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虛構作品：高三少年追風記（連載二十二）

二十二、

時間就在我們不知不覺中過了。機場裏我們四周的一班班人都先後從登機門離開了這裏，航站樓裏越來越冷清了，隻有同學們在一起打牌的熱情不減。但是我們旁邊的登機門卻遲遲不打開，眼看著時間就快到了，有些同學坐不住了，開始往四周走，尋找航班信息的電子顯示屏。等到看到顯示屏上的消息，我們大家又吃了一驚，航班再次被延誤了，比剛才的時間更晚了，12點多才會起飛！旭看到了，他通知大家說，延誤到幾點幾分。有同學說他要去問機場工作人員，結果就是確認了航空管製導致航班延誤的消息。大家開始紛紛用自己的社交網站帳號發牢騷，比說：“航空管製，我想回家。”然後用我的帳號轉發了他的微博，說：“我也想回家。”更可笑的是，班長柳也轉發了他的微博。但是，發牢騷也沒有用。大家還是要在這邊娛樂打發時間。馬上就要等到新的一個月了，大家都想，到時候，就又有源源不斷的手機上網流量了。等到12點左右的時候，大廳裏已經隻剩下我們。機場的商店幾乎都關門了，機場的燈照著無一人的候機廳。我們被要求到另一個地方等待登機。這個地方在我們來時的路的方向。這時我想，要是準點的話，我現在應該回到小島了。我回了《討論假期》的最後一貼：“時間已經踏入新的一個月，而我們還是沒有踏上回家之航班……”大家開始又一次長途行軍。浩浩蕩蕩的大軍，這裏麵有一半是我們同學，另一半是與我們同乘一架航班的旅客，走過了還算明亮的地方，又從一節電梯或者樓梯，下到了一個非常黑暗的地方。有幾個工作人員在前麵，地上擺著好幾箱餅幹、飲用水、八寶粥。他們把這些東西拉過來，拆開，遞到在前麵排隊的旅客的手上。飛機晚點，航空公司將提供食品。我們有些同學去排隊了，有些已經十分困倦，不想排隊了，不吃東西了。當然我是不需要吃東西的，我拿了這些帶回去，以後吃。有的人從上麵下來，就直接往沒有開燈的座位那邊走了。他們手上拿的手機在黑暗中很明顯，像螢火蟲在飛。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拉著箱子，成為了今天機場的一道風景。有同學讓我幫他拿吃的。過了一會兒，我來到了那些工作人員跟前，我把我手上的兩張登機牌拿給工作人員看，然後看著他們從箱子裏麵拿出八寶粥，再從另一個箱子裏麵拿出餅幹，再從另一個地方拿了礦泉水，然後每樣拿了兩份給我。我想，航空公司其實也不喜歡晚點吧，你看，他們光買這些吃的，就要不少錢呢，那麽他們為什麽寧願晚點，然後給我們發一大堆吃的呢？其實，我當時不知道，這些吃的遠遠不算怎樣。我領完吃的，裝了一份在書包裏，拿了一份在手上，然後拿去給我在學校的上鋪。在漆黑的夜色裏，同學們坐在一排又一排的座椅上，玩著手機。我也一樣，因為已經是新的一個月了，我已經不用擔心流量的問題了。而此刻，在我的家裏，我的母親還沒有睡覺，正商量著去接我的事情。這麽晚，她看不清路，她不可能自己開車去接我了。而與我一樣遭遇的還有這麽多學生家長，他們此刻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每次一得知飛機延誤，我就發短信告訴我母親。母親也說：“我們現在暫時定1點鍾出發，如果延誤了，再告訴我吧。”她已經跟欽的母親聯係了，說好了欽的父親開車去接我和欽。但是有些同學不像我和欽一樣幸運，比如潮，他隻能自己回到學校宿舍，而那時候直和宿舍裏其他人都已經熟睡了。回學校宿舍的我們宿舍的同學還有我在學校的上鋪、舍長吧主。對於飛機延誤，家長也沒有辦法。我們今天的遭遇，卻要讓本來沒有跟我們在一起的母親一同感受。兒行千裏母擔憂，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玩手機，發微博，訴說自己的遭遇，我看到了穎發的微博。12點50分許，這個地麵層黑暗大廳一側的窗口亮起來了。許多工作人員緊張地排桌子，設隔離欄。我們被通知，可以檢票登機了。我給母親發短信：“登機了……”大家太疲倦了，以至於聽到這個消息，竟然沒有任何激動。大家隻是一點點地看著前麵的人排好隊，然後提著自己的箱子慢吞吞地靠過去。有些人還在考慮要搶在前麵登機，還是等人們都走後再登機。有些人排隊之前，去了洗手間，然後才站到隊伍後麵。隊伍排得很長，像剛剛領取食品的時候一樣。檢票還沒有開始，就從隔離欄一直橫貫整個大廳，到剛才下來的樓梯腳下。在我排隊的時候，我前麵是一位化學競賽的同學。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是哪個班的，但是現在我知道他是2班的。似乎很多人都不喜歡他。他突然轉過身來對我說：“同學，你能幫我拿一下這些東西嗎？我要去一下XX。”我被迫答應了。我在這裏一邊幫他拿著東西，一邊排隊。站在我後麵的是一位其他旅客。其他旅客的後麵，還有我們班的同學，不過不多了，我幾乎是我們班最後一個過來排隊的。一會兒，他回來了，我把東西交到他手裏。在排隊的過程中，他還跟我說了些什麽。開始檢票後，隊伍一點點地往前挪，一大麵玻璃的牆的下邊緣處有兩個小門，中間的桌子上坐著工作人員。與這些有一段距離的是檢票口，工作人員在那裏檢查登機牌。檢查完登機牌的人都被隔離帶引導著從小門離開了這幢我們在這裏度過了好久的大樓。大樓的外麵是馬路，馬路上停靠著擺渡車。不一會兒一輛擺渡車就載滿了人。工作人員隻好讓檢票口停止，等待另一輛擺渡車的到來。

我很不幸地成為了乘坐第二輛擺渡車的人之一。在我穿過小門的時候，我回望了一眼還在檢票口後邊排隊的眾人，然後感受了一下窗外新鮮的空氣和夜的氣息，踏上了擺渡車。待車滿載後，它啟動了，穿過機場航站樓，穿過深夜的機場跑道路燈，穿過夜色，我看到剛剛走過的那些路燈在車後麵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不知道拐過了幾個彎，不知道經過了停在跑道上的多少架已經休息的飛機，不知道走了多遠，等到航站樓都看不見了，車子來到了一條長長的機場跑道上。我們車窗的左邊停著一架又一架飛機。它們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有舷窗，有的沒有舷窗，有的窗子裏亮著燈，有的漆黑。看到一架奇怪的飛機，我連忙跟旁邊的同學分享，旁邊的同學又跟其他的同學講，傳開了，大家對於這架飛機的奇怪，也都疑惑不解。看到一架又一架的飛機，我們都急切地想知道哪一架才是我們要乘坐回家的飛機。我們指著一架說，這就是，但是車卻從它旁邊開過。終於我們停在了一架比較小的飛機旁邊。時刻已經是深夜，我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和沉重的行李下車，車外隻有昏黃的燈光在照著機場跑道和跑道旁邊的草坪，遠處的亮白色燈光不知道是來自飛機，還是機場航站樓。大家從雲梯登上飛機。舷窗外是我們剛剛乘汽車駛過的道路和景色。等待所有人都登上飛機，又是大約二十分鍾過去了。機艙內的燈光已經很暗，乘客紛雜的言語，也不是那麽多了。終於飛機起飛了。舷窗外的燈光開始移動，像一支蠟筆，畫著長長的線條。在看不到地麵的事物，仿佛來到了宇宙中，星空裏，橙黃色的、黃白色的星星從地平線下方升起來，越來越高，越來越高，然後繞著我們旋轉，轉到機艙的前麵或後麵。其實這隻是一點點，那些星星瞬間就聚集到一起，變成了星團，星團裏有一圈一圈的輪盤和軸，一些星星在軌道上麵運行，然後我們的飛機開始飛離這個星係，來到深黑的夜空裏。我透過舷窗向外望，還能分辨得出地麵，地麵有些星星點點的燈光，仿佛還可以看到水域。我想，這一定是珠海市和它的一些小島。漸漸地，我什麽也看不見了，我靠在椅子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是飛機差不多要降落的時候了。兩點多了。每次從外地回小島的時候，那段熟悉的聲音又響起。“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即將降落在海口美蘭國際機場……”我看到窗外有那些熟悉的紅色的“海口HAIKOU”和粉紅色蘑菇房頂。機艙裏麵，人們都起身。我們走出飛機，經過登機口，經過候機樓的二樓，再從電梯走下去，看到了海口美蘭機場特有的更衣室，轉個彎，看到滿眼海南房地產的廣告。經過了行李提取的地方，又到了出口。我找到石，跟他說我不回學校了。母親讓我找化學老師。我找到潮，對他說，你幫我把這些衣架拿回宿舍。他說，讓舍長拿吧。我說，不，我找不到他，你拿吧。他這才答應了。我走到出口，看到母親跟欽的母親站在一起，她們一看到我，就很激動，然後，又等來了欽。我跟母親一起走出機場，從橋底穿過，到了停車場，燈光昏黃，夜晚海風吹拂著這個和平寧靜的海島。我跟欽跟我的母親一起坐在車後，欽的父親開車，他的母親坐在前邊，行駛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我們走到龍昆南立交時，好像走錯了路，隻能從丘海大道回市區。最後，欽的父親送我和母親回家。回到家，已經是三點左右了。我還洗漱，母親問我，你們飛機晚點，有沒有給你們吃什麽啊，我說，有啊，我沒吃呢，帶回來了。母親說，南航就是差勁，晚點這麽久，才給一罐八寶粥、一包餅幹。我這才明白這些東西還算少啊。我然後洗澡。一切都結束了，我和母親才一起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