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餘飯後
壟上寒暑慢，倚鋤說風雲
十一，不再見
李靜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何歡在上班，關加接的電話。李靜在電話裏邊哭邊罵，說如果她妹妹死了，她會跑加拿大來與他拚命。
關加讓我過去一趟。
阿覓，無論如何，我得回去。何歡這邊，拜托你多來幾趟。
你回去的目的是什麽？
我得去看看她。我一直做鴕鳥，假裝沒有這個人，可是現在她躺在醫院裏，死活不知，我再裝聾作啞，還是個人嗎？
你以為你是人？從你背叛深愛你的妻子那天起，你就不是人了。
你罵得對。可是事已至此，我也無法讓時光倒流。
現在知道後悔了？
他深吸一口氣，阿覓，這些天我反複的想，想每一個環節，我想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如果我處理的好一點，是不是能夠避免現在這樣的結局。可惜，想了又想，我的結論是，如果一切重來，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嗬嗬，你倒挺無怨無悔的。就是說即使知道這是個火炕，你也會往下跳？
他點點頭，是的，沒有選擇。
你愛李麗？
他轉過身去，老實講，我不知道。活到40歲，我對愛越來越糊塗，我不知道什麽是愛。我隻知道何歡和Gita是我的親人，是我的責任，是我寧死也要保護的家人。可是李麗。。。
何歡無論怎麽逼我，我都不肯跟她討論李麗，因為我既不想騙她，說李麗的壞話；也不想告訴她實情讓她難受。現在我想告訴你，對李麗，我不知道是不是愛，隻知道跟她在一起很輕鬆，很快樂。
遇見李麗，是我命中的劫數，我沒有辦法逃過這次誘惑。她是那麽溫婉美麗，善解人意。明是非，識大體，知道進退。她看你的時候，眼裏的愛慕那麽含蓄，讚賞那麽熾烈，沒有一個男人抵抗得了那種目光。她的愛非常自然純淨，就是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欣賞與愛慕，沒有任何的功利與強迫。與她在一起，我沒有任何壓力，隻有非常放鬆的享受。你說，這樣的她，我怎麽能夠拒絕？除非，從來沒有遇見她。
沒有壓力？這個世界上有這麽高尚純粹的愛情？
我知道你不信。李麗是我遇到的最善良最溫柔的女孩，她對我隻是情不自禁。
他打開電腦，你來看看，這是我辭職後李麗給我的信。她本來日夜盼著我回去團聚的，可是因為事情鬧出來，我不但不能按期回去，還可能永遠回不去。她應該非常失望，非常擔心我們的未來。可是在信裏，她不提自己，全部都是對何歡和我的擔憂，這種胸懷，何歡有嗎？
我看起來。
“關加，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還好嗎？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安撫好她的情緒，畢竟她跟了你那麽多年。都是我們的錯，我們對不起她。
真希望有一條路，既能有我們的幸福，又不會傷害她。可惜沒有。如果一定要有人受傷，我情願受傷的是我。
親愛的，你也照顧好自己。現在最難的人就是你，而且這個困難時期不知道多久才能過去。你要吃好睡好，養好精神，不要讓我擔心。
你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她身上吧，不要掛念我。有你的愛，我的心裏非常平靜，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無論發生什麽，無論將來有什麽等著我們，我都能坦然麵對，因為，我愛你，你愛我。”
關加又點中另一個郵件說，這是她昨天給我的。我就預感到要出事，果然就出事了。
“關加，一別快半年，我撐不下去了。唯一欣慰的是，從你的郵件裏感覺到你們家快要風平浪靜，雨過天晴了，真替你們高興。我這一生最怕的就是害人。如今你們和好，我也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關加，以後的生命裏，如果有一些瞬間你還能記起我，就對我笑一笑吧。當年初見的你，展顏一笑，如一道閃電，擊中我的心扉，照亮我短短的一生，讓我心甘情願的沉溺。
不說再見了，保重！”
我合上電腦，心中充滿驚懼。
多麽善良大度的純情少女！這一朵溫婉得體的小白花，配以潑辣凶悍不要臉的姐姐，這種段位，二百五何歡豈是對手？
我問關加，李麗怎麽自殺的，割腕，服毒還是上吊？
李靜說她割腕了，發現的時候已經昏迷，現在躺在重症監護室裏。
自殺？還未遂？老天怎麽不保佑她遂了呢？
關加，這李麗早不自殺晚不自殺，發現你們要和好了，她那邊就自殺了，這麽明顯的要挾手段你都看不出來？
李麗並沒有威脅要自殺，是李靜事後才告訴我的。
本來生有七竅玲瓏心的關加，如今每一個竅裏都灌滿水泥。
人家姐妹倆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你就上鉤了？
李麗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心機女。既然知道了她自殺的消息，我不能不聞不問，任她自生自滅。就算假的又如何？想想以前在一起的時候說過的那些話，做過的那些事，這半年避而不見我已經夠殘忍了。
我已經買了今晚回國的機票，求你跟何歡好好解釋一下。
什麽？你是說不跟何歡打招呼你就走？
她不可能同意我回國，我不想跟她正麵衝突。
我給何歡發短信：關加死了，你趕快回來給他收屍。
大概過了兩分鍾，她短信回來：咋死的？
我打字：我罵死的。想想這不是無厘頭的時候，又擦掉重寫：趕快回來吧，關加瘋了。
半個小時後，她推門進來，笑眯眯地問我，是不是你跟我們關加吵架吃虧了？
我說何歡，你要挺住。李麗自殺，關加要回去看看。
她停下解鞋帶的手？啥？自殺？死了沒？
關加蹲下去，替她把鞋擺好。
何歡，你聽我說，我一直欠她一個道歉，我想趁這次機會回去補上。
如果我不同意你走呢？
那我也得走。何歡，我一直在照顧你的感受，你也照顧我一次，好不好？
你愛她。
我更愛你，愛我們的家。
她走到沙發邊坐下，緩緩的說，
關加，這一陣我常常想，如果我和她一起掉水裏，你會救誰？如果她更重要，我不再做你們的絆腳石。
何歡，我隻想去了結一段孽緣，結束一段錯誤。我欠她一個當麵道歉。這也是我這一段時間無法走出來的症結。這個結在我心裏太重了，我不回去解開，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何歡，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這次我求求你，你放我一馬，我回去還了債，一身輕鬆的回來，用一生來報答你補償你。
別再自欺欺人了，看你迫不及待想見到她的樣子！如果她在你心裏隻有一個道歉的分量，你會這麽要死要活的非回去不可？
現在是人命關天的時候，何歡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
非洲每天都餓死上萬人，我怎麽沒見你去同情他們？
這能一樣嗎？非洲餓死再多人，沒有一個因我而起。而這一個，是為我而死。我不想背負人命債，負罪一輩子。
好了，我累了，她的死活既然這麽重要，你就去吧。
幾個月了，我生活在人間地獄，暗無天日，滿懷恐懼，不知明天會如何。現在心裏剛剛有點光亮，你們又拿自殺這種下三濫手段來對付我。我甚至懷疑，自殺的招數是你教唆的。是不是看我不識趣，不及時讓位，你就給她支了這一高招？
如你所願，我已經堅持到極限，沒有力氣把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再走一遍。你要走就走吧，不過，走之前把離婚協議簽了。
何歡從抽屜裏拿出幾頁紙，丟在關加麵前。出事之後，他們的離婚協議已經幾易其稿，放在客廳應急箱裏。
簽吧，簽完之後你不再是我的男人，愛去哪兒去哪兒，我管不著。
何歡你不要逼我，我不簽！
不簽字你就仍然是我男人，想讓我同意我男人為了小三回國？做夢！
兩人對峙良久，關加忽然噗通一聲，麵對何歡跪了下去。
何歡，這一輩子，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這一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一定要回去看她一眼。離婚協議，我也不會簽。如果你願意看在這麽多年恩愛夫妻的份上，等我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我若回來，一切就都過去了，我會一心一意的陪你一輩子；如果，一周後，我沒有回來，你。。你就當我死了吧！
何歡渾身發抖，跑到門口頂住大門，你一定要走？好！如果你敢這樣走，我發誓，這一生一世，你不會再見到我！一屢血從她嘴角流出來。
關加猶豫一會兒，站起來，終是一咬牙，一跺腳，破門而去。
第二天，我沒有找到何歡。
第三天，我再去找她的時候，一個男人正在她家門口插一個牌子，上麵寫著：For Sale！
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打她的電話，居然還是通的，但是永遠是留言，也從來沒有收到過她的回複。
不久，我也離開了加拿大。與老友們聯係的時候，大家都說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