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亞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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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孟菲斯情緣

(2018-03-07 17:43:08) 下一個

作者:杜少華(杜潛)

 

This is a beautiful story!

這是一個美麗的故事!

我完全想不到會有個“紅顏知己”將與我相遇,在孟菲斯的仲夏……

我在紐約一家中文學校教寫作,紐約皇後區Flushing肮髒又亂糟糟的華人區街市讓我有點悶。2015年的春節過後校長問我,阿杜,學校在田納西州孟菲斯城市有所分校,你想不想去?我說過了冬天再說嘛。在紐約住了一段時間了,我當然想換換環境。孟菲斯,那是貓王的故鄉啊,馬克吐溫筆下那美麗的密西西比河從城市流過!

四月上旬我開車前往孟菲斯考察,汽車離開紐約一路前行,路邊灰灰的樹木光禿禿的,那細枝曲曲叉叉的清晰的伸向天空,象無數的小手向暗沉的天宇乞討燦燦陽光。長途行駛七八個小時一路景色乏味,我就和微信圈內的朋友說冷笑話:

天氣好嗎?

好啊,非常純淨清爽,夜裏的時候!

夜裏?

因為閉上了眼睛!

白天呢?

當家作主啊!

主人翁啦,牛啊!

能不牛嗎,家裏柴米油鹽養小供老,哪些不是我在扛!

牛,腰板挺直!

但居委主任來時,得彎腰了。

Why?

人家昂著頭,腰板挺直,我得讓座啊!

冷笑話說夠了,我的眼睛又沉沉的,但接近田納西州時,樹的顏色開始變化,有小小的綠牙星星點點。我開始興奮,進入田納西州後,一路翠綠撲眼而來,越往前去那是層層綠浪翻動,而公路旁的綠樹林竟然點綴著豔豔粉紅的樹叢,不知道是不是櫻花但看著就象櫻花,那麗亮的粉紅在如紗的陽光中,在綠霧淋漓中閃爍得意耀目的嬌媚,時不時還會看到攝影家夢寐以求的畫麵:於某處猙猙的岩石上,錯立著綠樹伸展著櫻花!一路上,還可以看到那有特色的房屋,分布有致的座落在園林般的環境中,那景觀甚至比加州的農村還要美麗,真有些象童話中的畫麵。嗬,田納西州,美國鄉間音樂之地,綠色交匯演奏出巴赫的美麗的提琴奏鳴曲!

我大聲唱起歌來:愛人啊你明媚如月光耀;我的心啊燦爛如陽光照……

四月下旬,我打點行李來孟菲斯任職。

到孟菲斯的那天,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汽車行駛在Freeway上,我往天空一看,清朗的夜空掛著彎彎的明麗透徹的月亮,讓我感到那是天使在向我敞著親切的笑臉,心情頓然如美麗的詩句盤繞胸廓。我想起自己寫過的一首流行歌歌詞:澄藍的天空, 月亮升上來,湖水粼光在閃耀,夜鶯在樹林裏歌唱……

分校的羅校長帶著我去住宿處安置我住下,我和一個叫“便”的男教師同住一間獨立房屋,該屋兩層,樓上兩個大房間,樓下一個大客廳,帶著餐廳的廚房連著大廳,大廳有個房間,比樓上的房間小點。這房間帶個廁所,就是沒有洗澡間。我搬進來時,“便”已經占據了該房屋樓上一間沒西曬的房子,我就入住在他的對麵。我的房子比他的大點,但是羅校長說你的房子夏天會熱些。我說無所謂了,開空調嘛。羅校長說水電費你們自己承擔,我說沒問題。羅校長又帶我到廚房,說大廳和廚房是公用的。我一看廚房就皺眉頭——髒得無法形容……可想而知那個“便”是一個什麽樣衛生習慣的人!因為廚房的燈光昏黃,我說“便”你覺得廚房夠不夠亮?“你要這麽亮幹什麽?”他說,口氣不屑。水電是我和他共用也是共付費的,他不同意我也說不出話來。

“便”48歲,大連人,姓郭,具體名字不知道,英文名叫“Ben”。後來我查了一下字典:Ben是室內和裏麵的意思;在蘇格蘭土語裏有“山峰”的說法。讀音就讀中文的“便”。    

這個英文名起得真蠢!

但是這位郭先生的英文真棒,首先,在大陸時,是英語教師,來美國後又專門進修了美式口語。如果他有合法身份又有美國的教師文憑,那一定可以到美國的學校任教的。郭先生一米七五,長相端正中帶點英俊,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帥哥。美中不足的是有些佝背,也許是年紀漸大的緣故。“便”的個性有點城府,有點點狡黠點點陰沉,奇怪的是也有點自卑。他也自私小器,心胸狹窄。他的愛好不多,抽煙喝酒煲大陸電視劇是主要嗜好。他唱歌不錯,但卻極少開腔。他來美國六年,老婆跟他離了婚,他也拿不到美國身份,想結婚拿身份和找個女人解決生理壓製是他亟期的需求。

我們開始相處了,因為看不慣極度的肮髒,我用強力清潔劑將廚房的地板拖了幾次,也擦了水槽盤和灶台。但很快又變得髒了,因為使用廚房中,“便”根本是不配合。再後來,我也懶得再清潔。我在學校教十四歲以上的孩子寫作,“便”教七歲以上孩子數學。我不需要太好的英文,而“便”那邊英文是一定要好的,因為孩子小,幾乎都是“ABC”,即美國出生的中國孩子。學校的教師不多,連羅校長夫婦加起來也就是8個人,除了羅校長老婆,都是男教師。我和“便”還有羅校長是老男人外,他們都是三十幾歲。“便”一天到晚纏住羅夫人,要她幫忙介紹女人。那羅夫人正心煩,因為她與羅校長在鬧離婚。羅校長五十八歲,可能嫌五十二歲的老婆是“黃臉婆”,故跟老婆的關係搞得很難堪,經常在學校爭吵。但羅夫人還是“百忙中”抽時間為“便”物色了幾個公民身份的中國女士,其中有看上“便”的也有拒絕的。人家有意的“便”瞧不起;他喜歡的,人家不敢跟他來往:你會不會利用我來為你辦身份過橋?

“便”也跟我探討如何找女人的問題,我說你可以嚐試在網上找啊,我還把網站都告訴他,說你隻要展現你真實的性格和才華,讓同類型的女人了解你,就會有機會。當然,成功率不高,Need some lucky。“便”開始了嚐試,不久就沮喪。他總是以羨慕的語氣說:“杜,你就好了,不用為身份發愁!”我就安慰他,說你會找到有公民身份的女人的,說不定很漂亮呢!此時他會和我一起“哈”的一笑,隻是他的笑聲明顯夾著自嘲。

羅夫人因為與老公鬥氣,有時會拿我來當槍使刺向他老公。“阿杜,來試一下包子!”在辦公室裏她大咧咧的說,眨著媚眼伸手向我遞來熱氣騰騰的包子。那些年輕的教師便竊笑,“吃包子”在廣東話裏有特別的含義。羅校長當然也聽得出其中內蘊,臉就拉下來。他不是因為妒忌,而是老婆當眾落他的臉讓他不爽。有時候她會倒杯咖啡走過來放到我的辦公桌上,“趁熱喝!”然後眼尾掃羅校長。我是不會趟這種混水的,總有我的辦法得體地回避。倒是“便”那神情怪怪的分明似很不受落,好象羅夫人是他的情人拋棄了他去粘上別人,之後他大半天時間他竟然可以不和任何人說話。有時候開車參加學生家長的派對,為省油大家共坐一輛車,在車上我和羅夫人講廣州話,“便”在一旁也繃著臉,事後他對羅夫人說:“那天你們講廣東話,我就恨不得馬上跳下車!你們太不尊重人了!”他的意思是幾個人在一起,你們就應該講普通話。我想這未免太霸道了吧:我們在共同討論一個問題嗎?而在我們共用的廚房,他明知我不抽煙又最討厭煙,照樣大咧咧的有我旁邊抽,根本不需要避異。

生活中總有些心煩的事,也可能是那“彎彎的月亮向我眨笑眼”,美麗的故事開始了。

一天,羅校長說,學校會來一個新的女教師,負責音樂授課。有人問多大年齡?羅校長說四十出頭,那些三十幾歲的男教師們一聽“噓”的表示這於他們沒興趣。而“便”一聽樂,羅校長當然樂,他們是樂形於色,我知道隻能空想,一來我不是大富貴,懷中攢著大把美金,二來年齡相差太遠,心似猿猴時想來自己好笑。

 

羅校長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他平常的長相透著色迷迷的神情,長長的門牙有些黃有些外露,但一米八的身材令他有種偉岸的氣勢。雖然是廣州人,他卻說一口漂亮的普通話。他說以前是在鐵路大院長大的,那裏隻講普通話。這位羅校長的心思用廣州話來形容,就是“轉數快”,北方話的“頭腦靈光”。奇怪的是他來美國二十幾年了,英文比我還要爛。“他媽的,老羅頭這爛英語怎麽也能當學校的校長!”“便”憤憤不平。我說在美國,這種補習學校,你隻要開了一間,就可以合法的在任何地點再開一間又一間分校。學校的總部在紐約,紐約的校長是個醒目的ABC,也許他是羅校長的親戚!他們合作在孟菲斯開了這間分校,哪老羅頭不就成了羅校長了!

羅校長對我和“便”說,新來的女教師要住到你們那裏去,你們看看誰把房間騰出來?“便”說樓下不是有個房間嗎?我說樓下的房間沒有洗澡間,在美國,女士優先是基本禮貌,還是我們把房間讓出來吧。羅校長說還是阿杜明事理,“便”你的想法就是多!“便”有些尷尬,臉上露出遷怒於我的表情。我說“便”你比我資格老,挑選權在你。“便”不作聲。我接著說,“便”,我搬到樓下的房間吧,要洗澡時就到你的房間,洗澡時間是在晚上十一點半以前。“便”同意了,一臉喜滋滋的神色。他是求之不得,因為女教師可以住在他對麵,他是“近水樓台”。我有些不理解,說你的東西那麽多,擺滿一地,我那邊的房間大些,你為什麽會選擇小的房間呢?西曬也不怕啊,反正有空調。他神情詭譎的一笑:“這樓房的空調機不好使,隻有我這個房間才有空調,夏天爽死了!”我想說“女士優先,你應該把有空調的房間讓給人家女士啊!”但我沒有說,這有用嗎?

女教師還沒到,羅夫人就大為喝醋,她知道那個女教師是單身,羅校長為了說服那個女教師來任教,在電話在視頻已經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了,她認定老公是為了把那女人搞過來之後就跟自己離婚!此時輪到她纏“便”,說你去搞那女人,我給你錢!又對我說,杜,你晚上進門強奸,我支持!當然,我們知道那是幾近瘋狂的氣話。“便”對我說,她擔什麽心呢,人家四十幾歲,老羅頭是半截身埋黃土的人了,他怎麽搞得過我!此時他的語氣和神情充滿自信,而且壓根兒沒想到我會是個潛在的對手——你不也是“老杜頭”嗎?人家百分之百不會考慮你!再說,你有我英俊嗎?就算你年輕十年,也不是我的對手!

“便”心裏一定這麽想。

我呢,順其自然吧。

 

 

新女教師來了,她姓肖,英文名字叫“雪莉”。她從亞特蘭大過來,坐長途車,中國人稱那種車是“灰狗”, 英文是“Greyhound”,也真就是野生動物裏善長跑的灰狗。那天也是晚上十點多鍾,我碰巧有事與羅夫人在學校,回家時羅夫人執意要坐我的車,說一定要看看那“騷貨”是什麽樣的人!回到我的住處,“騷貨”還沒來,我和“便”在廚房各自做事,羅夫人不安地在客廳走來走去,我看著好笑。走進客廳要出院子收衣服時,她拉住我正要說什麽,這時門鈴響,“便”急忙跑去開門,夜色中,先是羅校長滿臉春風的頭在晃動,接著雪莉的身影出現。

雪莉的行李不多,一大一小兩個箱子,羅校長提一個,她自己拎一個,肩上挎個黑色的包包。“便”笑吟吟地說“來啦……”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上前要幫助雪莉的樣子。羅夫人搶在我前頭擠身到門口。羅校長一看她也在,臉色頓時不好看,但沒有發作。

雪莉跟羅校長進門後,眼睛很認真的與我們都對了一眼,臉上浮笑大方的說:“Good to see you everyone ! ”

她長相端正中帶幾分清秀,中等身材……

“樓上去。”羅校長提著行李箱往樓上走,雪莉跟在後麵,此時“便”才說:“我幫你拎。”伸手過來。雪莉說不用了,也不重。她跟著羅校長上樓,我和羅夫人跟在後麵,羅夫人一麵咬牙切齒給我和“便”打眼色做手勢,那意思是“搞她”,那樣子我幾乎忍不住要笑。

“阿杜,你還沒搬出?”羅校長有點不滿。我說因為Madam不確定那天來,所以沒動。我馬上搬,很快的。於是搬東西,羅校長和“便”在一旁看,倒是雪莉說“杜叔叔我幫您。”於是就幫起“杜叔叔”的忙來,羅校長和“便”一看,也過來幫手。我當時一聽她叫我“叔叔”,心裏頓時涼了:不得不承認,我確實比羅校長還年長點!“我老了,接受這個現實吧!我根本沒機會,北方人說的:‘沒戲’!”

搬東西中,雪莉說不是緊要的東西,您可以放些在這裏,我一個人用不了這麽大地方,我想想就留下了一些箱子之類的在雜物間。在他們的幫忙下,我很快把東西搬到樓下。羅校長就給雪莉意見應該怎麽鋪床,那意思是你阿杜原來的擺放並不是最好。羅夫人一直繃著臉,此時發話了,說幾點了,要不要回家了!那意思很明顯:我還是你老婆,你別想采野花!這時雪莉也看出了點眉目,趕緊說羅校長謝謝了,你們回家吧,也十一點多了,家裏孩子一定擔心的!羅夫人趁機揪一把羅校長:“聽到沒有,人家都說出口了!”羅校長想發怒,但忍忍氣對雪莉說你明天休息吧,在家撿撿東西,然後衝夫人臉一沉走了,他夫人屁顛顛的跟在後麵。

我將東西在樓下房間擺放好後,趕緊拿了衣服毛巾上樓洗澡。“便”的房間開著門,我進來一看,一股濃臭的煙味中,雪莉盤腿坐在地毯上,和坐在床上的“便”在聊天,他們一邊喝著飲料,讓我看著就已經很熟絡的樣子,我心想“便”時來運轉了,我這個“叔叔”該退出競爭,祝他好運吧。

進了“便”的衛生間,嘩 ,哪髒啊簡直是太恐怖了:地板的黑漬黃漬紅漬藍漬一片片,洗臉盤是黑黃汙油煙灰布滿,座廁更可怕,就象落後農村的糞坑,看著就惡心!我的腦中飛快掠過以往的情景:有次坐他的車去購物,那車髒得到處是煙灰煙頭和垃圾……但依然沒有浴室恐怖!

幸好浴缸還不算太髒……洗澡中我止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心想以後天天要上來洗澡,日子真難熬啊!

洗完澡走出來,聽到雪莉問“便”這裏有沒有被子?意思是她沒帶被子,不知道羅校長有沒有給員工提供被子。“便”說不知道,我想起樓下一個雜物間有兩床被子,樣子看著很髒,就對雪莉說了。她跟我下樓開了雜物房的門,我感到一股黴味直嗆鼻子。“這能蓋嗎?很恐怖啊……”我說。她也皺了眉頭一副難以接受的模樣。我想了想,就說我從紐約過來時,帶有冬天夏天的被子,如果你不介意,我這裏有毛毯,你先蓋著。她看看我,猶豫。我說是幹淨的,還在被套裏裝著。我將被套拿出來打開,讓她看看毛毯,她說哪怎麽好意思呢?我說你什麽時候有了自己的被子,把毛毯還給我就行了。街上有洗衣店,拿去洗也很方便。我那真心的同事之間互助的誠意,相信她是Fell到了。

但她還是沒有拿我的毛毯。

她走回樓上,我也不強求,畢竟我們這才認識,過份熱情就會顯得我怪怪的。

她今晚蓋什麽呢?也許她的行李箱裏有冬天的長大衣……她不是說從亞特蘭大過來的嗎?那邊的冬天也冷……

進了自己的房間,“杜叔叔”脫了長褲開始坐在電腦桌處改稿。有人敲門,我以為是“便”,就說:“Come in !”。門推開,是雪莉,我很不好意思,趕緊說“我以為你是‘便’”。她也退了出去,關上門,說話了:“杜大哥,我想問問您,Wi-Fi的密碼,我要上網……”我一聽有些懵,她不叫我“杜叔叔”,而是杜大哥!我以為聽錯,連忙穿上長褲走出來,然後在Wi-Fi盒子上找出密碼,指給她看。她說一長串背不下來,我就找了筆出來,出於“Lady's first”禮儀,要幫她抄,她說您戴眼鏡,眼睛不好使,我來抄吧,就蹲在那裏把密碼抄了。

我回到房間,又繼續作業,但頭腦裏一直被“杜大哥”的稱呼迷暈,至於她什麽時候上樓,不知道。

她又在敲門:“杜大哥……”我開了門。“您的房間窗口太小,您為什麽不把電腦桌移到客廳上呢?客廳通院子那裏的門旁邊,有窗戶空氣又好,您的電腦桌可以放那裏啊。”我走出客廳一看確實如此,說好提議,於是馬上搬電腦桌。她幫我,這時“便”提了個水壺下樓,看到雪莉在幫我搬東西,他那神情又怪怪的,楞楞的站在那裏。我很快把電腦桌安放好,電腦也擺上,這時“便”走過來看看,說話了:“阿杜,你房間放不下電腦桌嗎?這是客廳啊……”意思很明顯:這客廳有我的份,憑什麽你擺你的東西出來?我說這麽大的客廳,你如果想放張桌子,那邊隨你放。他的臉色不好看,還想說什麽,雪莉笑笑,拍一下他的胳膊,“您搬張桌子下來,走,我去幫您。”她的意思我聽得出來,是息事寧人的口氣。她拉了“便”往樓上走,回頭對我眨眨眼睛。

我笑了,是覺得“便”好笑,是因為雪莉的處事方式由衷的讚賞的微笑。

事實上“便”沒有把他的電腦桌搬下來,他才懶得跑上跑下的用電腦。

睡覺前我去洗手間漱口,雪莉拎著一袋子食物下樓到廚房來煮,一見我出洗手間就問,“杜大哥,這些鍋可以用嗎?”我就走過來告訴她,那些是我的那些是“便”的,我的可以隨便用,“便”的也應該可以用。我故意大聲這樣說,讓樓上的“便”聽到,免得他起疑心以為我說他壞話。雪莉就用了我的鍋煮麵條,開始跟我聊起開來。她說杜大哥您有小提琴吉他,您都會玩?我說業餘愛好嘛。她說那學校為什麽不請你兼職音樂授課?我說我不想做太多,我需要一些業餘時間。她笑了說您活得真灑脫,有錢也不掙!

吃完麵條她又說杜大哥您可以彈吉他給我聽聽嗎?我指指樓上,說這麽晚了,明天吧。她說吉他聲音柔美輕靈,“便”不會認為是幹擾的,彈嘛。她眼睛明亮,那眼神有較強要求之意,我說好,哪就免為其難吧。我走向客廳,她跟著,還把椅子搬過來,我拿了吉他坐下,理一下情緒,就彈《愛的羅曼史》。她很認真的坐到地毯上盤了腿托了腮聽,那樣子一如六年級班上的小學生。一曲彈完,她說您彈得很好嘛。我知道那是客氣話,其實我隻能說彈得較流利。之後我又彈了柴可夫斯基的《四隻小天鵝》和貝多芬的《致愛麗絲》,她說您什麽時候學的古典吉他?我說年輕的時候,又問你怎麽知道這是古典吉他演奏技巧?她嘻的一笑說你忘了我是來教音樂的?我說一般人是不知道吉他有古典演奏技巧的,大多數的人知道的隻是民謠演奏技巧。這時,我的眼尾一掃,發現“便”站在樓梯角那裏。雪莉順著我的眼神也看過去,於是大方地跟“便”打招呼,“便”有些尷尬有些不快有些心虛地慢慢走近來,站在那裏不說話,愣愣的瞪眼睛。這場麵讓大家不太舒暢,於是我說都十二點多了,我們睡覺吧。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在廚房做早餐,雪莉下樓,問我有沒有大的盤子或水桶,說要洗被子。我說你可以在浴缸洗啊,她說我知道,洗完後不可能抱水淋淋的被子到院子吧。我一想也是,說怎麽自己就那笨。她說不是您笨,這種事女人經常做,有經驗嘛。我就在院子裏找到一個大水桶給她。我吃早餐的時候,聽著樓上的水“嘩嘩”響,想起昨天晚上彈吉他,那水聲竟然如溫婉的音樂般美妙。這時“便”下樓來蒸他的饅頭,站在灶台前神情專注。我吃完早餐,看到垃圾桶那袋垃圾滿了,提了垃圾袋就往門口走,到樓梯旁邊聽到有沉沉的人下樓的腳步聲,於是回頭看,雪莉正雙手吃力的拎著那個裝有濕被子的水桶往下走,我於是放下手中的垃圾,兩步上樓梯接過她手中的水桶。她說不用不用,我說你也不客氣,我們互相幫忙,你不是幫我搬東西嗎?

我拎了水桶到院子,那裏有一根粗電線橫拉在院子圍欄的兩邊,上麵有我涼的幾件衣服。濕了水的被子很重,我們合力要把水扭絞出,雪莉使盡全身的力還是扭不動就笑了,說算了擱上去讓它慢慢滴幹水。“便”走到廚房來,我向他招手,他裝看不見。我就大聲說“便”能過來幫忙嗎?他揚揚手中的東西表示自己要做早餐。我就走進客廳來到他身邊,說我們一起幫雪莉晾被子。他楞一下:“哦……”那話意我聽出來,是“早說啊!”於是他跟我走到院子來和我一起把被子絞幹擱到粗電線上。

“謝謝你們啦!男人就不一樣!我上去睡覺了,昨晚跟家裏人通話一宵……”雪莉疲倦的說,有點懶庸的上了樓。

十點鍾時,羅校長夫婦開車來接我和“便”上班,一進屋他就嚷嚷:“雪莉!昨晚好睡嗎?”我指指樓上,說她還在睡覺。羅校長一聽直拍腦門,哦哦哦的說自己太粗心。羅夫人瞪眼睛,“看你這個色迷迷的衰樣就惡心!”羅校長拉長了臉頂她:“關心員工有什麽不好?懶得理你!”羅夫人哼一聲,說什麽時候了還睡覺?那意思是“這種女人是懶惰的有什麽好!”羅校長向她做了一個“你這個人不可理喻”的手勢。這時“便”說話了:“她昨天晚上打了通宵的電話,早上嘩啦嘩啦的用水,然後才去睡覺。”他雖然是在解釋,但一句“早上嘩啦嘩啦用水”,現出他小器的真麵目。我猛地想起當時樓上傳來雪莉洗被子的水聲時,他那神情專注的樣子,原來是雪莉“嘩嘩”的用水讓他痛在心上,那水聲給他的感覺一定是——美金從口袋“哐啷”的往外掉。

在車上,羅夫人問“便”:怎麽樣?意思是那女的你看上眼嗎?“便”樂滋滋說還行。羅校長一聽接話:“便,你沒身份,難度很大的!”言下之意是“你識趣點吧!”我對“便”說,你如果想追人家,最好先把衛生間搞幹淨,要讓人家看到了,對你的好感立刻打折扣。羅夫人也接嘴,“‘便’,你這個北方人真的太髒了!你會不會象我們廣州人天天洗澡的?”羅校長直攻猛打,“‘便’,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你的辦公桌,象什麽?我看象跳蚤市場上阿密古的地攤!阿密古的擺地攤都比你清爽!”我一聽笑了,墨西哥人說的是西班牙語,“朋友”單詞的發音是“阿密古”,所以中國人稱老墨為“阿密古”,有取笑的意味。而“阿密古”確實也比華人邋遢不講究,象大陸打樓盆的民工。“便”有些尷尬,說沒有工具,怎麽搞?我說有啊,樓下的衛生間就有清潔用具,下班後我拿給你。羅夫人說:“‘便’,我幫你搞!”“便”這才笑,占了便宜一樣。羅校長發惡了:“你很閑啊?回家拖拖地板吧!”“便”趕緊說衛生還是自己搞。

傍晚下班一進廚房,我的感覺是煥然一新:地板,廚櫃,桌子,明明亮亮,特別是灶台,原來厚厚的黑黃暗紅的油漬滿布,現在已經給擦得幹幹淨淨,露出本來的奶白的原色。再一看,我們擺放淩亂的用具,碗啊盤啊碟子等等全部歸類放好。

羅夫人的臉上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因為她家的廚房,也是雪雪白白幹幹淨淨的,他們夫婦請過我去吃飯,我當時也由衷的稱讚過他們的廚房。

羅校長大聲說:“雪莉!”

雪莉從樓上下來,手中還拿著電話,然後對電話說了句後關上機:“你們回來了!”

“這兩個不講衛生的男人,現在被你征服了!”羅校長說,又望望我,“阿杜,是嗎?”他的意思是你是教寫作的,我的用詞也不差吧!我說校長是對的,謝謝你了雪莉!她笑笑說我今天沒事做,找事樂著呢。

但是羅夫人還是哼一下鼻子用粵語說:“表麵功夫!”

雪莉和“便”都不會聽粵語,他們臉上就沒表情。

“還不走,這裏是你家啊!”羅夫人拉了羅校長就往外拖。

雪莉又撥電話,一麵往樓上走。我要煮飯,找電飯鍋找不到。廚櫃上倒是有兩個嶄新的排在那裏,我以為是雪莉帶來的。找了半天找不到正想上樓問雪莉時,“便”指指那“新”的電飯鍋,說應該是這兩個吧……有一個像是我的……我這才認真的觀看,果然認出了是我的電飯鍋……原來因為久而不洗,那顏色都蒙上些米黃影,現在給擦得雪白……我以由衷讚美的語氣對“便”說:“She's a nice woman !”想起她晾在院子的被子,我走出院子一看,被子沒有了,我的衣服也不見。我走回客廳,一看,我的那幾件衣服給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沙發上……

吃了晚飯,雪莉走下樓,手中拿著杯咖啡,看到我坐在電腦跟前,就走過來。我指指沙發上的衣服,說謝謝你了!她笑笑表示不客氣,又問我:“杜大哥您在寫什麽東西?”我說亂敲一氣,好玩。她說羅校長告訴我,您在大陸時寫電視劇?我奇怪了,你才來羅校長就跟你講這些?她說羅校長介紹學校情況時,大概講了一下現有的教師,都是些什麽人材,不就知道了?羅校長說,您應聘時,什麽個人資料都沒帶,隻打開優酷網站,讓他看您作為編劇拍出來在電視台播出的電視劇。杜大哥,你能編寫電視劇,真不簡單。我就特別難以想象,二十集的電視劇,怎麽能編出那麽多的情節!我說別提那沒良心的破東西了,隻反映寫作技術,全為了掙稿費,播出的時候,我自己從來不看。我指指自己胸口:“My heart so bad.”她說別踩自己嘛,當然,在電話裏跟羅校長聊天,我不知道那個是杜先生,但昨天進門跟您一對眼,就肯定是您了。我笑了,為什麽,我額頭上鑿了“作家”兩個字?“不用鑿字,看氣質啊!”我哈的一笑說謝謝我爹媽給我作家的氣質。她說真的要謝謝您爸媽。不過,我當初有點納悶……我說為什麽?“我以為那羅夫人是你的女朋友……”我笑了,說你為什麽這樣認為呢?“門開時,你們倆在客廳那邊啊,這麽晚了,她在這裏,靠得你又那麽近……但是我感覺她氣質跟您不配……等您搬完東西她和羅校長說話,我才知道是猜錯了。”我一聽恍然大悟,原來她叫我“杜叔叔”,是因為那羅夫人!她又問,杜大哥,您彈吉他好,還是拉小提琴好?我說兩樣都不好!她說別謙了,拉來聽聽嘛!難得她喜歡,正好讓我表現表現,於是拿來提琴:“現在,一個拙劣的作家,但他是一個偉大如帕格尼尼般的小提琴家,開始演奏了。你喜歡聽什麽歌?”她想了想:“《我的祖國》。”然後坐到沙發上,啜著咖啡。

我也喜歡《我的祖國》的旋律,調整一下情緒,開始拉琴,但隻拉此曲前部份的旋律。這首歌為二段曲式,後段的旋律因為唱詞政治口號化的緣故,旋律突然變化走強走硬,破壞了這首歌的優美。想想《音樂之聲》電影裏的《雪絨花》,簡樸真情的歌詞,鄉間民謠優美醉人的旋律,人對花的喜愛象征了對祖國深愛之情……

“好聽!”她說,“梁祝!”

於是我拉梁祝,當然,年輕時可以一口氣拉出全曲,音色也還不錯吧,但因為二十多年不拉了,來美國後才重新拾回,再拉不出音準流暢的快弓。

“好聽!”她說,沒有故意的客氣。

“業餘水平,隻能是這樣了。”我指指樓上,“不知道會不會打擾‘便’……”我往樓梯角那邊看看,“便”會不會站在那裏。奇怪,竟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剛才我看到他開車出去了。”雪莉說。她的意思我聽得出來,是因為看到他不在,她才叫我拉小提琴。

我們相視而笑。

晚上十一點多到樓上“便”的房間洗澡,還未進門,一股濃濃的嗆鼻的煙臭向我撲來,讓我幾乎窒息。心想真他媽的死煙鬼,每天都要我忍受那受刑般的Moment !

死煙鬼正在使用筆記本電腦和女兒視頻聊天,看到我他很得意,指指視頻:“我女兒。”意思讓我來看看。盡管他滿身煙臭,但我出於禮貌,還是湊近前看。他女兒挺大方的跟我揮手打招呼:“Hi uncle!”我看小姑娘很漂亮,就稱讚她,“You are beautiful girl!”她笑了很高興說謝謝,我問大學生,你在美國還是大陸?她說在美國,正在加州斯坦福大學讀書。我說那是名校,學費很貴的!她說辛苦我老爸了!我對“便”說你有個你值得驕傲的好女兒!“便”也很高興,說見過我女兒的,都說她聰明漂亮。我對他女兒說,“看起來你又漂亮又清爽,你很愛幹淨,是吧?”她說是,我不象我老爸。接著她又對“便”說,“老爸,要你戒煙是難的,就要求你搞好個人衛生!你要乖,聽到沒有?”死煙鬼有些尷尬,哼哼著“搞搞搞……”我進了浴室,眼前猛一亮:衛生間很幹淨很幹淨,洗臉盆,廁所,浴缸,鏡子……幾乎可以說是閃光的。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真是“便”的衛生間嗎?

確實是他的衛生間!我不可能走進夢幻裏!

我走出來,湊到視頻那裏,“大學生,你老爸的個人衛生大有進步!”她不相信:“真的?”我就拿起“便”的筆記本電腦塞到“便”手裏捧著,推他走向衛生間:“這是衛生間,亮堂堂的,看到沒有?”小姑娘也高興:“老爸,You are good job!I love you!”說完衝臉向“便”嘖嘖送上吻。“便”有些尷尬,捧了電腦走回房間,我也愉快的進了浴室。

洗完澡下了樓,雪莉正在廚房那裏搞她的護膚麵膜,那東西一貼到臉上立刻讓她變成另一個人:一張卡通人物裏的滑稽角色臉譜。她反而問我:你要不要敷?洗了澡敷效果最好。我說謝謝了。又對她說,“便”在改變,剛才我上去洗澡,那衛生間很幹淨很幹淨,簡直是星級酒店的水準!這說明,一個人有心要改變,就能改變。她輕描淡寫一笑,“是嗎?”

這時“便”下樓煮咖啡,對雪莉說“謝謝你……”雪莉笑笑。我不明白他要謝她什麽,正要問,猛然醒悟到:“便”的衛生間,一定不是他自己清潔的。我問“便”:“衛生間真是你清潔嗎?”他尷尬,指指雪莉:“你知道,我的房間門通常不鎖……她幫我……”我由衷地對雪莉稱讚:“You so nice!”

 

 

第二天,雪莉上班了。羅校長提前來接她,因為她想在上班前先去一下華人超市買些東西。 九點鍾時羅校長的車就到了門外,嗯喇叭。我們正在廚房做飯菜,雪莉在煮幾根玉米,還沒煮好。外麵的喇叭聲不停地催,她急急忙的就出了門。

之後,我和“便”也出門上班。

剛回到學校辦公室,羅校長回來了,但還沒見雪莉的身影。“便”說羅校長你不是和雪莉一起回來啊?“我老婆帶她去買樂器。唉呀,匆匆忙忙的,她都忘了帶銀行卡。”羅校長說。我說樂器不是由學校買嗎,為什麽要她的銀行卡?羅校長說當然是學校買,是她沒買到自己的東西,我說先拿我的錢去用,她就是不肯……都是我老婆,死摁喇叭,催命鬼一樣,害得人家忘了帶銀行卡!

我突然想起雪莉煮的玉米,不知道她會不會忘了關電爐子?如果真忘了,哪可是會導致可怕的火災……

我問“便”:“你走的時候,看到雪莉煮玉米的電爐有沒有關了?”

他先說沒留意,接著蹦出一句“哪得費多少電啊!”

我心想你真是豎著兩根指頭的嚴監生啊,馬上想到的是會損失多少電費錢!

“便”這句話也讓辦公室裏其他的教師相視而笑了:大家都知道他把一分錢看得輪胎大!

我讓羅校長打個電話問問雪莉,有沒有忘記關電爐?因為我們都沒有雪莉的電話。

羅校長打電話給雪莉時臉色也有些緊張,但很快又寬鬆,放下電話後對我們說,“她說關了,你們放心了吧。”

十一點多的時候,羅夫人和雪莉回來,倆人抬進一個長紙箱,說是電子琴。辦公室裏的教師們都圍過來,“拆開拆開!”他們七手八腳的把紙箱拆了,然後接通了電子琴的電源,哄著雪莉“彈一首彈一首!”雪莉說我才來,情緒還沒調理好……他們就是不放過她,羅校長說:“雪莉,你就讓我們開開眼界吧!”她看看我,我笑笑,意思是你自己決定。沒想到她說:“杜大哥拉小提琴,我就彈。”他們一聽全看著我,那神情是意想不到。

羅夫人擠到我身邊,“阿杜,你真會拉提琴……拉得好嗎?”

我說不好,我是北方人說的“瞎搞!”

誰知雪莉在一旁說:‘杜大哥的慢弓拉得不錯,音色很好。不信,你們可以問‘便’!”

“便”也點頭承認:“阿杜拉得很好聽。一開始我以為是收音機放的……我特別喜歡他拉那首《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那年輕教師們立刻嗡嗡嗡的擁了我,說著那些半玩笑半打趣的大話:“想不到杜老師除了是作家還是音樂家!失敬失敬!”

我們哈哈大笑。

年輕的教師小霍問:“《聽媽媽講過去的事情》,什麽歌啊,好聽嗎?”

“便”說好聽,超好聽。

我說旋律是很好聽,但歌詞也很惡心。

年輕的教師們大感興趣,問為什麽惡心?我就念了歌詞,他們笑了,互相指著臉:“是你媽媽,不是我媽媽!”又不解,“杜老師,既然惡心,還拉?”

我說我改了歌詞,就不惡心了。

“便”不屑地,“人家電視電台經常放的歌曲,歌詞還要你改!”

羅校長也有些不服氣,“阿杜,人家的歌詞也有水平的!”

雪莉拉拉我,聲音有些熱切:“杜大哥,聽聽您怎麽改。”

於是我就走到黑板前,拿粉筆把歌詞寫了出來:

月亮在白蓮朵雲層裏穿行,

晚風送來遠處那悠揚的琴聲。

我們坐在小河邊柳樹旁,

一遍遍回想那美麗的時光;

我們看著如歌般流淌的河水,

一遍遍講起那美麗的事情。

那時候,我們多麽年輕,

清澈的眼睛閃耀青春光亮。

你柔情如水,我熱情似火,

你我伸出手,十指相扣緊握在一起。

冬天的霜雪,夏天的風雨,

見證了我們肩並肩往前走。

月亮在白蓮朵雲層裏穿行,

晚風送來遠處那悠揚的琴聲。

我們互相依偎在那柳樹旁,

一遍遍回憶那美麗的時光;

我們牽手輕步在小河邊,

心中流淌著,依然是當年那美麗的故事。

“杜大哥,改得真棒啊……太不同凡響了!”雪莉興奮地對我說,語氣特別特別佩服,眼睛特別特別明亮。我心裏頓時有說不出的愉悅,一種美妙的快意霎時蕩過胸廓。

My god, 她喜歡文學,太讓我熱血了!

我說我有個亦師亦友的大哥,在他和太太五十金婚快到之前,我就改了歌詞獻給他們。

羅夫人也點頭說:“阿杜,你的確文筆很好哦!”她有點傷感,大概歌詞描寫的正是她內心想往的。

“便”不作聲,但那神情顯示了不得不服。羅校長倒能接受,點了頭語氣變了:“杜,學校請你看來請對了。”

有人說羅夫人您趕緊去拿把小提琴來啊,讓杜老師拉給我們聽!

我趕緊岔開話題,說你們知道嗎,“便”唱歌不錯的,我聽過他唱。

“便”這時得意地說,“我是學過美聲唱法。”於是年輕教師哄著他要來一首《我的太陽》。“便”看著雪莉說,“我唱歌需要伴奏啊。”他們又哄雪莉,雪莉還是說不行不行。這時羅校長發話:“難得大家這麽高興,這裏又沒有小提琴,雪莉,你就為‘便’伴奏吧。”一個年輕男教師把雪莉推到電子琴前,雪莉隻好順應眾人要求。她調整一下情緒,彈出一組琶音,望望“便”,問什麽調?“便”說降A吧。雪莉說那是原唱調啊,能唱嗎?“便”說試試嘛,於是咽喉嚨。雪莉將電子琴調鋼琴模式後就彈前奏,一上手一組熟練的旋律讓大家開了眼界,禁不住的鼓掌。“便”開腔唱,又是令眾人“耳鼓一新”,他那渾厚實淨的聲線很有穿透力,帶點金屬音的歌聲立刻在整個辦公大廳內匯蕩,幾乎掩蓋了雪莉的電子琴聲。美中不足是唱得有些生硬打折,該曲最後的高音部份沒法唱下,“嘎”的收住讓我們一愣,接著是哄聲大笑:“太陽掉落了太陽掉落了!”

“便”笑笑自嘲,“很久沒唱了太久沒唱了……”

雪莉拍手,真誠地說:“唱得不錯!”

於是我們一齊鼓掌,羅校長拍拍“便”的肩,都說美國的華人堆藏龍臥虎,想不到你也是一隻老虎!“便”說他以前在大陸時唱得很好的,來美國後,唉,忙於生活,生疏了。他看看我,“我要象阿杜天天彈吉他拉小提琴,肯定會唱得不錯。”

教師小霍說:“那您就天天練,同時別忘了關電爐!”

大家一聽“轟”的笑了,“便”的“銅錢輪盤”性格真有用,適時地為我們提供開懷的情緒。

奇怪的是“便”也在傻笑。

隻有雪莉沒笑,望望我們,可能她想:不知道你們在笑什麽,

後來辦公室沒人的時候,羅夫人走到我身邊說:“阿杜,原來你能教音樂!早知道,還用她嗎?!”我故意認真說,羅夫人你太有眼識泰山了!炒了她!她聽出我是開玩笑,也半開玩笑半生氣打我一下,“炒個鬼,遲了!”我心裏說:謝謝你們請她來!Maybe she are my soul friend !

接下來,雪莉和我走近的速度實在To fast。

雪莉來的第三天,早上,我照例的早起,喝水,運動,做早餐,然後坐在電腦桌前寫稿。雪莉下樓,我已經熟悉了她的腳步聲,雖然背向她,當她一進客廳我就說“Good morning!”她也回了一句早上好,然後走到我身旁:“杜大哥,送給您!”我回頭一看,她雙手遞來一盒東西。我問是什麽?“歐美經典歌曲。裏麵有《煙霧彌漫我的眼》,我知道您一定喜歡。”我說肯定喜歡,謝謝你了!“能送給您我特別高興!”她說,神情真實。我開玩笑說,我是伯牙你是子期。她愣一下,猛的想起:“哦,您說的是《高山流水》……不過話說回來,您覺得《高山流水》好聽嗎?”我說中國古人的欣賞水平我不敢恭維,古琴曲再好聽也不及歐洲古典音樂。她笑了,“我也這樣認為。”我說中國古代的音樂,沉悶平淡的旋律,架構簡單的曲式,兩千多年來幾乎是停滯不前,至少是發展緩慢。你看看歐洲音樂,從教堂和宮庭音樂中潤育出偉大的咬響樂,又從鄉間民謠發展出偉大的搖滾樂……太了不起了!她想想也同意,說所以我送這套光碟給您是正確的。她拿了我的吉他,說其實我也能彈民謠,隻是彈得不好,然後坐下來彈了些勾弦,我說很好啊,我拉小提琴你伴奏好嗎,《綠島小夜曲》?她說試試吧。於是我拉小提琴,她彈吉他伴奏。“便”走下樓,接了歌曲旋律開腔唱:“姑娘呀,你已在,我的心海裏飄呀飄……”他的歌聲立刻掩蓋了雪莉的吉他,我看看雪莉,她的神情和我一樣有些不爽,但也不好跟他說。

回學校時“便”有些得意對羅校長說,今天早上我們三人合奏。羅校長問怎麽合奏?“便”就說了。這時雪莉走進來,羅校長高聲說:“雪莉,聽說你們今天早上三人大合奏?”雪莉不經意一笑,說那是什麽大合奏啊!“便”唱《綠島小夜曲》,這首歌不合適他唱。“便”一聽有些傻了,問為什麽?雪莉笑,“您問杜大哥吧。”“便”望望我,我說,這首歌有東南亞一帶民歌的意味,美聲唱法吼不出那種味道。羅校長擺擺手,“這我就不同意了,美聲唱法照樣也好聽。”我說羅校長你舉個例子?他哼哈著說我想想我想想,後來轉臉向雪莉,“雪莉,我會吹長笛,看看什麽時候我們也合奏合奏。”雪莉還沒說什麽,這時羅夫人進來,也不知道她聽到多少,張了口就衝羅校長嗔:“什麽合奏合奏?你想‘夫唱婦隨’啊?吃大頭菜吃懵你了!”我們一聽這口氣的火藥味如此大,全不吭聲了。羅校長正在興頭上,突然給潑這瓢冷水,臉頓然拉長,嘴角在顫抖,衝羅夫人瞪一眼怒聲厲厲地:“你發什麽神經啦!”他還要罵,這時電話響,於是掏了電話往外走。

羅夫人“哼”一聲,斜眼看雪莉那邊。

雪莉坐在辦公桌處,低了頭在寫著什麽。

這天開車回去的時候,雪莉一直都不作聲。車經過華人超市,我提議去買點東西。我們進了超市裏轉,看到合適的隨手就拿,“很便宜嘛!”雪莉情緒好點,說這裏超市好,很安靜,不象在紐約的華人超市,中國農村的趕集一樣!我說田納西州的人生活節奏慢,他們扭著屁股散散漫漫活著。她笑了,說作家就是作家,杜大哥您說“扭著屁股散散漫漫活著”,很有文學味道。我說謝謝你欣賞,讓我們互相欣賞地相處。“便”問:“杜,哪我們是怎麽樣活著?”我說如果沒有煩惱的時候,我們是快樂地活著,享受美國的低物價物質和清新空氣美麗環境。“便”說你這話是屁話,人還沒煩惱的時候嗎?我拍拍他的肩,說所以你把自己纏在煩惱裏頭了。這麽說吧,你是為盼望而活著。他想了想,說還是屁話!

回到住處,在廚房做飯菜時,雪莉大概又想起今天羅夫人發飆的事,說,“這個羅夫人是不是有病啊!”我說她真有病,他們說,因為羅校長“豔遇”太多,老婆鬧得厲害,看到誰都疑神疑鬼找事鬧。“便”,你來時間長,是不是?“便”用他的家鄉土話說:“老羅頭就象我們那裏人說的:吃著碗裏的看著鍋外的!”

雪莉想了想,對我說:“杜大哥,您看,他們是不是電視劇的角色?”

我還沒答,“便”在一旁不屑說:“他們哪有這個水平演電視劇!”

他這話讓我和雪莉一楞,接著我們意會地大笑起來,讓“便”不解地看著我們。

雪莉笑著拉了我的胳膊:“都過去了,過去了……”她的意思是這一笑把今天的煩惱都衝掉了。

 

 

學校離孟菲斯Down-town有二十多英哩,開車去要十幾分鍾。學校選擇遠離市區,目的是圖租金便宜能省錢,反正美國家家戶戶有汽車,送孩子來學校也方便,也不象市區難泊車。學校為了招生需要,會安排我們老師參加地方教會的一些party,羅夫人是這方麵的公關高手,華人的西人的教會,她都能聯係上。那天是禮拜,下午有個聚會,9個老師開兩輛車去。羅校長說雪莉你坐我的車吧!“便”一聽,趕緊閃進了羅校長的車。雪莉正要往車裏鑽,羅夫人走上來二話不說將她扯住,“坐我的車。阿杜,你也來。”羅校長瞪瞪眼睛,想發怒又忍住,那樣子真難受。

雪莉和我相視而笑上了羅夫人的車,我們坐在後座,年輕的教師小文坐前麵羅夫人旁邊。羅夫人正要開車,“便”走來敲門,羅夫人一看他就不高興,說你滿身煙臭,去那輛車!但“便”涎著臉堅持敲門,羅夫人隻好把門開了,“便”就擠進來挨著雪莉坐。雪莉下意識地往我這邊挪挪,“便”又移屁股往她身邊挨,雪莉再次靠向我,我們的大腿胳膊都緊貼在一起了,讓我心裏過電般一陣陣愉悅,心想真要謝謝這個蠢貨“便”啊!接下來更有趣了,當汽車左轉彎時,雪莉就貼在我身上;右轉彎時,她就拉住我的胳膊,努力平衡自己不倒向“便”那邊。

我們去的是一家華人教會,當然也有幾個西人。教會的一些年輕人打著爵士鼓彈著電吉他唱讚美歌,孩子們在表演。我們進來的時候,表演已經開始,我們找位置坐,羅夫人示意雪莉坐在她身邊,我坐在雪莉身邊。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不讓“老羅頭”有機會!羅校長來了,一見情形,果然悻悻然另找位置。“便”因為要上廁所,進來時看到此情景,就有點愣愣的。沒辦法,他於是找座位,恰巧這時教會的牧師來找羅夫人,拉了她往外走,羅校長一看,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但“便”搶先一步離座走向我們這邊,羅校長隻好屁股一沉坐下。也是在此同時,一個中年婦女正走過來要在雪莉身邊坐下,“便”衝過來一屁股將婦女撞開自己占了座位,那婦女跌倒在地“喲”的叫一聲,我和雪莉同時起身去拉了她。“便”一看不好意思,也伸手去拉婦人。我和雪莉都要把自己的位置給婦人坐,但怒氣衝衝的婦人瞪了“便”一眼,走到另一邊。“便”有些尷尬,說不是故意的……我和雪莉都不吭聲。

看著孩子們的表演,我拿起攝像機錄像,一會後我離開椅子找另的角度拍攝。輪到幾個兩三歲的孩子表演紮氣球,他們都戴上小眼鏡,那模樣超萌,而紮氣球時因為怕氣球炸,那樣子就更萌爆了,逗得大家笑過不停。我扭頭看看那邊的雪莉,她正笑得前俯後仰,身子一側還靠向“便”,“便”那得意嗬臉都樂歪了。我一看不能讓他占這個便宜,趕緊回到座位坐在雪莉身旁,“她一定會倚到我身上,氣死你!”我的猜測是對的,雪莉在笑得不能自己時,身體果然靠向我。我沒看“便”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到他是怎麽樣的難受和失落。

孩子表演完後,牧師布道,祈禱,然後是奉獻。兩個年輕人拿著綿線袋接收奉獻,雪莉小聲問我該奉獻多少?我說主要是看心意,一塊兩塊也行。我也不是經常來,我奉獻十塊。她也掏出十塊,跟著我把錢放進綿線袋裏。“便”很猶豫,他手中原來拿著一塊錢,看到我們給十塊,也許覺得奉獻一塊,會顯得自己太小器,於是又從口袋掏出錢,團抓在手上,飛快地往綿線袋裏伸進去。之後,他又是那種怪怪的神色,讓人覺得誰欠著他一百萬。

奉獻後牧師說等會教會有聚餐,“便”一聽喜形於色,“哦,還有聚餐!”那樣子肯定在想捐出的錢沒有虧。

我們都到大餐廳去,那裏擺了十幾張桌子,人們自由地圍坐說笑,雪莉看到角落那邊有架鋼琴,便走去坐下彈。我對“便”說,你唱歌好,去唱首讚美歌啊!我拿了歌譜給他,他聳聳肩表示不會看五線譜。我心想奇怪了,你不是說在大陸學美聲嗎,怎麽不會看五線譜?

雪莉彈琴了,她彈的是《雪絨花》,一邊彈一邊扭頭看看我,我心領神會,走近去站在她旁邊,一邊遺憾沒有“便”的歌喉。旁邊一個五十幾歲的女教友唱起來,很好聽,是受過美聲訓練的那種,立刻,美妙的歌聲加上鋼琴伴奏,將餐廳裏的很多人都吸引了,扭頭往這邊看。

吃飯時我們聊天,我說雪莉你是先學鋼琴還是先學電子琴?她說學的是鋼琴,考了演奏級,在大陸的學校教音樂。“我兒子在德州休斯頓音樂學院學習鋼琴,他的目標是考‘國際級’,我呢,要努力掙錢幫助他達成願望。”我問學校放假時,你兒子會去打工嗎?她說有,教華人孩子彈鋼琴。這時“便”插嘴說,“我女兒放假到麥當勞打工,也去做義工!”他的口氣自豪,顯然讚成女兒融入美國社會。這時候的他,臉上擺脫了形於色的奉獻時的難受心痛。

這天回去的路上,“便”盡量找音樂的話題,但是講了半天,雪莉問你喜歡《童話》嗎?見他噎住,就笑了:“你不喜歡流行歌。”“便”說流行歌確實沒有品味,雪莉問我:“杜大哥,您知道《童話》嗎?”我說Yes,和《老鼠愛大米》幾乎是同時流行,《老鼠愛大米》也算好聽,但旋律庸俗化,《童話》旋律既好聽又有點貴族化。“便”不服氣,口氣衝衝地說什麽是貴族化?我說歌曲的旋律如果合適大提琴演奏,哪就有貴族化味道了。《老鼠愛大米》的旋律注定不合適大提琴演奏。他依然不服,哼哼兩聲卻又說不出什麽來。雪莉直點頭:“杜大哥,您說得太對了。”我說不過《老鼠愛大米》那一句‘老鼠愛大米’,是非凡的獨特的不可複製的。你要來一句貓愛魚,老虎愛牛,狗愛骨頭,都不對!雪莉笑了,說真的真的,就是如此。她的笑聲是這樣與我融洽,那是“便”無法身同感受的。但他依然嘟噥:“什麽旋律大提琴不合適演奏啊?都能演奏!”我也懶得再解釋,你既然無法理解,哪我不是對牛彈琴嗎!

 

 

但是“便”自然會找到他表現自己才華的機會。在辦公室裏,羅夫人會在電話裏跟對方講英語,她放下電話後“便”立刻說:“校長夫人啊,你這英語怎麽講啊:You best me !我知道你在稱讚對方的燒菜廚藝比你好,但不能這樣說啊,語法有問題啊!我告訴你,這句話有幾種句形!”他一口氣說了幾種句形,讓旁邊那些年輕教師也不得不服。但羅夫人不領情:“人家還不是聽懂得我的意思!”“便”瞄一眼那邊的雪莉,繼續說,“還有你的廣東話口音,Sure,你就念成‘樹,樹,樹,’不笑死人嗎?”他一口氣毫不留情地將羅夫人搞笑的英文搬出來,笑得我們流眼淚。

羅夫人倒不惱,也跟著樂:“反正人家能聽明白,這不等於我們聽鬼佬講中文,鬼佬他也講不好啊,那意思我們不也明白!”英語爛爛的羅校長這時在一旁直點頭:“就是嘛!能簡單溝通就好。阿杜,你說是不是?”他知道我英文不好,拉了我捆在一起成箭垛。

羅校長是個旅遊狂,有空就開著車到處跑,整個田納西州和附近州的大城小鎮給跑遍了。他還是攝影發燒友,每每拍到自己喜歡的作品,就拿出來拉了人來看,還要你說出意見。恰好學校那幾個年輕教師也喜歡攝影,小霍就提議:“羅校長,我們搞個自己的‘美國風光’攝影展,您讚助如何?”其實小霍和我們知道,羅校長比“便”大方不了多少,肯定舍不得掏錢的。沒想到羅校長瞄瞄雪莉後一口答應:說好啊,我讚助八百元,設一、二、三獎。頭獎五百,二獎二百,三獎一百。於是年輕人擁著羅校長,怕他反悔不認賬,當時就議定一些如何吸引眾多華人參賽又如何評獎的規則,最後羅校長還割肉多割下五百元,作為在網上和報紙上登刊廣告的費用。

晚上在廚房時雪莉對我說:“杜大哥您知道今天羅校長要送我什麽東西嗎?”我問送什麽?“你們不是先回去嗎?辦公室隻有我跟羅校長。他說‘雪莉啊,你喜歡照相嗎?挑些你拍的來參展嘛。’我說是喜歡照相,但不是攝影,攝影是藝術,我是照著好玩。他說好玩有時候也能拍出好作品的,阿杜就拿過他表妹拍的一張作品給我看,拍舊金山唐人街的,拍的不錯。真的,你一般攝影家也未必拍到。我說杜大哥的表妹有攝影藝術細胞,無師自通,我呢,沒這個細胞。他說你隻需要撐握一些基本技能就可以了,我可以教你。我說我用的是手機拍照,傻瓜功能,簡單又好用。他說雪莉啊,你要有追求,我送一部單反機給你。我一聽心想我的媽啊,單反機多貴啊!趕緊說不要不要。他說小意思,我讚助攝影展的錢都掏了,把這個預算打上也是小菜一碟。”我說雪莉你真的可以把拍照的興趣提高一些,研究一下攝影藝術,也挺好玩的。“這麽說,杜大哥,您一定也喜歡攝影。”我說是啊。“哪您用的也是單反?”我說我隻用我的家用攝像機裏的照相功能,也就是和普通的傻瓜機差不多。她說哪……能拍出好作品嗎?我說攝影圈流行三句話:三流的攝影師講設備,就是我擁有好的照相機和配套的鏡頭;二流的攝影師講技術,就是我有好的設備,也有好的技術。一流的攝影師講思想,就是普通的相機也能拍出偉大的作品。我呢,用自己普通的攝影機的照相功能,拍出過一些還不錯的作品。她一聽大感興趣,說您能給我看看嗎?

飯後,我打開電腦,將我拍的一些好的作品給她看了,並逐一解說作品的構圖和內涵還有當時拍攝的情形。我說有些作品,我甚至站在人物後麵幾個小時,才抓拍到。她說真的拍得不錯,杜大哥您真有才華。我笑了說你別擦我鞋!她說什麽是擦鞋?“這是廣東話,意思是吹捧。”她說我真這樣認為,就如您拍的自由女神,您抓住海鷗圍繞自由女神像飛翔來構圖,表現“自由飛翔”才是真正的“自由”,那構思多好啊!您拍的“愉快占領華爾街”,我就特別有感受:前景是兩個執法的美國警察在說笑,後景是一群在華爾街聚集和平示威抗議的民眾。這樣的構圖完全打破我以前對示威抗議的理解。還有您拍的《海獅愛情圖組》,真是活生生將海獅談戀愛的過程拍下來,圖題也棒!

她一口氣說出一大堆,我高興地展開雙臂:“謝謝你的欣賞,來,給你一個擁抱。”

我知道,這是我“性挑逗”的一個試探。

她也大方的張了手。

我們擁抱了,那是一個禮節性的半玩笑的但也是令我Feel到可以進一步有所行動信息的擁抱。當然,我們也知道,“便”在廚房那邊,他肯定是目睹了我們的擁抱。

我沒有看到“便”當時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到我熟悉的他忌妒時那怪怪的神情。

之後我們聊攝影,聊去過的地方。我說孟菲斯有一個非常值得去的地方你知道嗎?她一口就說:“密西西比河!”我說有關密西西比河的一些故事你知道嗎?“您說來聽聽?”我就說,當年老毛和尼克鬆會見,正事說完了,聊家常時老毛講:我有生之年,想到你們的密西西比河去遊覽,不知道你們美國政府批不批準?尼克鬆說非常歡迎。但老毛至死都未能實現自己這一願望。

“哪我們比他幸福多了,接下來的禮拜天,我們就去密西西比河,好嗎?”

我心裏正求之不得,馬上大聲說好啊,故意讓那邊的“便”聽到。

“太棒了!”這時輪到她張了雙臂。

我們再次擁抱。

我感到,這次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擁抱。

我相信她也這樣想。

這個擁抱讓我們有點舍不得……

後來我們放手了,我聽到樓梯那邊有響聲,我們都沒有往那邊看,但都知道那是“便”上樓,難過的上樓了。

 

 

第二天回學校,羅校長真的拿回來一架相機左拍右照,故意顯示它的價值。“羅校長,您這台相機是好家夥啊!”小霍湊過來欣賞,讚歎不已。“當然嘛,全畫幅,要二千三呢!”小霍直搖頭,說年底如果有獎金,也搞一台玩玩。“喜歡就買,還等年底!這樣品質的相機,我都買了幾台了!”羅校長大聲說。我聽得出來,他是說給雪莉聽的。我看看那邊,雪莉在看書。

中午吃飯後我到學校小公園的長凳睡覺,雪莉走來在我身邊坐下,說:“您知道剛才羅校長怎麽說嗎?”我坐起來搖搖頭。“他說雪莉啊,全畫幅的單反相機就借給你用了。慢慢用,慢慢學,不懂的就來找我。”

我問你有接受了?

她推我一下說您去吧!還想說什麽,眼睛一瞟,說他來了。

我扭頭一看,羅校長正向我們這邊走來。

“雪莉,我正找你呢。”羅校長走近來說。

雪莉問什麽事?

“有個華人小孩打電話來問我,說要學鋼琴,但他說他的父母不答應,說他的手太短,左手的尾指還斷了一半。他很想學,希望學校能勸服他父母。雪莉,我想和你一齊去勸勸那孩子的父母。”

雪莉說可以啊。

“我順便帶你參觀貓王故居,因為那孩子的家就住在附近。”

雪莉一聽猶豫,“什麽時候去啊?”

羅校長說就在接下來這個禮拜天吧。

我馬上想到我和雪莉約定的禮拜天。

雪莉立刻說:“那天不行,我和杜大哥約定了,我們要去密西西比河。”

羅校長意想不到,看看我:“哦……那好吧,我和他們再約時間。”他轉身,挽著雙手在背,踱著步慢慢走開。

我和雪莉相視一笑。

羅校長讚助的攝影展很快就在報上和網上登出,招集華人攝影愛好者投稿到學校的網站。雪莉說杜大哥您也投幾張作品去嘛,還幫我挑選。後來我就選了一張《彈豎琴的女藝術家》,她說多挑幾張嘛,我說把機會讓給別人吧,這一張也不錯的,肯定不比他們的差。她也點頭同意,問是在那裏拍的?我說是在紐約的中央公園,當時我被小湖邊彈豎琴的女藝術家吸引,照了幾張,後來看到湖麵上遊來黑大雁,就感覺是機會,於是在那裏守候了半天,直等到那兩隻大雁遊到豎琴家的身旁。這是運氣啊,那黑大雁不一定遊過來的!

“禮拜天我們到孟菲斯,杜大哥,也許您會拍到好作品。”

接下來雪莉一直留意天氣,禮拜四的時候她對我說:“杜大哥,禮拜天可能下雨,禮拜六才是好天氣……”我說禮拜六我沒有課,我們就禮拜六去吧。於是雪莉對羅校長說:“您不是說要去學鋼琴的孩子家勸服他父母嗎?禮拜天我們可以去。”羅校長一聽大喜,“好,就定禮拜天,我來接你。”後來雪莉告訴我,“他又悄悄的問我:你不是說禮拜天和阿杜去密西西比河嗎?我說是啊,但改在禮拜六,反正現在學校還沒招到幾個學音樂的孩子,我正閑著呢。”

我們開始在網上尋找孟菲斯的景點和特色餐廳,然後擬出旅遊線路。第一站是密西西比河,先實現老毛無法實現的夢想;第二站是“民權紀念館”——馬丁德路被刺殺的地方;第三站是比爾街,那是著名的Music street;第四站是貓王故居,之後是比爾街的燒烤店,因為孟菲斯的烤肉非常有名。

我將汽車清洗幹淨加滿油,又備好幹果水果。我問雪莉你喜歡吃什麽小食?她說天津的。於是我們到超市尋找,隻有廣東的,就沒有天津的,她有點失望,我有點遺憾。

“便”整天聽到我們講密西西比河,妒忌得幾乎是繃著臉。有一天在學校,雪莉不在,一個老師挑起學生家長的話題,說廣東人最好相處,福州人最討厭。“便”大聲說“你們有聽過‘上’‘青’‘天’嗎?”小霍說怎麽不知道,就是上海人青島人和天津人,這三個地方的人最他媽的不能交不好打交道!我說那裏都有好的都有不好的!廣東人也有令人憎恨的!“便”於是小聲對我說,“杜,你別看雪莉,天津人看著好好的,突然就會蹦起來!”

我不吭聲:你怎麽想是你的事!

 

 

禮拜五的晚上,我雪莉約好了,早點睡,明天八點鍾出發。我將攝像機充好電,倒空原來的儲存,將鏡頭清理幹淨。

第二天六點鍾起床,喝了水後到院子運動。雪莉在敲窗口,我抬頭看,她衝我笑:“杜大哥早上好!”我用英語說著相同的問候,然後說你也下來運動嘛。她說我就不太愛運動,噯,我放音樂給您。

她用手機放音樂,是電影《少林寺》主題曲。

我頓生雄風!

運動後我們各自做早餐,八點鍾左右,我們出門,往車上放東西的時候,我有意抬頭看樓上的窗口,看見“便”的頭一閃消失。他一如我的猜測,妒忌令他失態,每分每妙都在難受:我憑什麽會輸給你老杜!我比你年輕,比你英俊,憑什麽!

在上車前,雪莉說杜大哥,來塗點防太陽霜。抓了我的手就給我塗,那動作就象她是太太我是先生。

我沒有往樓上看,但我敢肯定“便”在偷看。

上了車,我把攝像機遞給雪莉,教了她怎麽拍攝,說現在你是副攝影了,你看到什麽感興趣的,就拍吧。

我們驅車上路,天上飄著層層雲朵,陽光從雲朵中閃耀。她說我們唱歌吧?我說好。唱什麽呢?我開口就唱:“藍藍的天上白雲飄……”她加入唱“白雲下麵馬兒跑”,我是唱“白雲下麵車兒跑”。她唱“鞭兒揮動響四方,”我唱“我的歌聲響四方”,然後我們一起唱“鳥兒在飛翔。”她一麵唱,一麵對著窗外錄像,後來把攝像機對著我,“您唱歌不好聽,我錄下來,回去您自己好好聽聽。”

二十多分鍾後,我們來到密西西比河的河畔,一看到河流,我們同時尖叫:啊哈!親愛的密西西比河,我們來了!How are you !

我們找到地方停車,然後按著我們看中的景色照相。

孟菲斯的密西西比河河段,水麵寬闊,河水略混濁,有分支。我對雪莉說,密西西比河會發洪水,羅夫人說,她表妹在一家賭場上班,那一年發大水,好幾家賭場都淹了,她表妹上班的那一家,淹了地下室,還差不到一英尺就淹首層,那家賭場老板運氣好,要淹了首層,他就破產了。

我們遊玩的那段河岸,有非常寬闊的綠化帶,一片綠茵草地鋪開,如果沒有兩頭橫跨河流的橋梁,似乎和遠處的藍天相連。但是很少人在散步,更難見有跑步的。紐約的中央公園就不同,還有舊金山的海濱大道,不管春夏秋冬,隻要不是下大雨大雪,總會看到不同年齡的幾乎是絡繹不絕的人在跑步騎單車。

“杜大哥,您發現沒有,這裏很多胖子!”

我說是啊,孟菲斯這地方,到處都提供方便服務。象銀行、郵局,你開車來辦事,根本不用下車,在外麵的窗口就可以了,和麥當勞肯德基一樣。這種情形,我去過不少州,還沒見過如此服務。美國選出區域最不健康人群,田納西州排第一。這裏的人吃高脂肪的“Junk food”,即“垃圾食品”,又不愛運動。

她笑了,“杜大哥您不會是影射我吧?”

我說你雖然不愛運動,但你不吃Junk food啊!

“好吧,讓我以後慢慢轉變吧。”

我想說最好最美麗的運動是做愛……

我們在一處樹蔭下休息的時候,附近走來一對年輕亞裔人,我說雪莉他們一定是中國人你信不信?她說我看著他們的氣質也象。果然,他們走近來時我們互相打招呼,他們說剛從洛杉磯搬過來,這裏的房價便宜。又問你們在這裏住了多少了?那意思是“你們夫婦”。我和雪莉相視而笑,也不答。那對年輕人就說今天孟菲斯有音樂會,航天表演,晚上放煙花。我們很高興:“嘩,怎麽就這麽巧啊!

離開密西西比河河畔,我們驅車到“民權紀念館”,參觀馬丁路德當年被刺殺的地方。遊客稀稀落落,但大部分是黑人,青年居多,有些還帶著孩子。看著那些黑人說笑著蕩來晃去,我就覺得馬丁路德先生當年閉上眼睛時一定含著微笑。雪莉指指馬丁德路的遺像,說奧巴馬應該感謝他。她又問:“N年後,會不會有中國人當美國總統?”我認真地扳指頭,說,我已經算出來了,這個N是在2025年!

“哪,我們都能看到了!”

“一齊到白宮外麵的草地放煙花!”

我們哈哈的笑。

半小時後,我們離開民權紀念館,來到比爾街。這是孟菲斯很著名的一條街道,因為這裏的商店幾乎都與音樂有關,其中“藍調音樂小巷”就聚集過不少音樂名人在此吹奏演唱,整條街的商業廣告差不多都是音樂標識。街上的一個小公園既有表演棚,也有音樂名人的雕像。另外,這裏還有些很出名的烤肉店。我們來的時候是上午,街上很清靜,但沒有車輛行駛,就象大陸的“步行街”。

我們走在街上隨意拍照,經過“藍調音樂小巷”時,我對雪莉說,八十年代有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作家,叫劉索拉,她寫了個中篇小說叫《你別無選擇》,很出名,後來她來美國讀書,之後又鑽到比爾街來和藍調音樂的發燒友同樂同歡,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裏遇到她?雪莉說就算她還在美國,你眼下肯定遇不到她了。您看,街上靜悄悄的!我說你喜歡藍調音樂嗎?她說我很慚愧,連什麽是藍調音樂都不知道!

我也一樣!

“杜大哥您看,灰姑娘的南瓜車!快拍下來啊!”雪莉說。我一看,兩輛白色的馬車“得得得”地從街角那邊駛過來,那馬兒帶著頭飾,車身是一個南瓜造型的筐筐,裝飾著塑料花藤,裏麵坐著幾個青年遊客,一路興奮的歡呼尖叫,看到我拍他們,更加快樂,舉起手向我揮舞。

馬車慢悠悠駛過去了,我問雪莉,你少女年代,有沒有過灰姑娘的幻想?她說有,哪個少女沒有?雖然是白日做夢,但奇怪就是想做夢。我笑,說傻呼呼的!她也笑了。

我們經過一酒巴,我看到門前陽傘下的桌子旁坐著個男子,正與一個黑婦人聊天,他長得很象派克。我拉雪莉看,她說真的非常象,隻是真正的派克已經去世。於是,我們很感慨地說起派克和赫本的愛情傳奇。“派克”起身向黑婦人略彎腰點點頭走了,雪莉說,杜大哥,我懷念派克,拍一張。她就在“派克”坐過的椅子上照相留念,她也幫我拍了一張。

我慢慢遛過一家正在播放歌曲的餐館,往前走拍著自己喜歡的視頻,扭頭望望不見雪莉,於是停下來找她,發現她停在那家餐館門口,舉著手機很興奮的樣子。我走向她,才知道原來她與大陸的朋友通話,說自己正在孟菲斯,“聽到沒有,好棒的歌!”

哦,原來她舉手機靠向餐館門旁的喇叭,讓正播放的歌曲更清晰地傳入手機。

我定神下來欣賞,那歌曲帶點搖滾的味道,那女歌唱家的演譯富有激情,旋律也算好聽。

難怪她喜歡。

喜歡音樂的人就不一樣!

“您不喜歡?”

“那首歌不是特別讓我心動。”

“哪我們現在去:See the hillbilly cat and king!”

“Let's go!”

“貓王”的名字,中國人翻譯出來後叫:埃爾維斯·亞倫·普雷斯利,英文是:Elvis Aaron Presley。為什麽叫“貓王”?他唱抒情歌特別好聽,女士們象母貓聽到發情的公貓叫喚一樣,成堆成堆向他圍繞。貓王故居英文是Graceland, 在穀歌上翻譯出來叫“雅園”,雅園離比爾街大概二十分鍾車程。車子一進入雅園附近,街道兩旁掛著的都是印有貓王肖像的廣告旗幟彩牌。來到雅園,一看那裏人頭擁擁,我們就知道貓王的魅力。從網上知道,雅園的年遊客量僅遜於白宮!這時太陽很猛,我們在附近的一個小區內找到有樹蔭的泊車位,然後徒步走向雅園。

“雅園”,就是貓王的故居和遊客旅遊中心兩部分。貓王的故居,在一個小斜坡上,占地很大,圈出地來養著些馬,圍牆不高,往裏麵看樹木繁盛草地綠茵,貓王的住宅是典型的歐陸建築,坐落於林木樹蔭中。圍牆上,貓王的歌迷用各種顏色和方寫下短句,象中國風景區裏常見到的“到此一遊”。貓王住宅的對麵是遊客中心,分展館和商業區,展館陳例貓王生前的與音樂關聯的各種物品,商業區出售“貓”衍生的紀念品。

因為很多人排隊參觀展館,雪莉問我:“您想看嗎?”她看起來怕排隊,我也一樣,於是我們就鑽到商業區裏。她很想買一樣紀念品送給兒子,看中了一個咖啡杯,拿起來愛不適手,說工藝真棒。我說保證是中國生產你信不信?她仔細看商標,果然找到“Made in China”字樣。她歎一口氣,問我知不知道郎鹹平?我說知道啊,香港人,經濟評論家,非常善於鑽營,總拿美國說事,迎合利益集團需要。但他有些現象是說對的:中國的悲哀正是沒有自己高端的製造業,隻有低附加值的終端加工業!

“你看這個咖啡杯,生產線和訂單是美國的商家,隻付你一點加工費!利潤的大頭在美國的商家!”

“中國的生產商很高興啊,我一個同學的父親,在廣東開工廠,這兩年每接到海外的訂單,就高興得要死!”她說。

我指指杯子:“那我舅舅要謝謝你了!”

“為什麽?”

“因為生產杯子的工廠,是我舅舅開的!”

“真的?”

我笑了。

“笑得如此邪惡!”她頓悟,打我一下:“您錯了,是我叔叔開的工廠!”

“哪我就支持一下你叔叔的工廠!”

我就開始挑咖啡杯。

“我幫您挑!”

她給我挑了一個黑底帶個暗紅吉他圖案的,認真看看,那吉他竟然是貓王的臉譜。

“我也買一個給自己!”她也挑了一個,是藍底顏色。

“幹杯!”我們舉杯相碰,笑了。

買單時我付錢,她執意不肯,我說你送歐美經典歌曲光碟給我,你總得讓我表示表示啊!她就欣然接受了。

離開“雅園”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鍾,我們驅車又回到比爾街附近,泊好車後往比爾街走去,嘩,比爾街好象舊金山唐人街每年三次的“擺街會”,人群熙攘幾乎是摩肩接踵。所有的酒巴和餐館都有人在表演奏樂和歌唱,“藍色音樂小巷”裏也擠滿人,街上的小公園就更加熱鬧了,擁擠的人群中,夾著坐輪椅的人士。我舉著攝像機拍攝,雪莉說杜大哥您看那女歌迷,她鼻孔上插著氧氣管,有人幫推著氧氣瓶,快把她拍下來啊!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找到了目標拍攝對象,馬上將鏡頭推過去。

“你真有文化直覺!”拍下來後,我對她說,“這種鏡頭,是藝術創作和新聞報導最需要的!”

“真的?”

“真的。你如果學攝影,拍出的作品應該會不錯!”

“哪我可能要學攝影了!”

“學啊,我們一起去旅遊,拍照!”

“好嘛。”

我們在比爾街來回逛蕩,又鑽進一家酒巴,裏麵有個十歲的女孩在唱歌,一支小樂隊伴奏,那女孩的歌聲清亮透徹,歌唱中的情感控製和抒發十分老練,酒巴裏的人們不斷給她掌聲和尖叫。我在錄像,雪莉說去找衛生間。一會後她走過來,說沒有衛生間。我說不會吧!於是我找,也找不到。我們想問人,但看到所有的人都沉迷於欣賞女孩的唱歌,就不好打擾人家。她有些氣餒,說算了吧,我們到別處找。走出酒巴門口,我還是覺得不可能,於是讓她等兩分鍾,我折身進去問保安。果然問到了,酒巴的衛生間就在進酒巴的通道上,隻是標識不明顯我們忽略了。

我趕緊出去把她帶進酒巴。

事後我們往河邊方向走時,她說杜大哥您真細心……那意思是“你是懂得關心人的。”

其實我知道,更多的是討好。

經過小公園時,我們聞到烤肉的香味,好香好香啊!香得無法形容!從來沒有聞過如此香的烤肉味,簡直願意在這香味中昏迷!我們走進小公園,裏麵的歌棚有樂隊表演,另一邊的樹蔭下,有人燃起了爐子在烤肉,黃紅竄竄的火焰卷著青煙。我們興奮起來:去看了航空表演,我們回來吃烤肉!

從比爾街走到密西西比河河邊,也就是十來分鍾左右。因為有音樂會,人們拖兒攜老,帶著折椅折傘和各種食物,一眾一隊往這邊擁來。人群中小的躺於童車中,耄耋者互相攙扶,談笑風生臉色足以和夏日陽光相輝。雪莉很細心,說杜大哥您看到沒有,幾乎都是白人,極少黑人。我也猛的想起,在比爾街上,酒巴裏的也絕大多是白人。                             

“Why? Are you know?”

她看著我。

我指指入場口,那裏的售票處有門票標價:$10:“黑人窮!舍不得買票!”

“黑人為什麽會窮,美國不公平……?”

“你想想吧,奧巴馬是黑人,都當總統了,美國怎麽會不公平呢?我隻講現實。第一,黑人普遍懶;第二,黑人智商不及歐裔亞裔。我呢,也算是喜歡旅遊的,來美國也去了不少地方,所到景區,真的很少看到黑人。另外,大學裏頭,黑人學生也不多。”

“So……”

我們幾乎是異口同聲:“那些黑人窮怪不了別人!”

我掏錢要買票,她說這麽大的太陽,沒有陽傘是受罪嗬!

哪好吧,我們就不聽音樂會,到前麵的小公園看航空表演吧。

我們往前走到一個小公園處找樹蔭坐下,密西西比河在我們的正對麵,處於我們左下邊右上方都有橋梁。我們開始吃水果,她削了蘋果遞給我,我拿柑子給她。我們說好就吃一點喝些水,留著肚子晚上吃烤肉。坐下不久,航空表演開始,三架小飛機列隊從左下方的橋梁那邊升起,向右上方橋梁的方向飛翔,然後在繞著兩橋梁的上空,做出簡單的列隊造型。

我拿出攝像機走到樹蔭外拍攝,總拍不到好的畫麵,太陽大,光燦燦的刺眼無法抓到飛機。我就不拍了,和她說起舊金山的航空表演,那氣勢那技術是孟菲斯不能相比的。首先是飛機品種不少,然後是空中表演造型多,甚至從金門橋下穿過,讓人目瞪口呆。

後來太陽慢慢遠離,表演的飛機開始噴黃煙霧,我就抓住機會拍了些。等到傍晚時分,兩架飛機開始做出些大膽的動作,從空中俯衝下,貼著水麵飛。其中有一架勇敢的衝向一座橋梁,讓我們驚喜不已。似乎,我們看到它從橋底衝過,但因為遠,看得不清楚。

“穿過橋底了?”

“我看是的……”她也不敢肯定。

旁邊的人說:是橋底!

“如果從橋底,哪難度比金門橋大嗬!因為金門橋的高度,可以通萬噸大貨輪……”

“這是小飛機,靈活!”雪莉較肯定。

最後,我認為是不可能。

太陽要從遠處消失時,我們向比爾街走去。

比爾街附近有條街道,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我們走到這裏來。嘩,這條街道太有味道了,鋪著鐵軌,鐵軌旁有綠色的高於地麵一米多的候車小站台,這站台象童話中的小屋,非常有特色。街道兩旁綠樹一排,商店林立,酒巴將陽傘豎在街道邊,遊客悠閑地坐在那裏聊天。我們慢慢徜徉,看到橫跨街道那綠色的帶“金”字型蓋頂的“天橋”,天橋兩側一排窗口,中間掛著個古老造型的大鍾。這時,黃亮帶微紅的夕陽光灑落在街上,灑落在有古老的天橋上,街旁的建築和高大樹木,也將自己的影子投在上麵,嗬,真美的真迷人畫麵啊!“得得得”的遠處走過灰姑娘的南瓜車,我對雪莉說,這樣的街道,是電影裏最想表現的背景,是油畫家最想描繪的畫麵。我站到街上拍攝。這時,一車綠色的公巴開來,雪莉趕緊把我拉進來。公巴車從我身邊駛過,到站台小屋處停下。我們不走了,想看看有軌電車的模樣,但等了半天,未見影子。嗬,時代將傳統的有軌電車淘汰了,可惜可惜!我們互相猜測:過去的有軌電車,什麽顏色?最後我們一致認為:綠色。

我們走向比爾街。

比爾街不但人潮不散,反而洶湧更堪,各種音樂震響著交匯,人們悠閑地走在街上,所有酒巴食肆都人滿為患,有樓層的,從玻璃窗和露台都可看到他們談笑風生的樣子。

“杜大哥,真的,這裏街上是黑人居多!”

“但警察是白人多。”

街上兩人一組走著悠閑的警察,在人堆中繞來繞去,這裏看看那裏望望。街中心有一夥黑人正在表演雜耍,吸引一大堆人在觀看。也有跳舞的,混雜著白人。我們一邊拍照一邊尋找烤肉店,但所有的餐館都排長龍。

想起那令人難以忘懷的香味,我們向街心小公園走去。越接近公園,那烤肉的香味越濃,引得我們口水直流。但是一到公園裏我們就失望了,這裏排隊的人更多,一條長龍從烤爐那裏直延伸向遠處,我說嘩那樣子要排上一個鍾嗬!

這幾乎是一條黑人的長龍,婦女占多,看著似乎都是胖呼呼的,有個別甚至胖得我們看著都難受,就象鼓狀的葡萄酒桶豎在那裏。他們快樂地打著嘻哈,孩子尖叫大笑跑來跑去,一個瘦削肮髒的滿頭卷篷棕發的中年男黑人正與兩個胖黑婦在爭吵,互相用鬼臉和髒話對罵。我們以為事態會惡化發展,然而他們即使罵聲粗惡,手卻沒有象中國大陸婦女吵架時指臉指鼻那侵犯性的動作。後來兩個黑婦人也加入混戰,把男黑人罵跑了。

他們不怕排隊。

“我們再找吧……”雪莉也無奈,我們直咽口水離去。

又找了兩家餐館,都說要等一個小時!我說在網上找位置偏一點的,開車去。

我們走回到泊車的街道,坐在車上用手機上慢慢搜尋,找到三家有烤肉提供的餐館,雪莉很興奮,因為最近的一家,隻需十五分鍾車程。“烤肉向我們招手了,Let’s go!”她說。

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但是奇怪的是,那餐館的停車場空寮寮的,也沒有燈光……

我將車停一旁,溜兩眼便確定,那是家已經倒閉多時的餐館!我們頓時沮喪:怎麽這烤肉那麽難吃到嘴啊!

“那烤肉不好吃,一定不好吃!”雪莉說。

我們哈哈大笑:葡萄是酸的!

“算了,我們回去吧,沿途看到餐館就進去!沒有,我們就回家做飯!”雪莉說。

我們往回開車,這時天已全黑,車燈照射在路麵,可以看到街道兩旁濃密的樹木如幻影般掠過。“如果是白天,這街道一定很漂亮!”雪莉扭了頭往窗外看。我說有時候開車迷路正心煩時,突然來到一個風景十分漂亮的地方,嘩,迷路太值得!

很快汽車上了高速路,我往天空一望,嘩,淺藍透徹的夜空上,掛著一輪明淨的月亮,我想起來孟菲斯的那天晚上,那彎彎的向我微笑的月亮,嗬,人生的故事由漸微向圓滿推進……我望望身邊的雪莉,笑。她問我笑什麽,我說想笑就笑嘛。她伸手過來打我一下,說好好開您的車!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開車來,I so lonely……現在,我身邊坐著一個女士……

我們開車一路直奔住處,因為確實看不到餐館的招牌。

回到住處,我從冰箱拿出些凍蝦和豆腐西紅柿還有罐頭牛肉,雪莉也拿出些鰻魚罐頭和豬肝還有蔬菜。“我們也挺豐富的,等會也叫‘便’一起吃吧。”她指指樓上,我說好啊,我們喝點紅酒!我問蝦子你喜歡怎麽吃?她說您就一邊去吧,我來弄!說完將我推往客廳。我說我幫洗菜吧,她想了想,說也好。於是我洗蔬菜,她就走上樓,一會下來,指指樓上,說叫了他了。我很快洗完蔬菜,她一邊忙著一邊讓我打開電腦放點音樂。

雪莉做了一個花椒五香粉油悶蝦,罐頭牛肉燒土豆,豆腐雞蛋蔥花西紅柿,油炒椰菜絲鋪上鰻魚,還有一個韭菜豬肝湯。我這邊才將攝像機上的視頻整理出來,她這邊就做好了。她上樓把“便”叫下來,“便”一看滿桌子菜,說哪我也拿些紅酒吧。我說我有紅酒,前些時候在鬼佬超市買的,五十多塊錢一瓶。他說那麽貴啊……我說剛好遇到降價,原價要八十多呢!

我開始放施勞萊斯的《藍色多瑙河》音樂。

“杜大哥,這音樂棒!”雪莉興奮,坐到我身邊。

“為孟菲斯幹杯!”我說。

“也為我們的健康幹杯!”雪莉說。

我們舉杯,“便”也跟我們碰了杯,沒吭聲。

我和雪莉開始講著今天所到之處的特別與新鮮,說著孟菲斯的人文風情,說著貓王的魅力。說話中我們的腳不經意碰到一起,都沒有要縮開的意思。“便”一直在聽,臉上表情相當尷尬,隻是講到貓王為什麽是“貓王”時,他就竄出一句:“鄉巴佬So Lucky !”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說貓王真他媽命好,吸引那麽多的女人在身邊!雪莉看看我,她也知道貓王的這些。

聽著我們邊講邊笑,“便”隻隨便吃了些,就走上樓了。雪莉看我一眼,不做聲。她的眼神讓我樂不可吱:我們都明了“便”的心情。我們的腳還貼在一起,我就踢踢她,她也踢踢我。我再踢,她再踢,我們相視而笑,眼神一對中蘊藏許多性追求的信息。

我心裏衝衝的。

“便”再度下樓,找出一個大飯盒,說準備明天的飯菜。雪莉要洗碗,我說讓我來吧,你忙了半天了,洗澡去。“哪我上樓了……”她就順從的上了樓。洗了碗後我上樓洗澡,“便”在電腦前和朋友視頻,滿室煙味彌漫,奇怪的是,我竟沒有太多厭惡,特別是進了浴室,聽到旁邊的“嘩嘩”的水聲,我就知道是雪莉在洗澡,於是想象著她裸體的樣子,想著想著就杠杠了。

洗浴完下樓,雪莉正在廚房敷麵膜,照例問我要不要敷,我說好吧。她就往我的臉貼上麵膜,我們臉衝臉的說:“Who are you ?”

“來,開點音樂嘛。”她將我推到電腦桌前,說您有看《中國好聲音嗎》?我說很少看。“有個新疆人叫塔斯肯,他唱王洛賓的《可愛的玫瑰》,真是天籟之音啊。”她坐在電腦前開始找,我站在她一旁,她找出塔斯肯的視頻,然後站起來走到我身後,“您坐下來聽……”推了我坐在椅子上,然後站在我身邊。

這時塔斯肯開始唱,那明淨婉麗的聲線真的是美極了,是我從來沒聽過的如此優美。雪莉幾乎是貼著我的身側,我就伸了手攬住她的腰,她沒有動,我就將頭貼著她的胸脯處,很溫軟。我開始咬她胸,她就撩開上衣讓我咬。我很衝動,站起來從後麵摟住她往我的房間走。

進了房間我用腳踢上門,伸手鎖上。在外麵傳來的《可愛的玫瑰》歌聲中,我將雪莉擁到床上放下,看看她。麵膜中的她也正看著我。我揭下麵膜,也揭下她的麵膜,然後脫她的上衣,俯頭去咬。她一麵挺胸一麵回手將乳罩的扣子解了,我將乳罩扔一邊,那雪白的乳房就顯現在我眼前。我一麵咬一麵脫自己的衣服,然後脫她的褲子,看到她小腹平平,上麵有條五寸長的細疤。我站起身捉了她雙腿叉開往下麵看,黑毛一團的讓我看不清那美麗的地方。我伸手去摸,感到滑滋滋的。我撥開毛團,看到美麗的地方,於是靠近去挺進。哦,好溫熱好滑溜好肉滋好舒服,一股快感直衝我的腦門,感到如此不可思議。我看看她,她也正看著我,眼神四散,但如此的溫柔。我開始來回運動,動作中那毛絲被帶進被拖出,她的屁股也挺動配合。我看著她在我的作用力下,一對乳房相對方向轉擺。我開始向發狂衝陷,她也閉上眼睛,嘴裏發出輕聲哼哼。

但這時敲門聲響起。

我停下來,她也停下來,睜了眼看看我,又望望門那邊。

敲門聲更響。

雪莉推推我,意思是要不要理他。

我搖搖頭,繼續動作。

“便”的聲音很大:“阿杜!阿杜!”

我不理他,雪莉指指門,要我去應付。我隻好拔出,然後捉了她的手,要她摸著自己的敏感點,這樣可以保持著性的興奮。我走到門邊先將身體藏好,然後隻開一條小縫縫露我的臉。背光中我看不清“便”的表情,但他的聲音足以讓我感到他內心的痛苦。

“我的飯盒呢?”他說,聲音顫抖。

“不知道!”我不好氣,壓著聲吼他:“你自己找!”真好笑,找飯盒?分明是想破壞我們的好事。

我關上門,注神聽聽,外麵沒動靜了,於是走回床邊。雪莉還張著八字腿在摸著自己,我伸手捏她的乳頭,又伏下身去啃,再伸手探探那美麗的地方,覺得依然滋滑,於是又站起來挺進。她開始捉住我雙手腕,眼睛睜了看著我,那眼神不再有那迷離的溫柔,我想一定是受了“便”的影響。我伏下身來輕聲說你閉上眼睛,隻集中精神感知我的進出。她於是閉上眼睛,我就加快動作。我有些自私,想高潮快快的到來然後射精,我怕被“便”的再次發神經破壞我們的性事,都進入了但如果未能射精,那是很遺憾很遺憾甚至可以說是痛苦的!她的眉頭開始皺,嘴微微張開,神情顯示開始沉浸在快樂之中。我看看她的乳頭,暗紅的乳頭已經豎起來,哦,她也在奔向高潮。我大受刺激,更加堅挺,動作加快。終於火山爆發,噴射中我嚎叫,這嚎叫中夾著她的名字:雪莉雪莉,也釋放著我的巨大快感巨大快樂。她也跟著我叫,那叫聲美不可言……我太興奮太得意太滿足太幸福,哦,老男人!我伏下身死死摟了她,真實地摟著她,腦中卻閃過“便”的臉,但願他此時就站在門外,但願他聽到我們的叫床!

好久好久,她推推我,我就站起來。我輕聲對她說你等等,於是去開了門縫往外看。沒人,於是赤條條的我走出去快步向衛生間。我拿了濕毛巾走回來,一眼看到有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一角。我嚇一跳,仔細一看是“便”,他正瞪著我,神情恐怖,如電影中的僵屍,正抽著煙,火光一閃中我分明看到他那蒼白的痛苦得扭曲的臉。

我走進房間關上門,奇怪自己走出去竟然聞不到他的煙臭?哦,原來頭腦被快樂衝暈了忘乎所以。雪莉雙手撐著床沿坐在那裏含笑溫柔看著我進來,胸前一對乳房在燈光下挺然油亮,我上前撲了她躺下,用濕毛巾給她清理,清理中我說著淫穢非常的話,手又不安份,逗得她樂滋滋擰我的大腿。清理幹淨後我躺在她身旁摟著她,說他還在外麵。她一怔,又立刻悟到,臉上浮上微笑,輕聲說無聊。我也笑,她擰一下我的臉,意思是你很得意吧。我用神情表示當然。又問她,你不上樓睡怕不怕?她想了想,輕聲說:“倒是不怕,就怕你睡覺打呼嚕,讓我睡不著。”我說會打呼嚕,她說哪我還是上樓吧。我說半夜我要想你怎麽辦?她不相信的看著我,意思是你真能再來一次?我說可以哦!

哪您就推門吧,我不下鎖。

我們躺了有半小時,我對她說著淫穢至極的話,她笑了說你真壞。我說了自己已經很久沒性事了,遇到你特舒服。問她有多久?她說有好幾年了。我說你最喜歡姿勢,她就告訴了我,“今晚呢?”也好。又問我,你呢?我說我們要多做幾次才知道,每個女人都不一樣。後來她困了要上樓,我摟住不讓,說“便”如果還在外麵,你走出去他不是很尷尬嗎?今晚你就睡這裏,我打呼吵了你再上去吧。她想想就留下來了,很快就睡著了。我聽著門外的動靜,想象著“便”的表情,想象著明天見他時他的樣子,後來我也睡著了。

半夜,我很想,也覺得杠杠的沒問題,但看到她熟睡,就忍住了。也好,儲存著明天再來,更激情。

 

 

早上醒來一扭臉,她不在身傍,我於是穿衣服走出去,廚房沒有她的身影,但我一眼看見“便”的飯盒就在餐桌上,腦中猛閃過他昨夜“找飯盒”的表情。

好笑好笑。

“杜大哥早!”院子那邊傳來她的聲音,很快活很舒暢的聲音。我向院子走去,她向客廳走來,我們嘴對嘴點吻一下。我看看院子,粗電線上正晾著她的衣服。

“一早就起來了。”她說,臉色特別光閃。

我撫她的臉小聲說:“有愛和性的女人,就是活力四射!比麵膜強一百倍!”

她擰我的臉:“您不也一樣。”

“昨晚我有打呼嗎?”我問。

“還行。”

“還行是什麽意思,打了還是沒打?”

“打了,但我能忍受,又睡著了。”

我說哪以後我們就可以睡在一起了。

她笑了,打我的臉一下,走向廚房。這時“便”下樓,他臉色灰暗,努力裝出平靜的樣子。我若無其事和他打招呼:“Good morning !”他咧一下嘴擠出一聲“Morning”,然後也不看我們,開始弄他的早餐。

“您去開點音樂。”她推我一下,於是我就去電腦那邊開了音樂,然後就進了衛生間。嗽洗中聽到她在廚房那邊和“便”說話,偶爾是她響亮的笑聲。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顯現她是快樂的。

九點鍾,羅校長開車來,一進門就大聲說:“雪莉,吃了早餐沒有?”她說正在做。他說不做了,我帶你去喝茶。雪莉說不用,早餐馬上做好。羅校長拉她,“做好的早餐可以放冰箱,這裏有家廣東人的酒樓,早茶和點心做得不錯的!走走走!我帶你去嚐嚐!”她推開他的手,堅持不去:“謝謝您的好意!我真的不喜歡廣東的點心,如果有天津的,我一定不客氣!”羅校長沒辦法,話題就轉向我,“哪你就吃早餐。阿杜,聽說昨天孟菲斯有航空表演,你拍錄像了嗎?”我說有啊。

“可以給我看看嗎?”

於是讓我在電腦上找出航空表演的視頻給他看。實際上他人在電腦跟前,而眼睛隻溜著那邊吃早餐的雪莉。我心裏好笑,想象著如果昨天晚上我和雪莉在床震時他在門外的情形,和“便”有什麽分別呢?吃醋,惱怒,失落,沮喪……會不會擂門,踢門,衝進來行惡?

我看著他和那邊的“便”,他們倆個,一個年輕英俊,一個財大氣粗,用通俗的眼光看,肯定比我優勢,但偏偏遇到一個隻講藝術感覺隻求精神交流的雪莉!“We are soul friend and love!”

吃了早餐後雪莉對我說杜大哥一起去嘛,羅校長趕緊說不用了,阿杜又不是音樂教師。

雪莉隻好跟他走了。

我做早餐時,“便”湊到我跟前,輕聲說:“昨天晚上很爽吧?”我看看他,他的表情沒有忌妒的痛苦,似乎擺脫了極端失態而恢複了理智理性,接受了不想接受的現實。見我不回答,又用肘輕撞一下我的胳膊,“So happy?”

我做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沒有答他。

你問這些問題,不是很可笑嗎?

至少,他心裏還是被忌妒的巨石壓著,未能徹底擺脫。

一整天,我在剪輯視頻時,腦子裏總閃過雪莉的臉,她雪白的裸體。

晚上九點多鍾她才回來。

我問你吃了飯沒有?

她笑了:沒吃又怎麽樣?

我做給你吃啊!

吃啦!

羅校長請?

他要請,我說不用。後來我們去吃Buffet。

“您吃了?”她問我。

我笑了,學她的口氣:沒吃又怎麽樣?

“活該!”她笑,手指一戳我的額頭。

她拿來在貓王故居買的咖啡杯,要我也把杯子拿來。她衝兩杯咖啡,遞一杯給我後,就講起跟羅校長去說服那家長的事。“開車去到那裏,小孩正在門口的樹下發楞,我看到他的眼神呆呆的,隻看著我們,也不說話,他隻有十歲左右。我們進了他的家,他父母都不在,隻有一個奶奶,七十多歲,台山人,說的話連羅校長都聽不懂。看樣子是農民,移民過來。她的手比劃著,那意思是孩子的母親今天休息,但開車去超市了,很快回來。我們等了差不多一個鍾,這時候我試圖與孩子說話,他終於跟我講了些心裏想的,就說很喜歡很喜歡學鋼琴,我問他為什麽要學?他說就是想學,喜歡。我看看他的手指,真的較短,左手尾指還斷了半截。這時候他母親回來了,見了我們就楞一下,羅校長說明了身份,遞上名片。孩子母親看看名片後,放一邊的桌上,然後坐下來,說我們不會讓孩子去學鋼琴的。那孩子一聽,低了頭就衝進一個房間,‘碰’關上門。孩子的媽立刻說:你看你看,就這脾氣,能學鋼琴嗎!羅校長就勸她,我也說孩子喜歡,你們就讓他滿足一下心願嘛,這對孩子成長有好處。那孩子他媽歎一口氣,說就是她願意,他老公也不會同意的,到時候為孩子的事吵架,不值得!也不是什麽大事!後來讓我們去說服孩子爸爸,說他同意她就同意。我們問他在那裏,什麽時候可以和他交談?她說他很忙,等他休息了,我再聯係你們。我們隻好走,這時已經是中午,羅校長說我請你到孟菲斯吃烤肉。我說不去,他要帶我進一家酒樓,我問有沒有天津包子,他說應該沒有。我說哪我們去找一家有包子的餐廳。他隻好帶我去。後來看到麥當勞,我說我喜歡漢堡包,他隻好陪我進去。排隊的時候我說我們各付各的錢,他沒辦法。從麥當勞出來,您猜他帶我去什麽地方?”

她坐下來看著我。

我想了想,神情特別認真:“把你賣到紐約!”

“去!”她噴出一聲笑,腳在桌下踢我,接著又說,“他帶我去看一幢空樓房。”

“哦,我知道,那空樓房是他的物業。”

“他就是這個意思。”她又站起來學著羅校長的樣子,背著手踱來踱去,“雪莉啊,我這幢房子,說貴不貴,說便宜不便宜,也要二十幾萬呢!這裏是好區,你也看到了,園林化,房子也新。我呢,買這套房子,不讓我老婆知道!我呢,跟她沒有感情好多年了,離婚是遲早的事!倆個沒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很痛苦的!所以,你離了婚,我非常理解……我說羅校長,我是單身,但您怎麽知道我是離婚呢?他說好吧算我猜錯,但我個人呢,離婚是早晚的事了!離了婚後總不能單身過老吧,我呢,肯定要找一個伴,象你這樣的,雪莉。我說羅校長您條件好,離了婚後,一打廣告,圍上來的肯定不少。或許您回廣州站在北京路,把美國護照一舉,那年輕漂亮的女士,排著隊來找您呢。”

我笑得彎了腰了,“你的描述,真有文采,學得也象模象樣!”

“他確實這個樣子嘛!”她也笑,特別高興。

“下午呢,又去了那裏?”我問。

“下午正要回來,那孩子的媽媽打羅校長電話,說她先生下午休息,讓我們去找他。羅校長讓她把地址發到他的手機上,然後我們就去,在州府納什維爾,開車到那裏足足三個多小時。那孩子的爸爸是做餐館的,大廚。您猜他怎麽跟我們說?”

我搖搖頭說猜不到。

“他揚著短指頭的手掌,說:‘我的兒子的手就象我,是學鋼琴的料嗎?是做大廚的料!你們不用說了,我不會讚成的!’然後就在那裏抽煙,憑我們怎麽說,他都不心動……唉,一個來回,差不多八個小時!但我還是有些感動……”

我問感動什麽?

“羅校長為了一個學生的鋼琴夢想啊,開趟車去,單油費都得花幾十塊錢,還占了一天的時間。”

我笑了,伸手撫她的臉,“羅校長的夢想是你啊!有你陪他大半天,還不樂死他!他不是還要請你吃飯嗎?”

她一想笑了,抓了我的手攬住她的腰,“是您樂死了吧!”

我低頭咬她的胸,說昨天半夜就想了,但你熟睡,我就忍了,正難受呢。

她伸手過來摸摸,“真的杠杠!”

我說你去洗白白,我也去洗,然後你下來。

她說什麽是洗白白?

我說廣東話的洗白白,就是洗澡。

“有意思……我要先跟家裏人視頻……看嘛。”

我坐到椅子上,摟了她又咬胸,她說不好,“便”下來會看到,但沒有推開我的意思,我就伸手進衣服裏解乳罩的扣子,她也任憑我動作。我撩起她的衣服嘖嘖的咬,她抱住我的頭。我們忘乎所以,直到樓梯響她才趕緊推開我,迅速整整衣服上了樓。

“便”下了樓,在冰箱裏取出牛肉解凍好明天早上用,我就走回客廳坐到電腦桌前。“杜,你趕緊去洗澡吧,我今晚要視頻。”他走近來對我說,“我告訴你,她有聯係了?”我不解,問誰跟你聯係?他說一個女的,在納什維爾。“我們在上次你介紹的網站認識的,通了幾次電話,今天晚上要視頻。她四十歲,比雪莉年輕!”他很強調後麵那句話。我說祝你好運!他拍拍我的肩,“去洗澡吧。”於是我就拿了衣服上樓。

樓上雪莉的房間開著門,我往裏麵看,她正伏在桌前用電腦在視頻,說著天津土話。她扭頭看到我,就走過來在我臉吻一下,對我擺擺手後關上門,我就進了“便”的浴室洗澡。“她怕我進去被她的家人看到……”淋浴中我這樣想,“但她不怕‘便’和羅校長他們知道!”我很高興。

慢悠悠的洗澡,回想著昨晚的做愛,想象著今晚做愛的到來。

溫暖柔和的水線淋下來,哦,真舒服,象做愛中她的手撫摸我的身體……

洗完澡出來,“便”在上網,我走出門口,看到雪莉房間開著門,但沒亮燈,隻點根臘燭,她正斜躺在床上打電話。我就下樓,洗了衣服晾好後想到要喝水,就到廚房把叫水壺添滿了水擱到電爐上,然後打開電爐開關,之後又回到客廳彈吉他,心想這是叫壺,水一開就鳴叫,不怕。

我沉迷於吉他彈奏的快樂中,也不知道彈了多久,直到聞到一股濃烈的焦味,抬眼注神望,整個客廳都是煙霧彌漫,廚房那裏更是黃白的濃煙翻卷……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慘了,燒焦了東西。我趕緊跑向廚房關了電爐,仔細一看,一個平底鍋已經燒得通紅。慌忙中我擰開水籠頭衝毛巾,然後用濕毛巾裹住手,抓起燒紅的平底鍋放到地板上,接著再打開抽風機,又將大門和客廳的門打開透氣。

“便”在樓上大聲喊:“什麽東西燒糊了?”他跑下來,“趕緊打開門通風啊!”我說打開了,他一看又趕緊往樓上跑,大概是到上麵房間的浴室開抽風機。我心想今晚這事太危險了,如果出門前忘電爐,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幸而晚上有些清風吹拂,大約一個鍾後,屋內的煙霧才散盡。雪莉下了樓,手拿著風筒,在餐桌旁坐下來吹頭發,我從客廳走過來接了風筒給她吹。我聞到她身體一股香味,說好香啊!她說剛洗了澡嘛。我問用了什麽香水?她說還不是平常用開的,美國的香水質量就是好,剛才隻是多用了些,因為屋子裏都是焦糊味!我說我犯了個大錯誤,外麵水壺的開關沒開,卻開了裏麵擱著平底鍋的那個,那平底鍋剛好有些剩菜,就燒糊了……

她說您不是看到我點了支臘燭嗎?天熱,我的房間門沒關,“便”也開著門,我不想他往這邊看一目了然,就關了燈,點支臘燭,一來有點光亮,二來有點氛圍嘛。我在和大陸的朋友聊天,“便”說什麽東西糊了?我也聞到味道,就以為是我點的臘燭散發的。我就吹了臘燭,那吹熄的臘燭不是有點青煙嗎,我還拿起臘燭來聞聞……她一邊說一邊學著那動作,我一聽大笑,她也大笑,我說“就是那臘燭!就是那臘燭!”

我們大笑不已,眼淚都笑出了,她還倒在我身上。

頭發吹幹了,我抱著她,輕聲說我們去房間。她想了想說:“屋裏還有焦味……”那意思是在這個環境下做愛,Not wonderful。她又指指樓上,我就明白,“便”會隨時下來搗亂。但我此時杠杠的很想很想,腦子一轉說我們到外麵去。於是拉了她往開了門往外走。

我們坐到車上。

她說去哪?

我開了車,說去車震!

她不解:車震……?

我就說在車上做愛啊!

她一怔,說在車上……?那樣子看起來從未試過。

我說:“This is different enjoy!”

她不作聲,但手伸過來放在我的大腿上,我就抓了她的手放到我那裏,她的手往回縮,說認真開車!

我將車開到附近一所學校的操場上,那裏有樹木,但我沒有停在樹影下。我們坐到後座,我往天空望望,月亮又圓又亮,明淨的月光透過車窗照進來,我們都能看清雙方的樣貌。那邊的學校亮著燈光,傳來音樂聲。我說你知道《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首歌嗎?她說知道。我說多麽美麗的夜晚,但不是莫斯科郊外,而是美國孟菲斯的郊外!她說杜大哥您可以改歌詞,也能寫詩吧?我說寫啊,還能寫漂亮的詩!她閃閃眼睛說,您即興可以嗎?我知道她調皮要考我,想了想,就來了兩句:“朦朧月光是我們情意的散發,拂臉輕風是我們心語的傳送……”我伸手撫她的臉,“我想對你說,你是那夜色中的瑩光蝴蝶,你是我想象天使的夢幻……”她望著我。我一下子噎住,再想不出。“還行……”她說,語氣佩服。我說我還寫流行歌呢?她說真?我說念一首《巴山夜雨》給你聽聽,根據唐代詩人李商隱《夜雨寄北》改編……” 她大感興趣,手抓住我的胳膊:“念啊!”我想了想,曾經寫過的歌詞立刻湧現在腦中:

你曾經問我何時是歸期,

我也問自己到底會在何時?

夜雨淅瀝悄悄告訴我和你,

請記住我們牽手秋天的日子。

我們邁步在微風拂臉的雨夜,

絲絲秋雨是我們寫的小詩。

我把雨絲帶到遙遠的巴山,

注滿荷香飄散秋夜的蓮池。

請相信,我們相會的日子終有期,

那時候,窗前燭光映照我們相擁在一起。

窗外月夜下秋蟲的輕聲鳴唱,

是我們吟朗的巴山夜雨詩。”

雪莉靜靜地聽著,當我念完,“嘩,太棒了!杜大哥,您為什麽這麽棒!”她張了手撲向我。

我們擁抱。

我將她的手抓了,伸向我那裏。她就揉,很快我杠杠。我們脫了衣服,讓她躺下後我象嬰兒般咬吮她的胸,感到她那裏滋滑了,我讓她坐起來厥著屁股背向我,她就伸手扶了我進入。她屁股壓著我的小腹和大腿,我胸膛緊貼她的背雙手輕揉她乳房,我們享受著那種美妙的快意。

“《巴山夜雨》譜了曲沒有?”她問。

我說有啊,我唱給你聽。

“好啊!”她又是興趣盎然。

於是我唱自己二十年前寫的歌,唱完她說好聽,問你有投過稿嗎?我說有,但他們不識貨,就象我的許多文學作品。她說現在科技發達,自己做啊!我說得有人唱啊!她想了想說也是。我說現在最棒的歌就是你動起來!於是托了她的屁股讓她升起坐下,她就開始這樣重複。這時突然有電筒光射進來,嚇了我們一跳。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便”來搗亂,但燦眼的光閃中我看到幾張孩子的笑臉,接著是他們的小拳頭“咚咚咚”捶車的響聲,然後嘻笑著跑了。

So romantic!我說。

“異國情調!”她說。

Now , Action!我說。

她又開始動作。

我問舒服嗎?

她點頭:“還行……”但一會她就累,“腿酸了……”

我就讓她退出躺下。車上有兩個枕頭,平時用來靠背,我把枕頭墊在她的脖子處,然後扳開她雙腿,我自己半跪半蹲。“抓住……”我說。她就抓了,說高射炮一樣。她握著進入,嘩,好舒服……我慢慢地動作,一麵看著她。弱光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睜著的眼睛在閃光。

我說舒服嗎?

舒服。

好舒服嗎?

嗯,行……

以前有試過嗎?

沒有。

現在我要奸死你!我聲音發狠。

奸啊!她聲音熱切。

雪莉雪莉!

她嗯嗯的愉快回應。

我一麵說著淫穢的話一麵開始加快動作,那汽車在我們的動作中搖晃震動,哦,這才是“車震”的美妙!心想香港人的語言也算富有創造,如此生動地形容車上作愛。

我在嚎叫中噴發。

她在哼叫中狠力抓我的手。

事後我們在車上肩挨肩說話,我說著從前寫過的流行歌,她說著她兒子如何學鋼琴。

我們回去的時候,“便”在廚房煮夜宵,一邊煲著煙。我說“便”你享受這美麗之夜。他噴一口煙說煮點牛奶麥片有什麽享受?恐怕是說你自己吧!雪莉就笑了,說杜大哥您應該說,“便”在享受視頻後的美麗心情。

“便”笑了,說今晚效果還好,我們都挺談得來。

我問雪莉:“你也知道‘便‘在網上交友了?”

“便”告訴了我。還把對方發過來的照片讓我看了。

“便”說:還可以吧?

雪莉說不錯啊!

“便”朗聲道:“四十歲!”那意思明顯:比你年輕!

雪莉笑了,“您英俊有才,當然要有一個配得上您的!”

“便”更得意,好象那四十歲的女網友已經應允與他結婚。

“便”上樓後,雪莉說哪才好,以後他應該不會敲門了吧!

我笑:他要敲門,我們就用力震!

睡覺前我指指我的房間,雪莉就笑笑,於是我們嗽口後進了房間摟了睡。

 

 

第二天回學校,就發生不愉快的事。

我因為晚上才有課,所以上午沒去學校。下午到了那裏,沒看到雪莉。我開始備課,一個鍾後,還是沒看到她。我問“便”,他做了個怪臉,表示不知道。我看看其他教師,他們都低了頭做自己的事,那神色很統一,裝出與己無關。

她能去那裏呢?

我想想,就走到外麵小公園,遠遠看見她坐在上次我睡覺的凳子上在看手機。

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她看我一眼,頭一側靠在我肩上。我說你不開心?她反而拿起一個蘋果,“吃一個。”我說看你是有心事的樣子?“還不是那羅夫人!”她說。我問是什麽事?她說我先削個蘋果給您,您一邊吃一邊聽。我心急,接了蘋果削,讓她說。

她站起來,“今天羅夫人走到我的辦公桌邊……”她學著羅夫人走路的樣子,“繃著臉,把一張紙扔到桌上,指著紙張說,‘雪莉,把你昨天去了什麽地方,什麽時間,都寫下來?’我很奇怪,問為什麽?您聽她的原話啊:‘你如果行得正,走得正,怕什麽寫?’我說叫羅校長寫吧!她說:‘你怕寫?哪就證明你身有屎!’我不理她。她就指著我的臉,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有鬼啊!’我一聽氣憤,這時候羅校長進辦公室,我就叫他:羅校長。羅校長走過來,我指指桌上的紙張,說您夫人要我把昨天我跟您去訪學生家長的過程,什麽地點什麽時間,都詳詳細細地寫下來。您最清楚,您來寫吧!我就站起來把他按到桌子前坐下,拿了筆給他。”

我一聽笑,大感興趣,“羅校長什麽反應?”

“羅校長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羅夫人的臉罵:‘你是不是神經病發作了?讓我Call 911把你送精神病院是吧!’哪羅夫人就跟他對罵:‘我神經病?你肯定想我是神經病了!去學生家去一整天,早上出門晚上回來?你騙鬼啊!’她吱吱喳喳的連珠炮一般一點不示弱,我懶得理他們,就走出辦公室,就到這裏來了。”

她回到我身坐下,我看看她,雖然描述了那些過程她不愉快的情緒得到些釋放,但我依然感到一絲不爽的陰影在她心中尚存。我削好了蘋果,切開一小份,用刀刺了遞到她嘴邊,她張嘴小心咬住,我也以這樣的方式切蘋果放自己嘴裏。

“羅校長來了。”她嚼著蘋果說。

我扭頭看,羅校長一如往常,背著雙手踱著方步往這邊走過來。

雪莉挪挪身挨得我更貼,頭一側靠在我肩上,張了嘴要我切蘋果給她吃。

我明白她故意讓老羅頭看到我們非同尋常的親密,我一樂,那整個人都Sweet,我要讓羅校長Feel到!

羅校長走到我們跟前來,很尷尬,說話都不自然,“雪莉……我到處找你……我老婆,她是發神經,你別理她!沒事的,別理她……”他有些混濁的眼珠一直遊移看著別處。

雪莉不作聲,張了嘴吃我遞過來的蘋果,頭依然靠在我肩上,臉還直往我臉上蹭。

“學生家長那邊,我們也不要放棄……到時候,我們一起再去。”羅校長生硬的說,一副公事公辦語氣,做了個莫名其妙的手勢轉身離開。我看看他,他雙手又挽向背後,踱著慢步,但我從他的步態中感到他內心的空虛沮喪和失落。

我頓生自豪。

“幸好有您……”雪莉摸我的頭,“要不然,這地方怎麽熬啊!”她的聲音帶著心煩。

我把手放到她的大腿上,說我很感激有上帝,感激那彎彎的月亮。她說什麽彎彎的月亮?我就講了來孟菲斯的那天晚上,天上美麗的彎彎的月亮照耀著我。她說杜大哥您是浪漫型的,也逗,我也接觸過一些作家,沒您生動,“便”也說從未見過您心煩的樣子。

我現在更沒心煩了!

“您也是個多情種作家!”

愛情是藝術家創作激情之泉!你快樂嗎?

她笑意的眼睛看著我,讓我看到她心裏真實的屬於我們倆的快樂。

“我們都別給自己找煩惱。”我的手溫柔地摸她大腿,嘴伸到她耳邊輕聲道:“多想想我們做愛!”

她笑,手在我的肩上抓:“做啊,我也想,今天晚上,車震。”

“你覺得車震好玩?”

“行吧。”

“從後麵舒服嗎?”

“也舒服,但容易累……”

“哪你跪著,就不累了。”

“今晚我跪,您從後麵。”

我說精水不多,可能不夠杠!明天晚上,會更激情。以後,兩天一次,沒問題。

“反正,隨您。”她撫我的光頭,“我喜歡跟您做。”

“讓那羅夫人Get out ! 遲早她知道我們的事,到時候,就不會Crazy了。”

“I hope……”她說。

下午我上廁所時,遇到羅校長,他走到我身邊,從鏡子裏看著我,語氣充滿妒忌和意外:“阿杜,情場殺手嗬!你有老婆嗎?”

我開水籠頭洗手,看也不看他,也不回答,臉無表情。

他有些無趣,撥撥頭發走出去。

回到辦公室,聽到那幾個年輕的教師在說小霍生日的事,這是羅校長進來,我就說,羅校長,禮拜六是小霍生日嗬!我們給他買個蛋糕吧!羅校長哦一聲,不表態。這時羅夫人進來聽到,大聲說:“我已經給小霍訂了蛋糕了!我買單!”教師們一聽樂,說著恭維她的話,而事實上,她也算是大方的,通常會分大家一些幹果小食和優質巧克力。小霍抓住羅夫人的手,故意誇張地感動地說:“Madam, You are nice madam,I so moved! ”然後裝出淚奔的樣子,抓了羅夫人的手抹“眼淚”,逗得我們大笑。羅夫人也樂,打他:“不正經!”可能她感到上午在大家麵前對雪莉的失態,現在修補成功。羅校長趁機說:“到那天早點去小霍家吃蛋糕!”又對我說,“杜,你把攝像機帶來,給大家錄像,擺到網上!”

我說好啊。

下班羅夫人跟著羅校長身後往停車場走,我要送雪莉回家,與她肩並肩走過來,她挽著我的胳膊,故意與我親密說笑以讓羅夫人看到。羅夫人注視著我們,那神情有些意外,可能沒想到雪莉一眨眼間粘上了老杜。因為我的車停在羅校長的車旁,我們正要上車時,聽到羅夫人的大笑,那笑聲很特別很特別,我們扭頭望,羅夫人那樣子很開心很高興很幸災樂禍,臉都笑歪了搖晃著身體。而她旁邊的羅校長,尷尬惱怒失敗地板著臉。

上車後,雪莉說:您看,真是發神經!

我笑了:“羅夫人一定是在笑他老公‘為他人做嫁衣裳!’”我在她臉上親一口:“謝謝羅校長!And you?”

她說:So am I。

晚上因為有課,我送雪莉到“家”後又返回學校,到放學再回“家”時,已經十點多了。

雪莉在敷麵膜,見我進來,就站起身拿了我提著的肩包,說您坐下。我就坐下,她把我的包包拿進我的房間,出來後到廚房端了鍋裏熱著的飯菜給我。我一看,有鰻魚。她的頭伸到我耳邊說:鰻魚壯陽的!我就摟她的頭,說:“你要這麽壯陽幹什麽?”她嗤一笑推開我,故意要端走那碟鰻魚:“不給!”我趕緊臉蹭一下她的臉,“Thank,My angel !”她就笑,坐在旁邊看我吃。

“好吃嗎?”

“好!”我爽爽的答,而實際上,她煮的天津口味,肯定沒有我們的廣東菜好吃。

吃飯中,“便”抽著煙下樓,雪莉一聞煙味就直撥雙手趕煙,站起來走一邊。“便”有點不好意思,摁熄了煙,坐下來。他的神情特別,很不同尋常,看著我。

我望望他。

“她約我到納什維爾見麵……”他說。

“誰?”我問。

“那四十歲的女網友!”

我說好事啊!

“我要向老羅頭請假三天。”

雪莉在一旁說:“‘便’,您要見人家,得少抽點煙。您知道嗎,第一天我來,您也不忌諱,就在我旁邊抽煙。”

“哦……”“便”咧一咧嘴,不好意思的樣子。

“頭發理一理,衣服要穿幹淨些。”

“便”看一下自己。

“您要讓人家有好印象,至少有個好外表。”

“便”摸摸臉,想了想,望望雪莉,半開玩笑半認真:“雪莉,你說,如果我不抽煙,理了頭發,穿上幹淨衣服,我會輸給老杜嗎?”

雪莉不做聲。

“便”的蠢勁又來了:“直說嘛!”

“您真要我說?”

“便”堅決地:“說嘛!”

雪莉也不避諱,走到我身後抱住我的頭貼在她胸口,“我跟杜大哥交流,他是個三十五歲小夥,還是城市幹淨清爽的小夥!我跟您交流,您是六十五歲的老人,農村的那種!”

我一聽大笑,忍不住一口飯噴到“便”身上。

雪莉一看也大笑!

我一麵笑一麵說:“農村坐在榕樹下煲竹筒煙聊天的那種!”

雪莉一聽噴笑更響。

“便”也不惱,抹著臉拍著身上的飯粒菜渣。

“I am sorry……”我一麵止不住笑一麵做著道歉的手勢。

雪莉也說:“便”,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麽直言……

“便”想了想,蠢勁依然:“哪……老羅頭呢,他是廣州啊……”

本來我和雪莉已經快止住笑,一聽他這話,又一齊大笑不止。

“便”傻傻的看著我們。

“老羅頭就是老羅頭啊!”我笑得捧腹。

雪莉跟著我大笑,眼淚都出來了。

“便”站起來:“我很無奈!”

他走上樓。

終於止了笑,我抱住雪莉:“來,讓小夥子,來自城市的清爽的小夥,親一口!”

 

 

小霍三十二歲生日,羅校長和夫人一早就來到學校,將一個大蛋糕放好在桌子上。一見我進來,她就招手:“阿杜,先幫我拍。”我就把她端蛋糕進來炫耀的鏡頭拍下,她還說了一句話:“小霍,這是你今年生日的大蛋糕,希望明年可以為送你一個結婚大蛋糕!”

往小霍家去的路上,我開車讓雪莉坐身旁,我們跟著羅校長的車,開往小霍家。

小霍家在孟菲斯郊外一個好區,那裏園林化,雪莉說這裏怎麽那麽熟啊!汽車繞一個彎後,她指著前麵說:“看,就是那個小孩!”我問哪個小孩?“想學鋼琴那個啊,看,那大樹旁。”我一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正站在一棵大樹下,用手指摳樹皮,那神情特別滯呆。

我停了車,雪莉看著我。我說我要把小孩拍下來,他那神情讓我有種說不出的……很同情的,有點酸酸的感覺。我把車窗搖下,拿了攝像機,將鏡頭推近去拍攝。小孩一點都不留意到我們,隻在那裏傻傻的用手指不停地摳樹皮。我讓雪莉看了錄像,她輕歎一口氣:“孩子不快樂,那傻呆的樣子,一遍遍的摳樹皮……真可憐……杜大哥,您說,把這錄像給孩子的父親看,會不會讓那大廚改變主意……孩子是他的孩子啊,總不至於那麽冷酷吧?”我說正是這個意思。“杜大哥,您心軟!”她摸摸我的頭。我笑了,哈哈哈!“心軟”就是“善良”。沒有善良,你寫什麽作呢?看到衣衫襤褸的民工為討生活而賣血賣腎,看到被拆遷戶不肯搬遷而被推土機強壓碾過,你可以閉上眼睛塞住耳朵嗎?“笑什麽?”她打我一下。我說人生難求一知己,更何況是紅顏知己!“小夥子我真幸福啊!”

到小霍家時,他們正等我們。小霍那個二十五歲的女朋友也來了,她是台山妹,在密西西州那邊的一家賭場發牌,剛下夜班,眼圈有些暗,但她心情很好,說昨天晚上一個老美贏了大錢,一出手給她三百小費。我們擁了小霍吹臘燭,然後幾個年輕教師非要他說出許了什麽願,小霍指著台山妹,大聲說:“今年年底,娶她!”那幾個年輕教師又哄台山妹,“嫁給他嫁給他!”教師小文還將他們倆的手抓了握在一起,台山妹擰一把小霍的臉:“You so lucky!”我們一聽“轟”的大笑為小霍高興,小霍一把抱了台山妹就吻,旁邊他的父母樂得笑不見眼。

Party結束後,受到小霍刺激的“便”跟羅校長請三天假,說要去納什維爾約會。羅校長說“便”你都約會無數了,這麽遠你也去?那話裏有譏諷的意思,最後隻同意給兩天假。“便”有點惱怒,羅夫人把他拉過一邊,不知道問他什麽事。我和雪莉走過來,雪莉問羅校長要那孩子父親的上班地址,羅校長一聽高興:“地址在我手機上,走,我們一起去。”順手拉雪莉的胳膊。雪莉推開他的手,說杜大哥拍了段視頻,我們一起去。羅校長於是讓我把視頻給他看,看了後點頭:“那孩子他要再不來我這裏學鋼琴,真要變傻子了!”我一聽他這話,還是帶著銅臭。我望望雪莉,她的眼神告訴我亦有同感。“哪我們現在去吧。”雪莉說。羅校長望望我,說阿杜你借攝像機給我,我跟雪莉去就可以了。一直在附近盯著的羅夫人這時撇開“便”走過來,雪莉一看立刻貼近我身邊挽住我的胳膊,堅決地說:“杜大哥一起去!”羅校長猶豫,羅夫人一把揪住他的胳膊,瞪著眼睛說:“你這人真不通氣,想做電燈泡啊!”又直推我,“阿杜,去去去!羅校長會把地址發到你的手機上的!”

在車上,雪莉問,到納什維爾要三個小時的車程,遠嗎?

不遠!

真不遠?

真不遠!

回來天要黑了!

天黑更好!

就知道你想說什麽!

說什麽?

車震啊!

哪得看天上有沒有一輪明月?

如果沒有呢?

哪就看有沒有一眉彎月!

沒有呢?

看有沒有閃爍星星……

“沒有呢?”她追住不放,得意。

我語窮,心想這個音樂家真較勁,認定的旋律就一定要彈下去。

說啊!

我突來靈感:“會有一種聲音……”

什麽樣的聲音?

我就唱:“我聽見你的聲音,有種特別的感覺……”

她接了唱:“讓我不斷想,不敢再忘記你……”

我們一起往下唱,一人來一句:“我記得你的笑容(原詞:我記得有一個人),永遠留在我心中,哪怕隻能夠這樣的想你!如果真的有一天,愛情理想會實現,我會加倍努力好好對你永遠不改變。不管路有多麽遠,一定會讓他實現,我會輕輕在你耳邊對你說,我們一齊大聲盡情地:“對你說:我愛你,愛著你……就象老鼠愛大米!”然後哈哈哈的大笑,笑得出眼淚。

下午四點多,我們到了大廚的餐館。大廚正忙,說沒功夫招呼你們。我們就等他,一個多鍾後,他終於走出來,兩個短手指的手掌直在油膩的圍裙上擦著,也不客套,硬板板的說:“我知道你們想賺我的錢,你們也算夠厚臉皮的,為賺點小錢,開幾個小時的車來這裏。我再給你們說一次:我不會讓我的兒子去你們學校學什麽鬼鋼琴的!”他說完開始抽煙,一副“我隻是想抽會煙才給機會你們”這樣的神態。

雪莉說,“我們拍了一段您兒子的視頻,您看過後就知道了。”

“什麽視頻?”他頓時瞪大眼睛,“你們要敲詐我?”

我笑了,說大師傅你別緊張!於是打開攝像機讓他看視頻,雪莉則注視著他的表情。

大廚看完後不吭聲了,抽煙。

“您的兒子長得象你,帥氣,但您看到了,他現在那樣子,已經有些傻傻的……為什麽,因為他有夢想,您卻要把他的夢想打碎!”雪莉說。

大廚還在為自己辯護:“我給他買很多玩具啊……”

我拍拍他的肩,跟他講廣州話:“大廚,你個阿仔,他最鍾意的玩具,是鋼琴!等於你,最喜歡炒菜,硬要拉你去做裝修,你死不死?”

他不吭聲。

雪莉說又:“做父母的,孩子開心,我們就開心,難道您不這樣想?”

大廚不作聲了,猛抽煙,臉上再沒那種野蠻的神情,倒是有點點自責。我又拍拍他的肩,“這樣吧,讓你兒子到我們那裏來,我們免費給他上一堂課,我拍下視頻,如果你看到你的兒子有笑臉了,你再決定吧。”

大廚見有台階下,立刻把煙從嘴上拔出,大聲地:“這是你說的!這是你說的!”

我說一言為定,並建議他晚上給兒子打個電話。

我們要走,大廚突然說,你們等等。我們以為他要變卦,沒想到他說:“我有獨門廚藝,露一手讓你知道我的厲害。”他進了廚房,不一會,便傳出烤肉的香味,越來越香,我們直吸鼻子。“杜大哥,和比爾街的一樣香嗬!”雪莉悄悄說。旁邊一個正抹桌子的員工聽到了,就說這是我們老板親自烤的,一般我們都是有客人下訂了,老板才烤。約二十來分鍾左右,大廚提著一袋東西出來,“我做的!”語氣自豪。

往回開車的路上,心情特好,那烤肉的香味一路陪伴,我們急不可耐,在附近找到一家麥當勞,要了兩份飲料。一打開餐盒,是烤肋排,那香味立刻引得四周食客扭頭過來。

“杜大哥,您知道茅台酒的故事嗎?”雪莉望著我。

我點頭,“傳說是很久以前的那一年,在巴拿馬的國際品酒會上,茅台一摔成名。”

我們一齊指著烤肉:“巴拿馬烤肉!”

“杜大哥,您先。”她把烤肉遞給我。

我說著黃梅戲裏的那種話:“娘子,你先嘛!”

我把烤肉遞到她嘴裏。

她又拿一塊烤肉給我,也說著黃梅戲的那種話:“相公,你嚐嚐!”

我們笑,一起吃。烤肉一進嘴,嘩,我暈了,說那個香嗬,那美味啊,簡直妙比“車震”!她笑了,說那天在比爾街我們沒“震”到,想不到在這裏“震”上了!我伸著滿是油香的手指,說算了,我也不拉小提琴,你也不彈鋼琴,我們都讓醫生切短手指,去烤肉!她說好,我給您生爐子!

我們大笑。

從麥當勞出來,停車場燈光黃蒙泛紅,斑斑樹影投在我的車上,貓王的歌曲聲從麥當勞飄來。我指指車對雪莉眨眼,說這環境多詩意。她就明白了,愉悅地點頭。我們到後座“車震”,脫了衣服後她背向我,我說這樣你腿容易酸……“您不是說做愛是最美麗的運動嗎?我先從這個美麗的運動開始,慢慢再喜歡其他不美麗的運動。”

我們跟著歌曲的節奏美麗地運動,讓車子有節奏地美麗地搖震。

我說:是烤肉棒,還是現在棒?

她說:現在。

兩者隻能擇一?

現在!

永遠嗎?

永遠!

於是,車子搖震更烈更美麗。

我們從車後座走出來時,附近一對西人男女正說著話,不時接吻,看著我們出來,衝我們微笑,男的還擺擺手。

我也衝他們擺了一下手。

他們也上了車。

這天晚上回到“家”,已經是十二點多鍾了。

“開車這麽久,累嗎?”她說。

“最累還不是開車,是……”

她立刻明白我說什麽,“麥當勞那地方好,以後就去那裏!”她的嘴湊近我耳朵,笑意甜潤,“累死你!”然後在我臉上吻一下。

哦,美麗的禮拜六。

 

 

禮拜天,早上我和雪莉在做早餐,“便”下樓來到廚房時給我們的感覺是煥然一新:理了頭發,穿了新衣服,盡管衣服有點不合身型,顏色搭配也怪。

“‘便’,很清爽啊!”雪莉說。

“便”摸摸頭,說理發用了十八塊錢,加小費二十。又摸摸衣服,“一套花了八十五!這樣就搞去一百多了!”

雪莉和我互相對對眼神,我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便”顯然在肉痛使用這些錢。

“雪莉,還行吧?”他問,看看自己。

“很清爽啊,真的!”雪莉由衷說。

我明白她的意思:相對之前的“便”,他就是清爽的。

“便”點上煙,噴一口,有些不滿地說,“老羅頭隻給兩天假……兩天,夠了吧?”他又問雪莉,好像不是去見麵,而是去探妻。

“您看著辦嘛。”雪莉說。

“她如果在孟菲斯就好了!”他又蹦出一句。

我和雪莉又對一下眼。

她在孟菲斯,他就不用請假,因為請假要扣工資;也不用開幾個小時車,因為開車要買汽油!

清清爽爽的“便”開車走了,一副篤定擒獲的神態,就象雪莉來之前,他在羅校長和在我麵前擺出的樣子。看著他的車在我們的視線消失,雪莉望望我,笑,我就想起她說的“六十五歲的來自農村的”這話,聞著滿廚房都是他留下的煙味,覺得她的評價特準確。

吃了早餐,我和雪莉開車到那孩子家,遠遠看到他站在樹下,雙手放在背後身靠在樹杆。

孩子的神情開朗多了,也跟雪莉說話。

你好。

阿姨好。

你爸爸有給你電話嗎?

他點頭。

這時孩子媽媽走出來,摸著孩子的頭說著廣東口音的普通話:“麻煩你們了。”

我們把孩子帶到學校,雪莉讓孩子坐到鋼琴前的椅子上,摁著他的小手彈《小星星》。一段旋律彈下來,孩子看看雪莉,臉上泛著光澤,眼睛充滿歡樂,我在一旁把這一切拍下來。中午,我們把孩子送回去,讓他媽媽看了我拍的視頻。看完後那台山婦人的表情很複雜,有內疚有自責有痛愛也有些辛酸,摟了兒子直摸頭。可能,她很久沒看到兒子這樣燦爛可愛的模樣了。

“謝謝你們……”走的時候,她一直把我們送到車旁。

回去的路上,經過超市,我就把車開進去,因為雪莉喜歡吃蘋果,我要買點。挑蘋果的時候,一扭頭不見她,我就找,看到她在一處貨架那裏打電話,臉色有些凝重,我就沒有走近去。

交過錢我在門口等她,大約有十幾分鍾她才出來,臉色沉沉的。

“What is happened ?”我問。

她輕歎一口氣:“我兒子摔斷了腳……現在正躺在醫院裏……”

我一聽頓時無語,腦中閃出一個小夥子裹著腳躺在床榻上的情景。

“昨天他放假,跟同學去爬山,從一個小坡上往下跳是,當時就起不來……右小腿骨折……同學打911把他送醫院……剛才,他是在病床上跟我通話的……他說那小坡才一米多高……”她神情黯然。

我說他平時可能少運動,所以就……又安慰她,“沒事的,年輕人,很快會好的,美國的醫療技術,全世界最好!你看那些運動員,粉碎性骨折,幾下功夫就給你治好了!”

她沒作聲。

回到住處,她上樓後就一直沒下來。傍晚我煮好了飯菜上去,她正與家人通話,臉色顯然好些。看到我,她走過來,在我臉上點吻一下,示意我下樓,她會很快下來。十分鍾後她下來了,拿了碗給我勺飯,說你煮的廣東菜,看起來也不錯。

吃飯中她也沒提兒子的事,我也不好問。

“杜大哥,”她還是開口了,“您說,我要不要去照顧兒子?”

我想也不用想就說,“要啊!就算你兒子那邊有親戚朋友,但畢竟沒有你在他身邊好。”

“但,會是十天,半月,一個多月……I don’t know !”

正是豔陽麗日,忽然一團烏雲降臨!我心情頓時黯然,有說不出的滋味,一墜一墜的往下沉,莫名的惡劣……她這一走,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留著學校那份工作?羅夫人恨不得她離開,找機會都要趕走她……這美麗的故事,我們才剛剛開始……什麽是依依不舍?這就是……什麽是好事多磨?這就是……什麽是世事難料?這就是……風雲突變……

她看出了我的複雜的心情,不作聲了,神情一如我。

但是我不能自私啊!我說,“他是你的兒子!現在,你兒子最需要的是你!”

她點頭,“我有跟大陸的姐通話,她退休了,要簽證過來……我說預約都要半個月……還是您說得對,兒子最需要的是我。”

吃了飯,我要洗碗,她不由分說接過來,然後慢蹭蹭的洗,想著心事,後來說去開點音樂吧,鄧麗君的,什麽歌都行。我就去放鄧麗君的歌,當那甜美的歌聲響起時,她跟著輕聲哼唱。我想,這是她排解煩悶的最好方式了。

我站到她身邊,看著她。洗完碗中她時不時扭頭看看我,那眼神深邃。洗完碗,她說我們出去散步吧。

我們慢慢的向學校方向走,白天看,那裏的景色真美,叢叢綠樹圍繞各種形狀的小花圃,花圃上開滿各種鮮花,孩子們在花圃間尖叫尖笑地追逐。學校正有派對,音樂聲和孩子的歡笑聲傳來。她就說著她兒子小時候的調皮和聰明,對鋼琴的特別喜愛,對樂曲有特別的敏感和理解,所有教過她兒子的老師都誇讚他。轉了幾圈我們來到曾經車震過的停車場,這時有幾個孩子嘻哈著跑過,手裏的電筒亂閃,還向我們照過來。

我們想起那次車震。

“真不知道以後……”她說,眼神感慨,“我會懷念這裏的……”又拉拉我,“今晚還能震嗎?”她的意思很明顯:我們要抓緊時間多震幾次。

“你摸摸,杠杠就能震。”

她就伸手摸,一會,有些不確定,“不夠杠嗬……”

我說明天晚上吧。我抓了她的手,握住,“你走後,我會寫小說,記錄我們相遇後的美麗時光!”

“寫嘛。”

“那美麗的車震!”

“不要用我的真名哦。”

我故意不解:“為什麽不用?”

她瞪我一眼:“想死啊!”

我笑。

她恍然大悟,擰我的胳膊,“寫啊,叫您寫!”

散步回去後,我讓雪莉在我的電腦那裏上網,買機票。從孟菲斯到休斯頓最便宜的機票也要一百八十,是後天的。“買嗎?”她問我。我從她身後抱住她,吻著她的臉,“我再不舍得,也不能自私到叫你不買啊!”

“買了!”

“買吧。”我把信用卡遞給她。

她推開:“我有!”

“我得給你兒子帶點手信啊!這個手信就是機票!”

“您的心我領了!”

“你起來。”我拉她站起來,然後我坐下,將信用卡號碼輸進去,確定。我伸手攬她的腰,“你要對你兒子說,有個小夥子,是城市的那小夥,他送了你媽咪一樣禮物,這個禮物就是把媽咪送你到身邊。”

她笑了,溫柔地摸我的頭,傳遞她心中的感動。一會,又抱我的頭壓向她胸膛,我就開始咬,她撳起衣服。我咬著咬著,開始杠,杠杠。

去洗澡。她說,帶點童音。

“我們一起洗!”我眼睛閃光。

“好啊。”她眼睛閃亮。

先喝點紅酒。我說。

我去倒給您。

喝了紅酒我們一齊洗澡,在浴缸裏,在一集溫暖柔和的水線下,我們用幾種姿勢融洽,運動了二十分鍾後,她說:

不放射可以嗎?

可以。

您不是說,放不出來會痛苦嗎?

那是我們第一次,我特別激情!

哪就留到明天吧……

好,我要留到明晚!

 

 

第二天我和雪莉回到學校,在門口遇到羅校長,他正在將一些紙箱往裏麵搬,我和雪莉就上前幫助。

“雪莉,你看,音樂室布置所需要的裝飾物,都按你的意思買回來了。”羅校長讓我們將紙箱放在音樂室後,“該怎麽布置,由你說了算。”

雪莉望望我,本來想回來就對他提辭職,但眼前這陣勢就不好馬上說。

羅校長這裏轉轉那裏看看,磨蹭著就想留在音樂室,但看到我不走他就很沒趣,隻好背著手離開。

雪莉環顧音樂室,有些感觸地說,“孟菲斯,貓王故香,美國鄉村音樂之都……我來的時候,就夢想在這裏做下去,起碼做一長段時間……羅校長問我,怎麽布置音樂室,我說,要富有藝術味,讓學生熱愛這個環境……我真想在這裏教出一批愛好音樂的學生,真想一有空就到比爾街去,感受那種特別的音樂氣氛……”

“我祈禱,上帝會恩賜你的兒子,他很快會康複,然後你再回來……”我說。

她望望我,那眼神的意思是:但願,誰知道呢……

她拆開紙箱,拿出飾物開始布置,我就幫她。一個上午,我們都在音樂室裏,羅校長再不露麵,偶爾,羅夫人的身影會在門口閃過,扭頭往裏麵看。

中牛我們開車去吃自助餐,她來孟菲斯後,我們還沒正正經經的出去吃過飯。就餐時,我們發現羅校長也在那裏,一個人坐在角落處。雪莉說我們過去吧,跟他提辭職的事。於是我們端了菜來到羅校長旁邊。

“你們也在……”羅校長有點意外。

我們坐下,閑聊幾句後雪莉便說羅校長,不好意思,我要辭職了。

羅校長睜大了眼睛:“不是開玩笑吧?”

雪莉就講了自己兒子的事。

“哦,是這樣……但我可以把職位留著給你啊,反正學校現在還沒招到學生……”

“可是,您夫人那裏?”雪莉說。

羅校長大手一揮:“我說了算。”

雪莉和我對了一下眼,覺得前景明亮。

羅校長埋頭大口吃著,不再開腔。我看看他的神色,顯然沒有剛剛那種粗粗的豪氣。

雪莉也留意到了,看看我。

羅校長抓了紙巾一抹嘴,說你們慢用,就走了。

“他會把職位留著給我?”雪莉不確定。

我搖搖頭,說他的吝嗇象“便”,你看小霍的生日蛋糕,我說大家湊錢買,他都舍不得!“如果他還在追你,就不一樣。”

“您不是說,老羅頭就是老羅頭嗎?”

我一聽忍不住大笑,惹得旁邊的人好奇望過來。

回到學校,在走廊遇到羅校長,他手裏拿著一個紙盒,說買了一個很藝術的鍾。他把鍾從盒子裏取出,我一看那鍾確實不錯。“你們都幫幫眼,看掛在音樂室那個位置好。”羅校長說,我們正要走,這時羅夫人在後麵叫我,我回頭望,她招手,我就走過去,雪莉就跟羅校長走向音樂室。

“有個家長帶著兒子要見你。”羅夫人說,和我一起走向辦公室。

原來是大廚的妻子和她兒子。

小孩見了我,咧嘴笑。

我學著美國人跟孩子說話時蹲下來的樣子,摸孩子的頭稱讚他:“一看你就是個聰明的孩子!”

孩子樂,仰臉望著他媽媽。

大廚妻子摸著兒子的臉,“他這兩天,很調皮,吱吱喳喳的,讓他外婆高興得整天笑……全靠你們。他爸爸說要給他買架鋼琴,噯,那個教鋼琴的女老師呢?”

我還沒說,羅夫人就插進來,“她在忙她在忙!”

“謝謝你!”她向我遞來一張支票,“我先生說讚助你們學校一千塊錢。”

羅夫人伸手接過,滿臉堆笑:“謝謝!謝謝!我們會把你先生的名字刻在學校的功德碑上的!”

大廚和她兒子走後,羅夫人說把這事告訴羅校長,於是和我一起走去音樂室。羅夫人因為得到一千元的讚助,正歡喜滿懷,我卻有點戚然,想到那孩子,他一定很希望馬上就開始學鋼琴,可是雪莉已經不能給他當教師了……

剛到音樂室門口,難以想象的一幕驟然顯現在我們眼前:音樂室裏麵靠牆壁處,身材高大的羅校長背向我們,正胸貼雪莉的背摟著她。

羅夫人一怒,臉色突變青黑,幾乎是飛一般衝進去。

我的頭腦頓時空白,一時未有反應。

這時,雪莉掙開了羅校長,羅校長怔怔的楞在那裏。

羅夫人扯住羅校長怒聲質問:“你要幹什麽?光天化日你居然敢和這個騷貨在這裏搞!”

雪莉一聽臉色發白,氣憤令她全身顫抖,竟說不出話來。

羅校長這時清醒過來,趕緊解釋:“剛才雪莉站在登子上,往牆壁上掛那個鍾,塑料凳突然斷了腿,她身一歪摔下來,我一看,不就抱住她了……我總不能讓人家摔倒在地吧……”他指指地下的翻一邊的斷了一隻腳的塑料小凳子。

我一看就明白,也絕對相信他說的。我走到雪莉身邊,扶住她雙肩。

但是羅夫人仍然不依不饒:“我明明看到你緊緊的摟住她!她就是摔下來,你也是趁機摟她!”

羅校長一聽心虛,嘴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我望望雪莉,她也看看我,那眼神顯現了羅夫人講的是事實。

羅夫人伸手過來揪雪莉,“你報警,就說受到非禮!”

我們一聽都楞住。

“報啊!”羅夫人瞪著眼睛,凶凶的。

羅校長這時怒了:“你這個三八貨,是神經病發作了?滾!”

羅夫人一點不示弱,手指直戳羅校長胸口:“老鹹蟲,你問問你自己,是不是色心不改!”

羅校長臉色一變:“死三八貨,看我收不收拾你!”他舉起大手掌。

羅夫人反而迎臉上去:“打啊,你要不敢打,你就是狗娘養的!”

羅校長的手掌停在那裏發抖。

“羅校長,你打一下試試,美國警察馬上把你抓去坐大牢!”

羅校長的手抖得更厲害了,臉因為氣憤而肌肉扭曲。這時我完全清醒了,覺得製止事態惡化最要緊,於是上前拿了羅校長的手下來,對羅夫人說,“羅夫人,這裏是學校,不要把事情搞大了!”

誰知羅夫人仍然不甘罷休,轉臉瞪著雪莉:“你還不打電話報警!你要不報警,哪就是說你是對羅校長性騷擾了!”

雪莉一聽氣得渾身發顫,我也覺得血“呼”的往腦門衝,幾乎一巴掌甩向羅夫人那醜陋無比的臉,但我控製住了,立刻掏出手機,怒瞪雙眼衝她吼:“好,打911!你來打!隨便你怎麽說!”

羅夫人頓時被我的神色嚇住,一怔。

“911五分鍾就會到,警察詢問事實後,你就是假報警,馬上抓你去坐牢!明天所有的華人媒體都登出來!”

羅夫人楞了,臉色慘青得難看。

雪莉拉了我往外走:“看著他們就惡心!”

我們快步走出音樂室。憤怒令我的頭腦一片空白,隻有羅夫人的聲音在轟響。

我們驅車離開學校,我一時也不知往那裏開,不經意的就上了385W高速路,不久看到55號公路,可以通往密西西比河。

密西西比河!

我們在385W上奔馳。

天突然下起了雨,越下越大。

雨刮開到最大檔,急速擺動的雨刮頗有些似我們不能平靜的心情。

這是陣雨,每年的五六月,孟菲斯常常有陣雨降臨。雨來得快去得快,二十分鍾後,我們到了密西西比河,這時,天色轉睛,有陽光從略灰黑的雲層擠出,我的心情頓時平緩許多,胸中的怒氣逐漸消散。

我也要讓雪莉揮去那些不快。

我們在河畔泊好車,我說,你先別下車。

她看著我。

我下了車,繞過去開車門,然後伸手向她。

她握了我的手。

我牽著她,沿著草地往上河方向走。密西西比河上,漂流過一叢叢的草團,一束束的樹枝。我們站下來看著,這就是我們的生活,平靜溫暖親切美麗,一如密西西比河流淌,卻偶爾漂浮著一些垃圾,令我們不快,但這情景最終會從我們眼前流過。

我們向前慢慢緩行,微風吹來,很涼爽,我緊握她的手,這是我們第一次牽手伴行,河岸畔的碧草似乎鋪向天邊,正擁抱我們在它的懷裏,一些小黃花點綴在堤岸石塊中,似向我們眨著笑意的無數的眼睛。密西西比河在靜靜流淌,這是候太陽從團團雨雲中噴薄而出,四散的光束投向綠樹橋梁草地,也照耀著密西西比河,河麵上翻跳著微微波湧,泛著漣漣波光。一隊黑大雁從我們麵前的草地撲翅,笨拙地擺著屁股伸著脖子搖著身子起飛向河對岸遠翔。

我緊緊地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綿綿的真實的情意傳遞進她心裏:不管什麽時候,不管發生什麽,不管將來在何地,隻要需要,我都會在她身邊出現。

她看看我,那神情已經平緩,陽光落在她臉上,映著密西西比河泛起的波漣。

我們找到凳子,我們摩肩而坐,手還牽在一起,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密西西比河。

這段時間的氣候,天不時的有陣雨,密西西比河的河水有些混濁,翻著波漣向前緩緩流淌,如此自信如此沉著如此一往直前。河那邊樹叢緊密相連看不到河岸,沒有任何建築物,象天上飄下的長長的深綠色的裙帶。我們眼前近河岸的水麵上,一群群的類似燕子的小鳥在來回撲飛,可能水麵上有許多小昆蟲。這時,一長隊的貨船從下遊往上開,我們數了數,至少由十艘貨船相連,兩艘機動船一前一後帶動著艦隊逆水前進。我想起我的家鄉西江河流,寬闊流急有如密西西比河,小時候我看見每隻貨船隻由一艘機動輪牽著根鋼纜拖行。她說想起天津的海河,也有船但未見過風帆。

我們開始說馬克吐溫,他和密西西比河的親密接觸……

我們說那些和密西西比河關聯的探險故事,如此的相似我們的人生。

“密西西比河……”雪莉說,親切地說,情懷沉迷地說,“到了德州,我會很想很想它的……”

她望望我,眼神深邃,似乎還要說什麽。

我們一起到德州……這一定是她心裏所想的。

我們一起去,這當然是我心裏的願望,但是我得先在德州找到工作啊……

我們都沒有直接探討這些,包括也沒提到羅校長羅夫人。

後來,我們沉默,緊緊依偎。

她的身體很溫軟,讓我感知著她真實的情暖。她的發絲在微風中輕撫我的臉龐,讓我體味她的和我的內心那雜亂的糾葛……很快,她就走了,離別我,離別孟菲斯,就像那支向上河遠航的船隊,就像那群向對岸遠方飛去的黑大雁……  

我忽然很想寫詩,寫一首流行歌,它不是《巴山夜雨》,它是我的夢幻,美麗的夢幻,就如我來孟菲斯那天晚上,天上那彎彎的一眉明淨美麗的月亮……這首詩,這首歌,屬於我們的現在,屬於我們的將來……

我的文思亂湧,一時竟未有詩句浮現……

回到住處吃了晚飯後,雪莉就開始撿東西,我幫著她。晚上,我們相擁著,激情著,最後我們暈浪,她讓我趴在她身上很久很久,我想趴在她身上更久更久。

 

 

不管我們有多麽不願意,時間過得如此之快,離別的時候還是到來了。早上,我開車送她去機場,她說著昨晚那些話:晚上睡覺要開著門,這樣空氣好些;有兩個公共微信號碼,方便您學英語,我已經把號碼發到您的微信上了,冰箱裏那些鰻魚罐頭,要記住吃,多喝咖啡,保持您聰明的思維……我會寄些麵膜給您……您偶爾會咳,我寄些羅漢果給您……我會記住您說的,早上要運動……

盡管我在慢車道上開,但機場還是迎麵向我們走來。

我幫她拎了行李下車。

她站在那裏望著我。

我們同時張開雙臂擁抱,長久地擁抱,我們相吻,在機場,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機場播出的貓王的歌曲中……

機場保安走過來,我隻好離開。坐到車上,扭頭看,她正定定注視我。車子慢慢向前駛,我從倒後鏡裏回望,她仍然站在那裏,直到在彎道處才消失,但我分明感到她的眼睛已經鑲於鏡子裏,將長久地長久地向我注視。

我太幸福,我今後的人生!

兩天後的一個清晨,我寫出了那天在密西西比河河畔上很想很想寫的詩,我在微信上發給她:

 

還記得,還記得那美麗的日子?

我們相會在美麗的孟菲斯,

密西西比河流淌得如此美麗嗬,

河畔上,河畔上我們牽手在一起。

你說,河水波漣斑斕,浪粼細語對你輕喃,

鳥兒的啾囀是鄉間藍調的吉他溫馨撥彈;

我說,河岸綠草如茵,鮮豔黃花把我照亮,

掠臉的清風是貓王的婉動情歌柔柔抒唱。

擁著藍調的旋律我們步履跚跚,

挽著貓王的歌詞我們摩肩徜徉,

我們依依的身影襯映雲白天藍。

微風中你的長發飄飄拂撫我心田,

我們凝視似有飛瀑卷霧閃動在眼。

孟菲斯橋梁如虹如披霓裳簾,

牽動我們情思如縷如絲上九天,

啊,你我前世那五百次的回眸嗬,

才換來密西西比河那河畔上雙手牽!

我曾經高山海河百川平原尋覓你,

敞開我的胸膛翻開我的詩篇,

你走來了,你吟朗了,我的紅顏,

我不枉,不枉來到如此百年世間,

我多想,多想與你一直走不回頭,

沐浴風雨陽光,十指緊緊,緊緊相扣。

可是我,聽到密西西比河輕聲慨歎,

而你說,看到孟菲斯橋梁矗立遺憾,

我們擁吻的時光竟如此倏忽短暫,

我和你看到了藍天上白雲的聚散……

密西西比河靜靜的流淌嗬粼浪起起落落,

孟菲斯橋梁下那黑大雁飛過一撥又一撥,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若幹年後,

我們可會在孟菲斯再如膠般牽手?

放眼眺望,河畔或者景色依舊,

隻是佳人倩影是否可以身邊守候?

倘若我煢煢孑立影形隻單,

我會在草地上拾撿你的腳印,

我會在黃花中采擷你的笑靨。

孟菲斯,孟菲斯美麗的仲夏,

月夜下,我們擁吻在月夜下,

沸騰熱血交融雖如曇花一現,

那短瞬的綻放卻是如此燦豔,

映著密西西比河的波光瀲斑,

聚攏岸畔的黃花編織出花環,

這花環將照耀我餘生的碎年,

縈繞我的每個夢中,盤纏我的胸間……

 

下午,她回了微信:看了那首詩,我潸然淚下……

 

  THE END

 

 

dwmei0715@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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