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傳奇華人老兵：入過共產黨，打過日本人，見證過中加建交！

前言

在加拿大曆史上曾有過這樣一位傳奇華人，他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參與了加國第一支由華裔士兵組成的軍隊136旅奔赴東南亞前線與日軍作戰，戰後也是最早一批為旅加華人同胞爭取公民權的華裔領袖，此外他還創辦了第一份介紹華人社區的英文報紙《華埠新聞》，更是1973年加拿大總理特魯多訪華代表團中唯一一位隨團華人記者，他的名字叫馬國冠。

由於馬國冠長期為華人社區爭取權益和促進中加兩國友好合作，因此無論是在加拿大本地僑界還是在他的祖籍地廣東台山都享譽盛名。然而經過筆者獨家發現，馬國冠曾經還是一位共產主義戰士，加入過白求恩的老東家加拿大共產黨，其中1946年加共以勞工進步黨名義開展活動時留下了一份珍貴的該黨卑詩省委委員集體簽名，當中的Roy Mah 即馬國冠。而這份簽名至今仍保存在加共溫哥華辦公室，筆者通過實地訪問加共前卑詩省領袖，現任溫哥華和平理事會主席金博爾，以及查詢昔日加共出版的黨報《太平洋論壇報》，從中揭開了馬國冠昔日激情燃燒的紅色歲月……

早年為爭取華人權益投身國際共產主義運動

馬國冠是第二代華裔，祖籍廣東台山白沙鎮，1918年出生在加拿大，有關他究竟是哪一年加入加拿大共產黨的已不可考，但從現有資料來看，20世紀30年代初，125名溫哥華華工加入了由加拿大共產黨領導的加拿大勞工保衛同盟，標誌著該黨第一個華人支部在溫哥華唐人街成立，而當時馬國冠尚未成年，《太平洋論壇報》出現馬國冠這個名字最早可追溯到四十年代初，筆者和金博爾均認為他入黨時間應在1940年前，因為40年加共一度被取締，但再往前不會早過1937年。

金博爾的前輩，原加共卑詩省領袖摩根從三十年代末開始曾長期負責該黨在卑詩省的黨務工作，與馬國冠和金博爾都有過不少交集，據金博爾介紹摩根生前曾提過馬國冠是一位思想非常進步的華裔青年，一直努力爭取華人在加拿大的地位和平等權利，而當年加共是最早提出應承認華人在加國的公民權，因此馬國冠加入加共的動機不難理解。

事實上正像國內今年春節播出的賀歲電影《唐人街探案1900》所講述的那樣，早期華人在北美毫無尊嚴，以加拿大為例，盡管大量參與修建太平洋鐵路的築路工人是來自廣東的華工，他們勤勞且付出巨大犧牲，但是並沒有得到當時加拿大政府和主流社會的認可。當鐵路竣工後，從1885年起，加拿大政府開始向華人征收人頭稅，從50加元，100加元再到最後的500加元，華人隻能被打著合法旗號的征稅層層剝削。等到1923年加拿大政府幹脆通過華人移民法案即俗稱的排華法案，所有華人除了商人，留學生和外交官外，不得踏入加國領土半步，而身在加國的華人也不能離開，因為一旦離開將無法再次回來。從1923年到1947年，整整二十四年間，有成千上萬華裔家庭被迫麵對著骨肉離散和被這道人為樹立的高牆阻擋在太平洋兩側。

一場戰爭，兩場勝利：積極參軍爭取反法西斯和獲得公民權的雙重勝利

1939年9月1日隨著納粹德國入侵波蘭，標誌著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全麵打響，同年10月加拿大正式向德國宣戰，征兵工作很快在全國展開。有關這段曆史，目前華社耳熟能詳的是像馬國冠這樣的華裔青年才俊積極投身軍旅，為反法西斯和爭取華人公民權而戰，但實際上這當中加拿大共產黨和馬國冠當年作為加共黨員所扮演的角色卻鮮為人知。

原來加共盡管在1935年共產國際七大閉幕後積極響應號召建立反法西斯統一戰線並在第二年派遣1500名誌願者奔赴西班牙前線參加國際縱隊，但由於彼時西方國家在外交上對納粹持綏靖政策，最終加共在德國閃擊波蘭後一度改變立場，反對加拿大卷入帝國主義戰爭，從而觸犯了聯邦政府戰時管製措施，1940年加共遭到取締。

但是僅僅過去了一年，由於納粹德國進攻蘇聯，外加蘇聯加入到同盟國陣營，處於地下狀態的加共於第一時間宣布支持同盟國家團結一致，共同擊敗德意日法西斯，更宣布成立以該黨總書記蒂姆·布克名字命名的征兵委員會，支持加拿大人參軍保家衛國，呼籲工人階級大敵當前不要罷工，全力投身軍工和後勤生產，並派黨員到各地開展征兵宣傳，而馬國冠就負責在溫哥華唐人街進行宣講工作。

顯然加共的態度轉變在政治策略上是成功的，贏得了公眾輿論的同情和聲援，為了同蘇聯建立更緊密關係，加拿大政府也逐漸默許名義上被取締的加共在各地高調開展活動，甚至蒂姆·布克還同加拿大總理麥肯齊·金和安大略省長赫本同台亮相，共同出席慶祝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取得勝利的集會，現場奏起了《國際歌》，與會嘉賓一起演唱。之後蒂姆·布克在多倫多召開加拿大共產黨人全國特別代表大會，宣布成立勞工進步黨作為加共的合法馬甲身份，而這也是本文開頭提到的包含馬國冠名字的集體簽名是落款勞工進步黨的原因。

馬國冠本人自然也響應加共的號召，更是為了爭取全體華人同胞在加拿大的合法權利選擇投筆從戎，加入到加拿大136旅行列，開赴馬來亞半島，負責刺探日軍情報，聯絡當地抗日遊擊隊和破壞日本侵略者的基地及補給。

不過鑒於馬來亞半島環境險要，為了保證到達以後能盡快適應，當時加拿大軍方在卑詩省內陸城市基隆拿附近奧肯那根湖濱突擊灣專門設立了模擬訓練基地，漸漸地第一個攔路虎浮出了水麵，那就是學會遊泳。

在那個歧視華人的年代，加拿大境內的公共遊泳池隻允許白人使用，結果自然導致華人不會遊泳。為了盡快學會，馬國冠等150人背負著重達50磅的裝備，跳進深不可測的湖泊不斷練習潛遊至少5公裏到達對岸，直到學會為止。

1944年136旅正式抵達馬來西亞，此時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已接近尾聲，英軍分配的任務為搜集日軍情報和接洽由馬共領導的抗日遊擊隊。為了把情報順利送出去，馬國冠等華裔士兵選擇攀登懸崖峭壁或深入熱帶雨林接頭及輸送物資，如果不慎被俘，他們隨身都攜帶著毒藥，準備好了與情報共存亡。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當年馬來西亞還瘧疾橫行，四處都是蚊子，而且這種熱帶蚊子帶有毒素，一旦被咬就會有生命危險。就是這樣異常險惡的氣候條件，馬國冠等136旅華裔士兵一直堅持了下來。1945年日本投降後，136旅和馬共遊擊隊負責維持治安和解救盟軍戰俘營，然後移交給前來接收的英軍後於1946年勝利返回加拿大。

回到加拿大後，馬國冠兼任加拿大陸海軍退伍軍人協會華人分會副主席，和其他華裔戰友一起，聯合請願爭取公民權，終於在1947年全體加拿大華人贏得了投票的權利。在接受《太平洋論壇報》采訪的時候，馬國冠興奮地表示1946年新年加拿大華人慶祝戰勝日本法西斯取得勝利，1947年新年則是慶祝獲得投票權，但是鬥爭仍會繼續，未來要爭取離散親屬團聚權，徹底廢除對華人的種族歧視政策。

1949年大選是華人獲得投票權後所參加的第一次加拿大大選，馬國冠負責在唐人街所在的溫哥華東選區為加共候選人助選，並發動華人支部成員積極投票，最終共贏得1300多票，得票率將近5%。

最早的華人工會組織者和租客維權人士：馬國冠另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馬國冠除了是加拿大最早一批華人老兵和華裔公民權平權人士外，更是最早的華人工會組織者和租客維權人士，隻不過這段曆史此前被埋沒。四十年代馬國冠與加共錫克支部書記達山·辛格在美洲國際木工聯合會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其中辛格擔任該工會總書記，馬國冠則是組織部長，兩人一共發展了至少數千名華裔和印度木工加入工會，此外馬國冠還負責編輯工會會刊《卑詩伐木工人報》中文版，而該報也是當時北美唯一一份中文勞工報紙。

並肩作戰也令馬國冠同辛格結下深厚友誼，遺憾的是1947年印度獨立後，辛格決定回國，後擔任印度共產黨旁遮普邦黨委書記，還被選為邦議會議員，1986年辛格遇刺身亡，兩人此生再也無緣相會。

至於幫助租客維權，當年在溫哥華唐人街上海巷的出租屋均被大型地產商馬歇爾·威爾斯公司所壟斷，涉及500名華人租客，每月小單間租金為6加元。但是這些出租屋卻年久失修，威爾斯公司隻顧著賺錢，絲毫不管當中麵臨的火災和坍塌等隱患，甚至還要隨意驅逐租客，讓華人無家可歸。最後由馬國冠和另一名加共女性華裔黨員Nora Low 出麵，和工會組織一起前去交涉，讓對方承諾不隨意驅趕華人並改善居住環境。

為加拿大華人社區福祉和中加友好奮鬥終身

新中國成立後，1950年新年前夜，由加共華裔黨員主導的工會組織華工保障協會在位於溫哥華緬因街231號的會所舉行了一場慶祝晚宴並升起代表著新中國的五星紅旗，出席者包括加共卑詩省領袖摩根和瓊斯，而主持見證這一曆史時刻的加共華裔黨員和翻譯正是馬國冠及一位姓陳的女士。在晚宴現場，所有與會者都呼籲加拿大政府盡快承認新中國並開啟雙邊互利貿易往來，加共也因此成為第一個公開承認並祝賀新中國的加拿大政黨。

然而受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所作《秘密報告》造成的西方各國共產黨嚴重思想混亂影響，加共也發生了大批黨員退黨潮，據金博爾介紹，最晚不超過1956年，馬國冠就不再是該黨黨員。

但是馬國冠的後半生依舊為本地華人社區和中加友好而奔走，五十年代他創辦了加拿大第一份向主流社會介紹華社動態的英文報紙《華埠新聞》，還參與創辦了大溫哥華中華文化中心並出任理事，1973年加拿大總理特魯多率領代表團正式訪華，馬國冠是唯一一位隨團全程報道的中文記者，向西方社會客觀介紹新中國所取得的成就。

1992年馬國冠榮獲由加拿大總督親自頒發的建國125周年榮譽勳章，並於五年後首次踏入祖籍地台山尋根問祖，受到當地政府和鄉親的熱烈歡迎。

2007年6月馬國冠與世長辭，結束了他九十載傳奇人生，同年7月時任溫哥華市長蘇利文宣布將當月12日命名為馬國冠日，並派華裔市議員黎拔佳作為代表前去慰問家屬，是對馬國冠一生的最高肯定。

最後筆者引用金博爾的一段話作為結尾，以示向這位華人先賢表達崇高敬意：“ 馬國冠的前半生是加拿大工人階級和少數族裔爭取平等權利的縮影，他在共產主義事業所受到的熏陶，也影響著他為普羅大眾發聲的後半生，當《國際歌》響起映照天空上的點點紅星時，馬國冠的名字也讓我們回到了那群星璀璨的年代，理想主義在任何時代盡管會遠去，但終將不朽！”

作者：溫哥華的小麥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