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的話
遊走在中英文化之間的思考
弗朗西絲的父母生前給他們兄弟姐妹四人一人一本相冊，她的這本用燙金寫著她的名字縮寫，生日那天她拿出來給我看，一個下午，讓我重溫了如唐頓莊園裏上世紀二十年代以來的英國中產階級的曆史畫卷。泛黃的照片，幾代人一生的故事，厚重而悠長，頗令人回味。
弗朗西絲生於1922年12月一日。那時候的貴族是這樣的：
弗朗西絲的父親是個醫生，雖不如唐頓莊園貴族那麽豪華炫目，但也是很體麵的中產人家。
有保姆，叫Binky小姐。(到現在老人還能記得住保姆的名字）這位一輩子沒結婚的保姆在她家服務了一輩子，最後給兩老送終。（第二張右起第一位）這種故事也就隻能發生在從前，現在的保姆哪裏有那麽忠心的？
有傭人，廚師和洗衣娘。
當爹當媽的長成這樣，住這樣的房子，還開這樣的車：
她父親醫術高明，送她去的學校也是貴族學校，但就在那樣的學校裏，當時也隻有她爸有輛車。二戰時她爸培訓護士，老了以後，在墨爾文山間遛狗也能看出足足的紳士派頭。
三個兄弟也是顏值超群：
最大的弟弟叫Max, 得癌症，去世比較早。中間的是John, 今年88歲了，非常高，非常帥！住得比較遠，不能常來看他的老姐姐。最小的這個Edward， 今年去世，享年84歲。弗朗西絲每次見我都叨叨：我常給Edward說，你不會在我前麵走吧？比我小十歲呢。他總是聳聳肩說：我盡力啊。說到這，弗朗西絲總要加一句：真不公平，該走的是我不是他！弗朗西絲對他這個小弟弟尤其鍾愛，在相冊裏有一張她給弟弟照的照片，Edward拿著一朵花朝她走來，是那麽的快樂，至今當弗朗西絲描述起當時的景象，還記得非常清楚，說起來神采飛揚的。
然後她還給我說了另一個Edward的故事: 下麵這張照片Edward很喜歡，就送給他的朋友，並附上文字：親愛的山姆， 這是一張我和豬的照片，請注意坐在上麵的是我。山姆回信道：謝謝說明，要不然我還真搞不清誰是你，誰是豬呢？
弗朗西絲的童年是快樂的，他們的生活折射出上世紀中期英國人的生活狀態和現在的英國中產其實區別不太。去海邊度假，到野外野餐，騎馬劃船...弗朗西絲說：我們非常幸運，就住在海邊，放學就騎著車到海灘自家的木船裏喝茶吃蛋糕。這種親近大自然，家庭氛圍濃鬱的英國文化一代代傳下來，在老派傳統的英國人家裏還是主旋律。
弗朗西絲就這樣無憂無慮地長大了。父母送她去的好學校，然後她和二弟，三弟都考入了牛津，大弟正好遇到二戰，當了兵。
大學畢業以後，她做了一名圖書管理員，經曆了二戰倫敦被轟炸的歲月，有幸見到過先英女王的奶奶，瑪麗王後。看到此照片，讓我先生感歎不已。目前在世的這些英國人，已經沒有多少見過瑪麗王後的了。那可是十九世紀出生的世界名人啊。
出落得楚楚動人的弗朗西絲，在愛情的道路上卻沒有得到老天的垂愛。
這是弗朗西絲留到現在的她的未婚夫的唯一一張照片，後麵還有備注。這麽個牛津大學的英俊博士，隻因向未婚妻提出是否可以提前共度春宵的意願，被美女義無反顧地拋棄，到現在還死不改悔地痛訴這個色鬼試圖有婚前性行為的猥瑣思想，讓人瞠目結舌，不敢發表任何意見。
就這樣，弗朗西絲帶著失落的心，坐輪船去了加拿大，結果被一個比她大很多的男人追求，當然遭到她義正言辭的拒絕。和一個坐著輪船去加拿大的老人在一起，有一種很不真實，崇拜的感覺。泰坦尼克號都已經沉了一百多年了...
獨生一輩子，給別人當伴娘，教母，給狗狗當媽，陪伴父母到他們的生命盡頭。
弗朗西絲的相冊，讓我這個從中國動蕩年代走過來的人感受到了幸福的家庭，良好的教育，豐富的人生和一個國家的發展，民族的文化息息相關。雖然由於年齡的原因，她對當下發生的事情經常都隻有短暫的記憶，然而，過去的日子，在這本相冊裏的記憶卻根植在她心裏，每每道來，往事曆曆在目，讓人感歎不已。在她94歲的生命中，她忘記了所有坎坷給她帶來的痛苦，記住的隻有生活厚待她一點一滴，她也正是帶著這種知足的心態從容地往生命的盡頭走去。
提醒一下，義正言辭應為義正詞嚴，或義正辭嚴，中國四字成語往往是兩兩對仗的，正和嚴修飾義與詞（辭），而言辭則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