電話來,我就把早就收拾好了的書包背起來下樓了。到樓下,我撐開雨傘,正下著很大的雨,我必須小心一點兒,以防弄濕鞋。站在馬路邊,我看著朝我開過來的一輛又一輛車。忽然有一輛銀色的小車朝這邊開過來,然後,我就聽到母親喊我。我想都沒有想就上了車。車上全是母親的同事,她們中的一人從瓊海開車回來,捎上這麽些人。母親讓我上車以後,幾位阿姨都是我不認識的,母親就向她們說明我。幾位阿姨跟我說了幾句話。她們大概是問我在哪裏上學吧。之後她們開始談論她們是怎麽回來的。原來她們一行人一從瓊海出來,上高速公路,就走到相反的方向去了。開呀開呀,直到開到了萬寧市,這才發現走錯了,於是開始掉頭返回。就這樣在高速公路上走了好多冤枉路,終於快到海口了。可是,當她們準備下高速公路的時候,再一次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東線高速公路出口處右轉彎的匝道是連接通往美蘭機場的新大洲大道,正因為如此,一行人一下高速公路,就背離著市區疾馳而去,直到越過南渡江到了靈山鎮附近,她們想,這裏是靈山鎮。這下還是我母親聰明,因為我以前曾告訴她通往機場的路,她每次都開車走這條路到機場接人。靈山鎮就在這條路上。我母親想,靈山鎮不是在去機場的路上的嗎?我們怎麽會在這裏?她將她的想法跟大家一說,原來是開車的那位阿姨又走錯了路。她們趕緊往回趕,聽說,還是我母親告訴的路呢。這一趟可真是路途多舛啊。原來,一夥女同誌開車,還真難啊,大家感歎道。總算已經在正途上,南海大道高速鐵路的高架橋下步入了離目的地最後一段路。汽車鑽進窄窄的豪苑路,拐進金濂路,大雨一直下個不停,雨水從車兩側的車窗上淌下來。雨水在灰色的水泥路上濺起水花,路麵像一麵鏡子映出路邊的樹和建築,映出同樣灰色的天空。天空不放晴。母親說到台風,我跟母親說起這個台風,我說:“這個台風很強,昨天中午還是12級,到晚上就一下子加強成……”我想突出強調它的驚人的爆發,讓聽話人感受一下這個台風的威力,還沒有說完,母親就接了一句:“十四級。”我大驚失色,母親怎麽也知道了呀!原來,媒體都很清楚這些事兒。母親接著說,你寫作文要懂得描寫,比如說寫這個台風,你不能光說,這個台風很強,十二級變成十四級,然後又怎麽怎麽,然後就完了。我連忙點頭。奇怪的是,在說這些的時候,旁邊應該沒有別人,否則,我怎麽說得出這些話呢?這樣,我就沒辦法解釋這個問題了,難道是我的記憶又發生了混亂?唉,不管了,繼續寫吧。大家商量先送誰回家。到了十字路口,沒有習慣的右轉彎,汽車一直走,拐進了金濂路南側的一個小區。我經常乘車從這裏經過,沒注意過這些樓。這些樓最下麵是停車場,柱子一根一根的。在最靠近馬路,與馬路僅僅一牆之隔,這牆,由鬱鬱蔥蔥的植物裝飾的路上,我們的車子持續向深處開去。經過一個又一個單元門口,汽車都沒有停下來。幾乎到了最裏麵,車子才停下來。一位阿姨要在這裏下車。雨下得很大,如果一開門,雨水就順著車門流進車裏。阿姨說,我讓家裏的人來接我,他們有傘。我們坐在車上等了一會兒,直到那位阿姨下車。以上情節是虛構。我們跟那位阿姨告別。路窄窄的,一邊是樹叢,一邊是樓房,隻能到前麵轉個彎兒回來。回到路上,離家隻有一點兒遠了。路上汽車上的雨刷猛烈地刮,車輪在積水的路麵碾過向兩邊濺起一道水花。我和母親下車以後,還有兩位阿姨要到更遠的地方去。她們繼續向北行進了。以上情節也是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