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相見
那時我們剛移民到多倫多,落腳在Downtown, 靠近King Street的緊鄰安大略湖的一棟高層公寓裏。當時是初入江湖不知愁,兩眼一抹黑就變賣家當,攜帶“巨款”飛到了多倫多。從公寓大樓步行5分鍾就是一座小學校,落地的第二天就給女兒在學校注了冊。那是心裏非常忐忑,自己對新家的環境完全陌生,更擔心女兒在學校落單受欺負。每天2點多放學,我就早早站在學校的門口等著。好在女兒也象我們一樣沒心沒肺,放學的時候雖然天天告訴我課上啥也沒聽懂,卻照樣蹦蹦跳跳,樂嗬嗬的。
兩周後的一天,女兒從學校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分外的燦爛,原來身邊多了個伴兒。 Gita是一個嬌俏可愛的中國女孩子,雙眼靈動,笑臉明豔,一頭短發給她帶來一股英氣。她一家比我們早到加拿大一年多,她已經一口流利的英語,中文也沒忘,正是我希望女兒結識的那種雙語女孩。而且她家就住在我們臨街的,走過去幾分鍾的路。
有了伴兒的女兒更加開心,每天放學後賴在學校的Playground 不肯走,拉住Gita一起玩滑梯,秋千,直到Gita的爸爸來接。
來接Gita的總是她爸爸,一個個子不太高,氣度卻頗疏朗灑脫的男人。他在附近的工廠打工,下班後剛好趕上接孩子。有時堵車,他就會遲到一會兒。Gita最開心爸爸遲到,可以多玩一會兒。關先生很客氣,遲到的時候看我帶著孩子們玩,總是一再道謝。我說,我們剛到加拿大,我也不工作,關先生如果忙的話,盡可放心把孩子交給我,兩個孩子相互有個伴兒。
有一天,學校放學一個多小時了,Playground裏的人越來越少,還不見關先生的人影,我有點著急了。 正想打電話給他,一個長發女孩走了過來,衝著滑梯叫:“Gita, time to go!”
那女孩看上去20來歲,細細高高的,再加上飄逸的長發,鮮紅的齊腳踝長風衣,雪白的小臉上眉目如畫,頗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在這白雪覆蓋,長冬漫漫的多倫多,見多了羽絨衣的隨意臃腫, 陡見這種出塵脫俗的人物,有點小小的驚豔。我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她幾眼。
Gita從高高的滑梯上往下看她,臉色一沉。嘀咕一聲“My god!” , 撅著嘴巴央求,“再玩5分鍾。”
“No!We need to go now!”
我湊上前去打招呼,“Gita 爸爸怎麽沒有來?你是Gita的姐姐吧?讓她們再玩一會兒,你如果忙隻管先走,等會兒我帶她們回家。”
她看都不看我,對Gita說: “Gita,I said we must go now! If you don’t listen, don’t go home tonight.”
Gita 一邊往下滑,一邊嘟囔:“Ok, ok, I’m going. Can you please let Daddy pick me up tomorrow?”
她一把拉起Gita,扭著臉從我身邊擦過,氣哼哼地揚長而去。
Gita 的姐姐真是傲慢!我悻悻然地說。
“Gita沒有兄弟姐妹,這是她媽媽。” 女兒說。
後來又遇見過幾次她來接Gita。再看到她,我識趣的扭過臉,不再試圖招呼她。她也從來不看任何人,通常是氣哼哼地拉起Gita就走。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媽媽,每次遠遠看見她走過來,Gita總是滿臉不情願。
兩個多月後的一天,老師忽然拉住我說, Paula媽媽,今天Gita的媽媽打電話給我, 說有急事不能來接她,Gita 爸爸也要加班,拜托你接Gita先回你們家。
您確定是Gita媽媽打的電話,不是她爸爸?是她媽媽打的,“The pretty young lady, with sweet voice.” 甜美的聲音?那是你沒看到她對女兒的凶樣。我腹誹著,帶著兩個開心的直跳的小丫頭離開。
我們的新家第一次有客人上門,女兒很興奮,在地板上擺出她最喜歡的玩具,書,零食,兩個人嘰裏呱啦玩的不亦樂乎。我則趕緊準備晚飯。孩子們上學都是自帶午飯,因為學校裏沒有微波爐,很多食物冷掉了不好吃,通常隻能帶很簡單的幾樣東西。放學回來,孩子們都會很餓,需要馬上吃東西。今天有個小客人,我就多做了兩個菜。一個香煎帶魚,一碗蒸小酥肉,一份青炒四季豆,一盤涼拌黃瓜,加上一直慢火熬著的八寶粥。Gita喝了兩晚粥,嚷著還要的時候,電話響了。
我打開電視上的監視功能,公寓門廳的入口處,是Gita的媽媽。我們公寓的大門,隻有住戶可以打開。訪客要在入口處按門牌號,電話鈴會響,電視上可以監視門廳的動靜。我拿起電話,按了一個鍵給她打開大門。
實在不願麵對Gita媽媽的冷臉,我連忙拿起Gita的外衣,三下兩下給她穿上,打開門站在門口等她媽媽上來。聽說媽媽來接了,Gita花兒一樣的小臉立馬萎頓下來。
電梯門開了,Gita媽媽飄然出來,還是那樣仙風道骨。看見整裝待發的Gita,衝我們展顏一笑, 居然也沒有違和感。我把Gita推過去,“Gita, 回家了,see you tomorrow.” 轉身就要進屋。
Gita媽媽在背後發話了。“Hi, 你好! 你就是Paula的媽媽呀?Gita天天說你家Paula帶的包子好吃,一直沒有機會說謝謝你。真是多謝你啦。”
原來這高冷女神也會說人話。雖然哭笑不得,我也隻好轉身客氣道,沒什麽,孩子喜歡吃包子,我下次讓Paula多帶些。
她伸出手來,我叫何歡。怎麽稱呼你?
阿覓。我也伸手給她。
“好香啊,你家做什麽好吃的了?”我家的門開著,她衝著桌上淩亂的碗盤走過去。
“啊,你們吃帶魚啊,我的最愛。我們關加今天值夜班,沒人做飯。餓死了。謝謝你收留Gita,她這個小飯桶,肯定吃了不少。”
我趕緊客氣,沒事沒事,隨便做給孩子們吃的,你要不嫌棄,先來點墊墊?
大美女何歡,就那樣站在飯桌邊,就著她女兒的粥碗,慢條斯理的,滿含微笑的,把我家的剩飯清光了!
然後,她脫了鞋,蜷坐在我家的沙發上,開始了天南地北的胡扯。
那天晚上,我知道了她的童年經曆,她的戀愛史,她所有朋友的名字,她的理想,她的苦惱。。
12點多她們離開後,我一邊洗碗一邊對老公說,我喜歡何歡,這個傻乎乎的大美女,像是有點缺心眼,很是對我的脾氣。
老公冷冷的接過去,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