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煙波浩渺的沙溪湖在緩緩升起的朝陽中漸漸褪去麵紗。
一縷炊煙從湖畔的小木屋升起,在空中隨風舞動,將濃鬱的香氣彌散在空氣中。梅雨琳從夢境中驚醒。四處看看,一時間沒明白自己這是在哪兒。
“大頭,謝謝啊,如果不是你幫忙,這次不會這麽順利。”戰雨那具有穿透力的聲音從帳篷外邊鑽進來。
“哥,你這說的啥話,沒你,就沒有我的今天。”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大頭?”梅雨琳聽著有些耳熟:她坐起身,昨晚的一切都隨之回到腦海中。
昨天到了沙城,戰雨就把她帶到了沙溪湖畔的木屋,一個叫大頭的青年準備了幾個菜和一捆啤酒,三個人坐在月光映照的木屋門前,對著湖水喝酒、聊天,大多數時候是兩個男人聊小時候調皮的那些糗事,梅雨琳則隻是默默地聽。她知道戰雨在幫她找回記憶……。
“唉,”梅雨琳輕歎一聲,站起來走出帳篷 。
晨輝映照的沙溪湖水碧波蕩漾,一望無際的青紗帳像是少女身披的綠紗,給美麗的沙溪平添了幾分嫵媚和神秘。她想起戰雨講述的故事:這個記錄了他們童年很多快樂時光的地方一根草、一粒沙都讓他親切無比,成年之後,尤其是隨著名氣越來越大,這裏就是他享受寧靜和淡泊的好地方,每次拍攝完畢,回家探望了老爸,他就會悄悄來到這裏,住在大頭這個湖邊小屋,回想那些難以忘懷的歲月……。
木屋裏,戰雨用木勺攪動著土灶鐵鍋裏大頭拎過來的野鴨子。大頭承包沙溪湖養殖和旅遊都是他的主意和財力支持,後來,兩個愛車的人又一起在沙城投資開了第一家汽車改裝店。充足的財力讓大頭在沙城成了通天的人物,此次不用戰雨出麵就幫他拿下那塊地皮實施自己的計劃,戰雨自然心存感激。
今天將是這一個月忙碌的回報,也是自己這麽多年牽掛的一個了解。
“哥,按你說的都安排好了,景區今天關門,有事隨時聯係我。”看戰雨默默地想心事,大頭準備告辭。
戰雨起身“武龍他們……,”
“放心,幾個哥們白天我負責,傍晚按時就位。”
兩人伸手握住,以肘相擊,眼裏都是堅毅和期待。
梅雨琳走進來,看見他們這樣笑了,
“你們這是告別,還是決鬥?怪瘮人的。”
“走了,走了,不當電燈泡。”大頭嚷嚷著開句玩笑扭頭走了。
梅雨琳憂心忡忡地看著戰雨,“你不會瞞著我做什麽危險的事吧?”
戰雨笑著握住她的手在唇邊輕吻了一下,
“放心,我才舍不得。來,嚐嚐沙溪最美味的沙參鴨湯。”
戰雨盛出一碗湯,調好味道,用小勺舀起吹涼伸過來, 梅雨琳看著他熟練、流暢的一套動作,抬手一邊接,一邊嗔怪到,
“行了,這樣下去要被你寵壞了。”
戰雨不鬆手,堅持讓她喝下一口,才認真地說:
“你知道,我曾經對著這沙溪水發誓,如果找到你,一定把你寵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梅雨琳不說話了,喝著他一勺勺送過來的湯,眼睛有些濕潤,為了掩飾她問到:
“你……應該交過女朋友吧?如果找到的是又醜又煩人的囡囡,你還會愛上她嗎?”這其實是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戰雨放下空了的湯碗,“還真沒有,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直堅信你還活著,沒有確切的消息,我想大概沒人能敲開這扇門。”他攥拳敲敲自己的胸膛。
梅雨琳沒再說話。
一陣清脆、悅耳的歌聲從遠處飄過來,那是一個女孩兒的聲音。
陽光撒向路麵,
風兒吹拂額頭
青草尖上露珠閃閃
花蕊深處蜜蜂飛揚
兩個人走出木屋,湖水深處的蘆葦叢中不緊不慢的歌聲跳躍在波光粼粼的水麵。
風中蘆笛鳴響
耳畔呼喚回蕩
我曾握緊你無助的雙手
彎下的背成為你的天堂。
這首《父親》是戰雨媽媽教給兩人的,戰雨眼前仿佛出現了兩個孩子騎坐在大人的肩上,摟著爸爸們的脖下到蘆葦蕩裏撈魚,撿鴨蛋;
夕陽西下,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唱著這首歌在沙溪湖畔奔跑,歡笑……。
梅雨琳聽著這稚嫩的歌聲,像是被什麽擊中了一般,她有些眩暈,旁邊的戰雨伸手拉住她,兩個人五指相扣,並肩而立,看著一艘小船緩緩從蘆葦蕩中劃出來,船上一個身披蓑衣的年輕人和一個頭戴百合花飾的女子各握一隻木槳並排坐在後麵,船頭坐著的小女孩頭戴葦葉編織的草帽揮著根長長的蘆葦放聲歌唱。
梅雨琳臉色蒼白,雙手冰冷,一隻手撫胸,整個人靠在了戰雨的身上。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早有準備的戰雨扶著她慢慢坐下,從木屋中端了一杯冰水,等梅雨琳慢慢緩過來,開始講述這一個月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和即將發生的情景。
“安排這一切是為了還原當年事件的真相,揭露薑啟輝的真麵目。”他最後說到,“我不希望嚇到你,隻希望你能找回記憶。”
他沒有說太多。
梅雨琳看著他堅定的眼神,“謝謝你為我和家人做了這麽多,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戰雨開心地笑了。“放心,我會一直守護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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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晴朗的天空,竟在傍晚下起了雨,薑啟輝坐在出租車後座閉目養神,腦子卻在高速運轉,老婆要跟著來,被他艱拒。他絲毫不懷疑今晚要見的都是故人,奇怪的是大半年的惶恐和惴惴不安,到今天都突然消失了,昨天還在拚命思考那封信到底是誰的手筆,今天反倒平靜了。
老道的話依然回響在耳邊:你欠下的要來找你,好好聽音,破解的方法就在你自己的修為裏。
薑啟輝坐直身子,提起精神,看看外麵的雨,知道這雨下不大,
低頭看看表,還有15分鍾就到了,他對司機說“前麵轉彎停車吧!”他需要熟悉熟悉環境。
下了車,他按照地址往前走,晚上9點多行人已經稀少,或許是被剛才的雨都澆回家去看電視了。
街道早已經不是過去狹窄的小巷,他看看四周這個地方有些陌生。
這些年回來都是車接車送,很少有機會走路。更不會走到這樣雜亂的區域。 前麵建築沒有了,是一大片空地,是到了城市邊緣了吧,這樣想著他加快腳步,又走了十幾分鍾,一排平方突兀在眼前,他一愣神,這樣的房子好像十年前就沒有了,這裏是被遺忘了嗎?怎麽還沒有拆掉,房子外牆都很斑駁,像是年久失修,他在最裏麵一間的門口停下,看看手裏的紙條,是這個地址,抬頭再看,他愣住了。
門上剛才怎麽沒有看到,一個用蘆葦編織的小小花環上插著幾隻不知名的小花。他退後幾步,看看左右,大概有5家人家的一排房子,家家都亮著燈,這個環境讓他突然有了不安,他想了想,大步走過去,舉手敲敲門,沒有動靜,再次敲過還是沒有人,他有些明白,這應該是迎接他的地方。輕輕一推,門開了,進門的瞬間,他一下子認出了這是哪裏。
門廊裏靠牆的一個根雕底座上擺著一盆小萬年青盆景,一串手折的白色風鈴隨著開門的穿堂風發出丁零當啷的響聲,給這寂靜的空間帶來詭異的氣氛。
20年前那個深秋的晚上,他就是這樣走進了這家的門。可是已經燒成灰燼早就不存在的房子怎麽會突然出現,他有了強烈的好奇,看來果然被老道說中。
他將手放進腰間摸了摸那裏別著的家夥,邁步進了第二道門,裏麵的燈就在他走進去的瞬間忽然滅了,他站在門內定定神,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他看到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擺設,竹子編製的沙發,鴛鴦刺繡的靠墊,靠窗一大片青翠的盆花,牆上龍飛鳳舞的書法,他像被釘在門上一般張嘴愣愣地看著眼前。
“唰”一道白光閃過,接著像是一聲悶雷從遠處滾過,緊接著一束光線照亮了通往裏屋的木門,一個白色的人影出現在門口,薑啟輝差點喊出聲來,女人不是死了嗎?他鎮定了一下,從腰間拔出手槍,對著那個穿著白色長裙,一頭短發兩眼冒出火光的女人喊道,
“你是人是鬼?”
“哈哈哈,”一陣大笑差點讓薑啟輝扔掉手裏的槍,突然笑聲戛然而止,“你說呢?”,這聲音聽起來異常耳熟。
沒容薑啟輝往下多想,白衣女人一步一步走過來,
“薑啟輝你還我丈夫。”
“別過來,站住,再走我就開槍了。”薑啟輝舉起槍對著女人,女人沒有絲毫停下腳步的意思,
薑啟輝抬起手,黑暗中上了消音器的槍管閃著寒光,
“砰”的一聲,薑啟輝一個趔趄跨出去兩步,身後的門被推開,同時子彈打到地上迸出火花。
王勤書衝進來,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嚇住了,
薑啟輝回過頭看清了來人,一臉惱怒 “你來幹什麽?”
這句話把王勤書一下子帶回到20年前的夜晚。
那個傍晚她偷聽到薑啟輝打電話,一路跟蹤到這裏,當時薑啟輝發現她時說的是同樣的話。
“放過他們,”王勤書的回答竟然也和當年一模一樣,薑啟輝驚愕地扭過頭,慘白的燈光下已經站著兩個人,戰雨將梅雨琳擋在了身後。
屋內的燈亮了,戰雨手裏端著一把獵槍,
“薑廳長,此情此景是不是很熟悉。”
“是你?”薑啟輝眼裏透著殺氣,
“是我。把你的槍收起來吧,在這兒它恐怕派不上用場。”
薑啟輝一驚,下意識的四處看看,在他和梅雨琳之間擋著一個巨大的防彈玻璃,隻是光線的原因,乍一看很難辨認出來。
“說吧,當年為什麽讓宇文楷替你表弟頂罪?”戰雨譏諷的語氣讓薑啟輝明白此刻抵抗是不明智的。
“你在說什麽?我不懂,宇文楷殺人償命,那是罪有應得。”
梅雨琳一步跨上前,被戰雨伸手攔住。
“看來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就看看相比當年,我們現場是不是少了個重要人物。”隨著戰雨咬牙說完,一側牆邊的門打開了,秦秘書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葉夢桐走了出來。
王勤書眼疾手快一步跨到薑啟輝麵前,薑啟輝垂下手裏的槍,“你竟然和他們串通一氣?我的老婆,我的秘書。”哈哈哈,薑啟輝點著麵前的人,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戰雨把二人接到身邊,看看他們點點頭,
“讓我來說吧,”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差點把薑啟輝驚的站不穩。“夢桐,你…….,”
輪椅上的葉夢桐轉過臉對著薑啟輝,“我很清醒。你之所以用宇文楷頂包,是因為他發現了你殺害我父母的證據。她揚揚手裏的紙張。”
王勤書“啊”地驚叫一聲,直勾勾地看著和自己同床了半生的男人。目光中滿是陌生和恐懼。
“葉夢桐,胡說什麽?”薑啟輝腦門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殺了我的父母,隻因為他們不同意我和你交往,你製造假礦難害死了我的哥哥,你是怎麽折磨我的每一個場景,每一句話我都不曾忘過。”葉夢桐咬牙切齒,淚流滿麵。
“誣陷,虧我還養了你這麽多年,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薑啟輝氣急敗壞。
“你這個無恥的流氓,你是為了掩人耳目才沒有殺我,你怕人們說你有了新歡滅了舊人一家。”
王勤書從沒有想到那個體貼、能幹,在自己眼裏叱吒風雲的男人竟是什麽事都幹的出來。她想起當年他對自己也是先以票友的身份接近,然後用騙奸的手段讓自己先懷了孕,當時自己竟以為這些都是出於愛自己。
“你沒有證據,全是誣陷,這些都是個人感情,琴書,我愛你,這個瘋女人是嫉妒。”
戰雨冷笑了一聲,那好接下來該聽我說了,
薑啟輝渾身一激靈,茫然看著他。
“宇文楷被你交給當時的李部長,關在北京的監獄,在那兒他接受了體檢,腎髒配型竟然和那個……人的情婦吻合,”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就這樣你又認識了吳總,出賣了宇文楷有個在火車上認識的老婆,是你出賣了百合阿姨和她的女兒。”
戰雨聲音哽咽著說不下去,稍稍平息之後,他繼續說到:
“你周旋在這兩個人之間,靠著為部長抓到凶手,為吳總除掉背叛他的女人,找回他的女兒,一路高升到現在的位置。順手牽羊地將那幅乾隆手記據為己有。”他再一次停頓下來。
“一個幸福的家庭就這樣被你活活拆散。按你剛才說的殺人償命,你要被殺幾次?”戰雨步步緊逼,已經快到了玻璃前麵。
嘿嘿,嘿嘿,薑啟輝笑了,“就算你說的真有其事,我們的法律是重證據的,年輕時誰沒有荒唐過?不過再荒唐,我也不會殺人。我再說一遍,那個女人不是我殺的。”薑啟輝揮舞雙手,像是在發布信號,隨著他的手勢,房子的後窗“砰”地一聲響,隨著一聲驚呼,一個黑影一個箭步擋住了梅雨琳的身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