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Pingscorza 萍
在東方和西方生活中遊走、曆練。
九、
在寧水花園小區裏，靠著學校的圍牆走，我的左邊，是一排高大的樹木，樓房藏在它們身後，天空中有一層雲，傍晚的陽光從雲裏麵透出來，使那雲層的縫隙間流露出一片溫暖的金黃。風把樹吹得搖擺起自己的頭發，也卷起地上的落葉在飛舞，我想，在不遠的那一邊的海上，熱帶低壓正在飄蕩，它在尋找自己的道路，不知道將會到哪個地方。我對我在學校時的上鋪說，要刮台風了，可他也已經知道了。走出了寧水花園公交總站旁邊這一條路，隻見一條高架巨龍橫亙在我的眼前，馬路上車流和行人按著信號燈的指示按部就班地通行，時而從橋邊經過，時而穿進幽暗的橋底，幽暗的橋底有花壇，裏麵有成群的灌木，爬山虎已經爬滿橋墩，爬上我心間，我希望海口的立交橋也能有這樣的爬山虎，但是沒有。我們一群人走到路邊的人行橫道口，路邊有成行的大樹，我聽到風吹樹葉嘩啦啦的一聲聲。旭覺得這附近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就說，我們坐地鐵去市中心玩吧。其實羅湖區本就是深圳的市中心，看十幾年前出版的中國地圖冊，就隻有羅湖這一片。將雖然以前在這個城市生活過，也不知道最近的地鐵站在哪裏。於是旭打開手機，看導航的地圖，又打114去查問。我說，我沒有手機，我的手機沒電了，旭對旁邊幾個人說，你們看好他，讓他跟著你們，他沒有手機。其實，旭人還是不錯的，可是我們班好多人不喜歡他。他查出了最近的地鐵站，我們要從麵前這座高架橋底鑽過去，到對麵，再沿著這一條路，穿過幾條街，就到了。看起來並不遠，好像是800米，所以我們決定走路到地鐵站。從幽暗的橋底穿過，已是黃昏，這條街高大的樹木在風中紛亂，讓不亮的天色更添幾分陰暗。道路兩邊有各式各樣的店鋪、還有小區，路人形色匆匆，想要回家，空氣中已經有晚餐的氣息。時不時，一輛載滿乘客的公共汽車呼嘯而過，車燈閃爍。穿過幾個十字路口，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看到旁邊的綠樹叢中有地鐵站，我們就像看到了希望，從那裏下去了。地鐵站裏人不多，也許這裏地處偏僻。我們首先去買票，將帶著幾個人一起去，因為他對這裏比較熟悉。旭說，我們到市中心去吧。將便看地鐵線路，看到“大劇院”、“老街”似曾相識，就說，我們到那裏去。他說，大劇院是比較新的商業區，老街是舊的有很多小吃的地方，大家說就到老街去吧。然後就買了到“老街”的票。因為地鐵站裏麵不會管你坐哪一趟車，所以我們還要自己去找。又看線路圖，他們看著地圖討論了很久，也沒討論出個結果，我也去看，一邊聽他們說，沒看幾下，我就看明白了，我覺得他們都說錯了。這時便是我這個地理課代表發揮作用的時候了。我告訴他們應該怎樣坐，一開始，他們並不認真看待我的話，後來我直接跟將說，他看了，確實應該是這樣，於是我們一行人下到乘車的地方，等車。這是我第一次坐深圳的地鐵，地鐵在地下高速穿行，不久就到了大劇院站，在這裏，我們要換乘另一條線路。換乘站的地下往往有好幾層，再乘上車到了老街，走上去到車站外麵仿佛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裏是一個繁華的商業區，四周都是高樓、商鋪、百貨商場。其實海口也有這樣的地方，但是太少了，僅僅是一小片，往往在這些高樓的背後就變成破敗的城中村。我們看到街邊有人在賣唱。天色已晚，大家都說，先找一個地方吃飯吧。看到幾家飯店，他們都不想去，最後看到肯德基，他們就說，就去吃那裏吧。這些人裏麵，應該沒人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吧。走在路上看到報刊亭，將還不忘記去裏麵買一本《知音漫客》。其他幾個同學在那裏買了一瓶飲料，然後我們就去肯德基了。8個人在一起，徑直上樓，找到了幾個座位，隻不過桌子是高高的，還被柱子隔成兩半。我跟上鋪坐在一起。旭問我們要吃什麽，我們一一為具言所願，每個人都要了一個漢堡或者類似的玩意兒。看到有人要了兩份，我也想要兩份。我是不願意吃飯隻吃一點點的，我要表現我能吃很多。或者說，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要吃多少，看到別人吃得稍多，我就也想吃。但是我還是沒有開口。然後旭說還要再來一個“外帶全家桶”。去洗手間洗手，旭帶了兩個人下去買吃的。坐在那裏，我又開始後悔沒有再買一份東西吃，等會餓了該怎麽辦。我總是這樣在自己有機會的時候不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過後又覺得自己應該做，開始後悔。應該很快，我們的晚飯就端上來了，真的有全家桶。某人的手機響了，是石——我們這次外出數學方麵的負責人發來的短信，問我們在哪裏。警覺的旭想到，是不是數學老師找不到我們，來問了。旭說，我們都已經出來了，他也沒什麽辦法，我們盡管吃，到時候盡量早一點回去就好了。他打電話過去，果然是數學老師的意思。我們隻要安全地回去，他們就沒什麽話可說了。我吃完了一個漢堡，吃了全家桶裏麵的一個麵包和幾塊雞，我就沒吃玉米，別人吃了。這時，上鋪忽然對我說：“你吃飽了嗎？要多吃一點啊。你看這裏還有一塊雞，你把它吃了吧。”我忽然覺得，上鋪對我真好啊。我說，你吃吧，他說，還有呢。於是我又多吃了一塊，一邊吃，一遍喝可樂。今天是我的生日呢！這就是我生日的晚餐了，挺好的，我想。
吃完之後，我們大家一起下樓走出餐廳。天已經黑了，霓虹燈五顏六色，人群來來往往，組成了繁華熱鬧的都市之夜。出來是逛街的，我們不立刻回去，要看一看有什麽東西。因為不管我們去了哪裏，隻要找到地鐵站，我們就可以回學校了，因為我們記得我們上地鐵的那個站的名字。“老街”的商店令人眼花繚亂，在一條街上，由寬變窄處，各色燈光樓房向遠處延伸，交匯在一起。每過一會兒，旭就對我們說，看看所有人是不是都在。我們看到有一條小吃街，但是我們沒有吃任何東西。旭去買什麽餅了，他說是買回去帶給他母親吃的。我們在等他，並且想，他又在裝屄了。很多人說他們就不喜歡旭裝屄。我跟欽就站在一個有日光燈照亮的門口等他，其他人都往前麵去了。等到他來，我們才前行。接下來的目標就是找一個地鐵站了。在很多樓裏麵，各個商店門的中間，往往就有一扇小門寫著地鐵。這是我們剛剛看到的，現在我們就要找那樣的地方。找到一個，就走下去。下麵也很大，而且有各種商店，像是迷宮一樣，到處都有寫著地鐵站的指示牌，但是無論往哪裏走都隻是在商店之間亂轉。反正大家都出來了，不急著回去，把老師的話根本不放在心上。有的同學幹脆到地鐵下麵的飾品店看起來，他們有的想買手機掛飾，有的想買鑰匙扣。這些店裏麵的東西，想必都是在海南看不到的。我也想買，但是我不知道我自己喜歡什麽，而且我從來沒有亂花過錢，我不想亂花錢。好像有人買了什麽，又好像沒有。總之轉了好幾圈以後，終於轉到了地鐵站，已經是八九點鍾了，也應該回去了。跟來時一樣的路乘地鐵回去，我們還記得我們學校那地方的站名。換乘站裏麵有不同的樓梯通往不同的地方，一層一層的土地開著開往不同地方的火車，一條條通道走著去往不同方向的行人。我們混在人流中，卻始終有一個方向。
走出地鐵站，我們看時間已經很晚了，貌似已是九點半，我們希望能在十分鍾之內回到學校。有人說乘公交車吧，但是既不知道車站在哪裏，又不知道乘哪一趟車。其實也沒多遠，那麽就像來的時候一樣，走路吧。忽然想起，我們出去之前說，是要出去買生活用品的，怎麽把最重要的一件事都忘了呢。就在我們來的這條街上，有幾家超市。大家自發地變成幾批，往不同的方向去了。有些人買牙刷，有些人買衣架，我母親給我帶了牙刷，我覺得不用買什麽了。但是上鋪和幾個同學讓我去買一瓶洗發液，說到時候他們再給我錢。我走進了路邊一家7-11連鎖便利店，7-11便利店我第一次認識是在香港，在新加坡也去過，在海口是沒有的，但是有很多仿造的。店還挺大，一般的7-11是縱深的，這裏卻是沿街展開，可能是因為之前在港、新看到的7-11，因為地少，隻能如此。店裏麵是鵝黃色的燈光，就像晚上新房中的燈光。上鋪買了一些吃的，想當做明天的早餐。我覺得我需要一瓶水，因為早上從家裏帶的水早就喝完了，今天在外麵，除了一杯可樂，就沒有其他的水喝。我買了一瓶很大瓶的飲用水，以及一瓶海飛絲的洗發水。付賬的時候，一共三十五塊錢，我有些驚訝，但沒有過多的疑問，後來回到房裏，上鋪問我花了多少錢，我說三十五，他很驚訝，說他肯定給我弄錯了，但是他還是跟其他人說，讓他們都給我五塊錢，我仔細想了想，是不應該這麽貴呀！到底是洗發水貴，還是那瓶飲用水貴啊？難道是因為是7-11的緣故？我想可能飲用水也不便宜，才花了這麽多錢，但是後來有一次去學校超市想買洗發水，觀察了下洗發水的價格，真的差不多！到底是學校的超市跟7-11一樣貴，還是洗發水現在的價錢就是這麽多？我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走出超市，經過高架橋，經過白天吃過飯的沙縣小吃和寧水花園門口的幾個點著燈的水果攤，我又回到了深圳市第二實驗中學初中部。跟我們不是一起的幾個人，自然沒跟我們一起到達，他們在前麵或是在後麵到達。
本來以為，數學老師會把我們都罵一頓，但是沒有。隻有校園的夜晚，路燈幾盞發出的淡雅柔和的光芒，宿舍樓裏透出燈光，從窗戶透出來的白色燈光指引我們回自己的房間。晚上房間裏沒有開燈，而空調的綠燈還亮著，它還在工作，它24小時開著，這一點在這裏真是舒適。也許其他同學都沒有到那麽遠的地方去，而我們因為有旭，就能去那麽遠的地方。不，不僅僅是因為有旭，旭能算什麽，應該是有將和我。但是，最重要的是，旭讓我們敢想、敢去那麽遠的地方玩。可能最後隻有石說了我們幾句。
我很累了，想要去洗浴睡覺了，可是還要自己把今天換下來的衣服洗掉。我走到後陽台上。陽台也一樣小，打開玻璃門進去，左邊是洗手台，也就是洗衣池，這裏的洗衣池跟我學校的一點都不一樣，學校宿舍的洗手台幾乎就是一個平台，這裏的洗手池很深，三麵都有很高的壁，底隻有齊膝高，這樣才不會擔心洗衣服的時候水濺到自己的衣服上，洗衣服的時候彎下腰來，把手伸下去。洗手台有兩個水龍頭，也不比我在學校的宿舍少。洗手台上方有一個窗台，上麵是窗戶，窗戶外是伸出去的防盜網，上麵遮著塑料雨棚。外麵是一大片塑料屋頂，跟窗台平齊，不知道那下麵是什麽。往左右可以看到兩堵牆，左邊是隔壁宿舍，右邊是我們宿舍，要是沒有防盜網，宿舍間可以通過塑料屋頂往來。遠處有居民區的樓房，可以望見萬家燈火。洗手台左邊有一個垃圾桶，還有未拆封的嶄新拖把。屋頂是幾根可以晾衣服的鐵杆，但是看起來都擠在一起。洗手台右邊是一個過道，通往淋浴間。再往右是一間廁所，對，隻有一間。那個過道左邊的上方，有一台巨大的電熱水器，電熱水器下麵的牆上有掛毛巾的地方，正對著兩個洗浴間的門，洗浴間裏麵卻沒有可以掛東西的地方，難道我們要赤身走出來嗎？好在隻在對麵。過道的盡頭也有一扇窗戶，它跟靠裏麵的一個洗浴間共同分享了一半，可以看到的東西跟那邊一樣。洗浴間有淋浴噴頭，旁邊的架子上可以放肥皂，有我一人高。它與旁邊的洗浴間被用很高的板隔開，但是上下可以相通，窗戶上有窗簾。我打開了淋浴器，過了一會就出的水就是熱的了，真不錯。衛生間的門是緊閉的，而沒有窗，隻是門的下部有幾道縫。
回到床上，這個宿舍裏，住在我這一邊的都是我不認識不熟的人，我不知道怎麽跟他們講話，隻有旭是我認識的，但是他在對角線。對麵的同學都是我認識的，但是是化學競賽的。我不知道跟誰講話，也不敢出宿舍門，我沒有手機玩，就借上鋪的手機玩，上鋪在洗澡，我就可以玩他的手機。熱帶風暴“韋森特”已經於今天晚上8點被JMA命名，生成了。還是那片熟悉的台風王國，我已經身在另一個地方了。我當即在林矗吧說明，熱帶低壓加強為熱帶風暴，命名為韋森特，並開始影響深圳了。白天發的那個黃藍白相間的手提袋被我放著靠在床的腳那一邊的欄杆上，空空的水杯在裏麵。我隨手拿過它，拿出裏麵的東西，看了看課程表，還有住宿吃飯學習的各種規定。宿舍規定晚上10點休息，明天早上7點半起床。明天第一天的課，是講數論的。書包也放在我的腳邊，豎直著靠在牆上。但是我不想把裏麵的書拿出來看。我把那瓶水放在枕頭旁邊。幾天後它喝完了，但是我依然沒有扔掉它，它還是透明的站在床頭，仿佛要守護我。10點20分熄燈。空調開著，我們關上了陽台的玻璃門，拉上了窗簾，房間裏變得漆黑一片。我已經躺在床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