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瑪是一家熱衷於低價的公司,在新興城市深圳建了一個采購中心。沃爾瑪將周邊工廠的數百名代表召集到這個中心。他們坐在木椅上,用一次性塑料杯喝著茶,一等就是幾個小時。沃爾瑪能要到最低的價格,因為隱含的威脅是,如果一家工廠猶豫的話,沃爾瑪能從同一間等候室裏召喚來另一家工廠的代表。
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兩年後,沃爾瑪在中國製造的產品上花的錢已達150億美元,幾乎占中國對美國出口總額的八分之一。據一項
分析,十年後,沃爾瑪從中國進口的商品總值達到490億美元。
從中美貿易中獲益的是走進商店的幾乎所有人。據
一項研究,從2000年到2007年,從中國進口產品相當於將美國家庭的平均消費能力提高了約2%,也就是美國家庭的年均購買力增加了1500美元。
另一項研究發現,從2004年到2015年,中國商品將美國的物價每年壓低0.19%。
阿拉巴馬州考特蘭鎮的商業中心區,攝於2016年。兩年前,該鎮的主要雇主國際紙業公司關閉了其在考特蘭的工廠,裁掉了1000多個工作崗位。
被甩在了後麵的人
受中國進口產品傷害的群體集中在顯而易見的地方。曾經繁榮的美國工廠城鎮陷入了失業和絕望狀態,以前的餐館和五金店被食物賑濟處和當鋪取代。
據經濟學家戴維·奧托、戴維·多恩和戈登·漢森發表的一篇
論文,從1999年到2011年,中國廉價進口商品的激增導致美國製造業減少了近100萬個就業崗位,導致更大的經濟範圍裏減少了200萬個就業崗位。
由此引發的憤怒幫助特朗普入主白宮。他曾在2016年的大選期間發誓要發動貿易戰。
“我們不能讓中國繼續強奸我們的國家,”特朗普在一次集會上說。“這是世界曆史上最大的盜竊。”
這種煽動性的描述與來自中國的低價商品消除了生活成本上漲的現實相衝突。盡管如此,特朗普的譴責在許多工人階級社區引起了共鳴。
中國工業違反國際貿易規則的說法有真實性。中國政府通過國有銀行貸款向大企業提供大量信貸。中國的工業企業還能通過與地方官員分享利潤來逃避環境法和勞動法。中國的市場對來自外國公司的競爭仍充滿了壁壘。那些在華投資的外企麵臨知識產權被公然盜竊、產品被猖獗仿造的嚴重問題。
然而,美國也在很多方麵從對華貿易中受益。更便宜的商品幫助了家庭應對收入停滯的問題,同時充實了企業資金。問題是,企業的大部分收益流向了在中國生產產品的公司的股東們,而美國政府未能減輕那些被甩在後麵者的痛苦。
一個名為“貿易調整幫助”的聯邦項目原本是為了補償那些因廉價進口商品失去工作的人,為他們提供現金和從事其他工作的培訓。但國會批給這個項目的資金嚴重不足。據一項
對美國勞工部數據的分析,2019年,有資格領取這項福利的人中隻有不到三分之一得到了幫助。
珠海的一家山姆會員店,攝於2016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兩年後,沃爾瑪為中國製造的產品花了150億美元。
簡單的政治口號遠比貿易效益的複雜計算容易理解,這讓公眾越來越相信中國的工業隻是一種壓榨他人的力量,美國人“隻是被它利用了”,康奈爾大學的中國問題專家白潔曦(Jessica Chen Weiss)說,她曾任拜登政府國務院的官員。“我們在利益分配方麵做得不好,但它們是真實存在的。”
美國人情緒的部分變化似乎反映了他們對一個結果的不滿,那就是與中國接觸並沒有帶來這種接觸承諾的政治轉型。
美國與中國的貿易也未能推動中國政府承諾的市場改革。相反,習近平的政府擴大了國有企業的權力,同時打壓私營部門。
幾十年來,中國一直強迫外國汽車製造商與國有汽車公司成立合資企業,作為進入中國市場的一種方式。現在,一批從這些合資企業獲得了專業知識的中國新企業正在奪走
外國汽車製造商的市場份額。
最終,接觸政策帶來了目前的時刻,開啟了脫離接觸的混亂且令人困惑的過程。
拜登政府提出理由稱,通過減少對中國工業的依賴,美國的經濟將變得更有韌性,在麵臨衝擊和衝突時更不容易被擾亂。
但越南等國家製造的許多工廠產品仍含有大量中國生產的零部件和材料,據加州大學聖迭哥分校的國際貿易專家卡羅琳·佛洛恩德的研究。
隨著“中美國”的解體,世界的供應鏈最終可能會變得更加複雜,會涉及更多國家的更多工廠,但仍依賴主要由一個國家製造的關鍵部件。
“世界仍依賴中國,隻是在依賴的過程中繞了許多彎而已,”外交關係委員會的塞瑟爾說。“可能會出問題的地方變多了。”
越南的一個工業園區,富士康在這裏有業務。從越南進口的產品比從中國進口貴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