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如果說烏代浦爾因為滿城的白色建築而成為印度最純潔的城市，那齋浦爾則因為滿城的粉紅色建築而成為印度最浪漫的城市。這兩個城市是“尚武種族”拉傑普特人中的“排頭兵”，也是我46天的印度之旅中最喜歡的兩個城市。我很慶幸把它們安排到了我旅行的終點站，讓我可以帶著欣喜之情離開折磨我多日的印度。站在兩個城市的山巔上，看著眼前令人心醉的美景，我想，若這是印度的底色，那印度會跟土耳其一樣，成為我心中的摯愛。
可是，離開山巔，齋浦爾還會讓我有那首歌裏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的情懷嗎？在我逛了一整天的“粉紅色之城”後，答案便會呼之欲出。
齋浦爾
齋浦爾
齋浦爾
齋浦爾
從琥珀堡回到酒店後，信奉印度教的酒店老板告訴我，他的朋友開了一家自行車旅行公司，希望找幾個外國人給公司做廣告，因而會免費提供三個小時，遊覽齋浦爾的導遊活動。還說，酒店裏住著的一對西班牙夫婦和一個意大利女性已經同意去了。我一聽，還有這好事兒，立刻答應。第二天早上6點，太陽還沒升起來，公司的工作人員便來接我們，把我們送到了王宮電影院(Raj Mandir Cinema)。令我沒想到的是，這家電影院居然是“全球十大最美影院”之一，其它9個都在發達國家。電影院的外觀是齋浦爾經典的粉紅色，跟齋浦爾公主嫁給莫臥兒帝國阿克巴大帝的王子和公主的童話故事很相配。
開業於1976年的王宮電影院是印度最著名的影院，我們去的時候還未有電影上演，因此在旅遊公司老板的帶領下，可以進去一賞裏麵的全貌。影院隻有一個影廳，可容納1200人，一樓是票價很便宜的大廳，二樓是給富人準備的鑽石包廂和豪華包廂，這樣窮人和富人都能在電影院中盡情宣泄自己的情緒。跟很多內部設計很平庸的電影院不同的是，王宮電影院的設計非常精美，大堂布置得也很豪華，像國際性大會堂。而主色調也是粉紅色的頂棚如波浪線一般，在粉色燈光的照射下，像一個童話世界。這裏的齋浦爾確實是浪漫的。
王宮電影院
王宮電影院
王宮電影院
王宮電影院
不過，1727年才建城，1875年才把城中建築刷成粉紅色的齋浦爾處處都呈現出浪漫的色彩嗎？我騎著自行車，跟著自稱在世界騎行過5萬公裏的旅行公司老板穿梭在齋浦爾的9個街區去尋找答案。這9個街區的規劃，參照了古印度及西方思想，采用了網格狀規劃，其中兩個街區是國家建築和宮殿區，其餘七個是公眾區。這些街區建城時都被巨大的城牆包裹起來，有7個城門可供民眾進出，我酒店所在的阿傑梅裏門(Ajmeri Gate)即是其中之一。此門有著鮮明的莫臥兒風格，門上精致的塔樓跟阿格拉泰姬陵大門的塔樓很相像，非常漂亮。當我們騎行到這裏時，清晨溫煦的陽光剛好照射到粉色和白色的城門及城牆上，那柔和的色彩暖暖的，一直照到我心裏，將我的心融化成一汪碧水。我覺得齋浦爾浪漫極了。
這樣的景色，讓我很想在這裏多流連一些時候，可導遊說要帶我們去喂牛。我這輩子都沒喂過牛，覺得很新鮮。當我拿著一大把青草戰戰兢兢走到一頭牛前，看它大塊朵碩地吃著，不知怎麽就想起了魯迅說的：“我好像是一頭牛，吃進去的是草，擠出的是奶”這句話。雖然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喂牛吃草，覺得很好玩，但我不喜歡牛身上的味道，也不喜歡地上的垃圾，但牛身後的粉紅色建築仍然讓齋浦爾流露出一絲浪漫之感。
阿傑梅裏門
阿傑梅裏門
齋浦爾喂牛
齋浦爾
導遊和他的員工繼續帶我們在一點兒也不熱的清晨中遊覽齋浦爾，下一個目的地是阿爾伯特博物館(Albert Hall Museum)。此博物館是拉賈斯坦邦最古老的博物館，在城牆外的一個花園內。它是印度哥特式建築(Indo-Saracenic architecture)的典範，我曾在孟買看過很多這樣的建築。此種建築汲取了莫臥兒帝國的建築風格和裝飾元素，並添加了特定的印度特色和裝飾，曾被19世紀後期在印度的英國人視為經典。博物館以印度國王，也是英國國王的愛德華七世名字命名，因藏品的多樣性而被認為是19世紀最好的博物館之一。
博物館的前方是一大片廣場，成百上千隻鴿子時而安靜地在地上覓食，時而翱翔於天際，它們的騰飛起舞讓寂靜的清晨顯得生機勃勃。而這“生機勃勃”的背後，則是由大理石和石頭建成的博物館。博物館靜若處子的美麗“身姿”讓齋浦爾顯得格外浪漫，我太喜歡齋浦爾了。
阿爾伯特博物館
風之宮
齋浦爾的歌舞
齋浦爾的歌舞
如果不是導遊催著趕路，我會在漂亮的花園和博物館前呆許久。此時，陽光還不刺眼，機動車和突突車的轟鳴還沒打擾齋浦爾的寧靜，我真想靜靜在這裏享受“粉紅色之城”的美好時光。可是不行，導遊要帶我們體驗齋浦爾的市井生活。我們穿過齋浦爾第一名片的風之宮(Hawa Mahal)，在有65年曆史的小店品嚐我最喜歡的印度馬薩拉(Masala)茶後，來到公園一角，然後一邊在印度傳統樂器的伴奏下，不停唱著“Hare Krishna，Hare Rama”，一邊舞蹈。Krishna和Rama是古印度兩大著名史詩《摩訶婆羅多》和《羅摩衍那》中的人物，也是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的毗濕奴的化身。這種歌舞我在印度第一次經曆，跳得很開心。
在印度第一次經曆的還有做瑜伽。我在印度的很多城市都看過印度人坐在地上靜靜地做瑜伽，可我們在齋浦爾城市皇宮(The City Palace)公園裏做的卻是在做瑜伽動作的同時要仰天狂笑，不知道的以為我們神經有問題呢。當越來越多的印度人加入我們時，我們在草地上圍成了一個大圓圈，大笑聲響徹雲霄。我猜印度抑鬱的人應該很少，肺擴量應該也比別的國家的人大。就在我們興致勃勃做著瑜伽時，導遊催促我們快跑。原來，公園旁的印度教寺廟正在舉行祈福儀式。那烏泱泱的人群，那大分貝的祈禱聲，讓我覺得好像真的有神靈降臨。而看到那些四腳朝下，頭拱地的虔誠男子，我忽然覺得宗教很可怕。因為如果以宗教名義掀起一場運動或戰爭，那這些信徒或許都會去赴湯蹈火吧。
城市皇宮公園
齋浦爾的瑜伽
齋浦爾的祈禱
齋浦爾的祈禱
齋浦爾的祈禱
導遊接著帶我們走進了齋浦爾的小巷，讓我們參觀傳統的銅製品製作，還請我們在曆史老店裏吃3種小吃和香蕉，以及喝奶茶和酸奶，還領我們參觀了花卉市場，並送我們槐樹花環。雖然那些街頭小吃我一個也不敢碰，但用一次性陶罐杯裝的酸奶我卻嚐試了一下，非常好喝，有法國我愛喝的那種酸奶的味道，酸奶上麵還覆蓋著一層牛奶膜。而用銅製作的瓶瓶罐罐居然是用鐵錘敲打而成的，震耳欲聾的聲音絕對是一種聲汙染。雖然走街串巷讓我看到了齋布爾市井生活的全部，但“粉紅色之城”的浪漫也開始慢慢消退，原因是街頭巷尾都是垃圾，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
齋浦爾的市場
齋浦爾的市場
齋浦爾的小吃
齋浦爾的小吃
齋浦爾的工藝品
齋浦爾的工藝品
回到酒店，我獨自走去了風之宮，沿途粉紅色建築裏都是各種商家，齋浦爾又恢複了浪漫的色彩。這裏是齋普爾城成為貿易樞紐後手工藝人與藝術家的聚居地。跟清晨門可羅雀的情形大相徑庭的是，此時的風之宮門庭若市。一個會說點兒中文的印度人告訴我到風之宮對麵的咖啡店會拍出漂亮的整體照片，還問我是哪國人，我說中國人，他立刻用英文問我：“中國人拿不到印度簽證，你是怎麽拿到的？” 我假裝沒聽見，他是我在印度第一個懷疑我中國身份的人。拍完照片，他向我兜售旅遊品，我對他說聲“謝謝”便轉身去了風之宮。風之宮的門票202盧比，我把找我的零錢，另外加10盧比都給了抱孩子的要飯的。
由紅色和粉色砂岩建成的風之宮是齋浦爾市最著名的景點，粉紅色外表的它無疑讓齋浦爾多了幾分浪漫之感。建於18世紀末的風之宮並不是一個宮殿，五層樓的它像一個牌坊，有953個鏤空小窗口，這又讓它從外麵看像一個大蜂箱。當初琥珀國王修建它的目的是讓皇室中的女性成員在節日時候可以觀看熱鬧的遊行隊伍，同時又不被外界發現，那時的琥珀王國真富啊。風之宮內有一個帶噴泉的庭院，庭院四周是漂亮的回廊，回廊中有賣藝的。站在樓頂，可以看見世界文化遺產簡塔曼塔天文台(Jantar Mantar)和城市宮殿(City Palace)。
風之宮
風之宮
風之宮
風之宮
風之宮
簡塔曼塔天文台在梵語意為“計算的機器”，門票也是202盧比，2.5美元。早知道，我留點零錢就好了。建於18世紀上半葉的它是我參觀過的第一個天文台，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綠油油的草坪上，矗立著20多個奇形怪狀的磚砌建築，這些建築是為用肉眼可以進行天文觀測的設備，其中包括世界上最大的日晷。我這個門外漢繞著這些建築轉了好幾圈也沒看出來它們是如何運作的，心中暗自佩服天文台的建造者，而這個建造者就是琥珀王國的國王，是他興建了齋浦爾城。難道神的靈落到他的頭上了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些天文觀測儀器的原理來自於古代印度的梵文典籍，還加上了伊斯蘭的天文學，因此可以幫星象家來觀測天象和預測事務。院內的12個三角形的小建築代表12個星座，每個星座的角度和方向都朝著各自的星座，十分科學，至今還被用於占星學。雖然這個印度最重要、最全麵、保存也最完好的古天文台並未給齋浦爾的“浪漫之城”添色，但作為觀測裝置中的不朽傑作，它卻讓齋浦爾的底蘊更加深厚。因為它，我對齋浦爾的愛更進了一層。
簡塔曼塔天文台
簡塔曼塔天文台
簡塔曼塔天文台
簡塔曼塔天文台
簡塔曼塔天文台
簡塔曼塔天文台
簡塔曼塔天文台
我在綠草茵茵中走向城市宮殿，皇宮門票700盧比，不到8美元，可刷卡。興建於1729的城市宮殿比烏代浦爾的晚建了一個半世紀，有8個宮門的它跟烏代浦爾的城市宮殿一樣，今天也被改作了博物館，但裏麵的館藏跟烏代浦爾的相比，是天壤之別，隻有世界最大的兩個銀壺還可以讓它傲嬌一下。據說，這兩個銀壺是用來為王室從恒河運送聖水的。
整個皇宮融合了莫臥兒帝國和拉傑普特的建築風格，裏麵有數個庭院、亭台樓閣和花園，是一個建築群。內院有四個代表四季的大門，其中以代表秋天，裝飾毗濕奴神的孔雀門最美。宮殿大門兩邊站立著大理石建的大象，主殿也用大理石建成，裏麵展示了王室的私人物品，一點兒也沒意思。這個宮殿群還包括我清晨去看印度人祈禱的那個神廟(Govind Dev Ji Temple)、公共觀眾廳和不讓拍照的私人覲見大廳等，世界最大的兩個銀壺就存放在私人覲見大廳裏。在城市宮殿中，最古老的建築是七層的錢德拉瑪哈爾(Chandra Mahal)，此數字7是拉傑普特統治者認為的吉祥數字。
城市宮殿
城市宮殿
城市宮殿
城市宮殿
如果我沒看過烏代浦爾的城市宮殿，那我會覺得齋浦爾的城市宮殿是可圈可點的，可是有比較就有鑒別。在“白天鵝”般的烏代浦爾城市宮殿麵前，齋浦爾的城市宮殿就像一隻醜小鴨，既沒有豐富的館藏，也沒有綠水的映襯。不過，離它不到1公裏處卻有一個人工湖(Talkatora Lake)。我以為，這個用於儲存雨水的人工湖也會有烏代浦爾皮丘拉湖沿岸的如畫風光，可我繞湖走了一大圈，也沒靠近湖邊，因為湖的四周被別墅堵得死死的，我隻在柵欄的縫隙裏拍了一張湖的照片。在回酒店的途中，我經過了齋浦爾的老城，老城的街巷裏除了垃圾以外，還有很多“大爺”級別的牛群。齋浦爾在這裏“浪漫之城”的樣子蹤跡皆無。不過，我卻買到了60盧比，70美分一公斤，好吃到爆的芒果。這一天，大病初愈的我在又熱又悶的天氣裏走了6公裏多，還不算早上3個小時的騎行。為了這個“粉紅色之城”和“浪漫之城”，我真是拚了，但很值得。
城市宮殿
城市宮殿
城市宮殿
城市宮殿
人工湖
當飛機飛離東部和南部是肥沃衝積平原，西部和北部是山脈和沙漠地區的齋浦爾時，我46天的印度之旅也就接進了尾聲。雖然印度之行是我旅行史上最辛苦，也是最痛苦的，但我對世界的認知卻有了飛躍。我知道我的心中住著一個罪孽深重的“本我”，也住著一個大愛無疆的“高我”，這都是古印度經典《奧義書》和被很多人認為是《奧義書》中最精華部分的《薄伽梵歌》帶給我的啟迪。印度之旅，帶給我的不僅僅是我對生命的重新定義，還有靈魂的顛覆性震蕩。這震蕩，讓我想起《海奧華預言》中的一句話：“無論出生在哪個星球上，人的首要責任都是發展靈性”；也讓我想起德國哲學家叔本華所說的：“靈魂的覺醒、思想的升華和人格的獨立才是真正的才華”。我知道我離“真正的才華”還相距甚遠，可這一點兒也不影響我在旅途中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世界人口第一的印度，會有未來嗎？
路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