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的春天

對杜甫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少年時代由課本上念到的＂八月天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不消說，老杜在少年人的眼裏即令是可敬的，也不是可親的。

中年之後再讀杜甫，忽然有他鄉遇故知的喜悅，覺得老杜不但可敬、而且可親；同時意識到自己坐井觀天，讀書少見識淺。老杜的詩作最好的應該是他困守長安及安史之亂中的寫實篇，嚴峻工整，有冬天的凜冽與秋天的沉潛。不過他也有輕靈灑脫的一麵，他筆下的春天是這樣明媚旖旎：

    黃師塔前江水東，春光懶困倚微風。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 自在嬌鶯恰恰啼。

    不是愛花即欲死，隻恐花盡老相催。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細細開！

    隔戶垂楊弱嫋嫋，恰似十五女兒腰。誰謂朝來不作意，狂風挽斷最長條。

    萬裏橋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滄浪。風含翠筱娟娟淨，雨浥紅蕖冉冉香。

    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

    藹藹花蕊亂，飛飛蜂蝶多。幽棲身懶動，客至欲如何？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然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風林纖月落，衣露淨琴張。暗水流花徑，春星帶草堂。

另外一首《望嶽》，作於二十五歲，充滿了蓬勃的氣勢，是老杜人生的春天：

    岱宗夫如何 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 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雲 決眥入歸鳥。會當淩絕頂 一覽眾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