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遲暮會

（二）贈書

 

在同學會中舉行贈書儀式，恐不多見。第一個上場的退休前幹了幾十年的電影放映員，會理縣的旮旮角角都跑遍了。當年放電影是一樁既辛苦又大受歡迎的美差。該同學的閱曆和反應敏捷自不必說。那年月影片投映之前均要配合中心工作來一段快板書或者順口溜，起宣傳鼓動作用，多為放映員自己創作。有了這樣的素養，他經常出口成章，但凡婚慶、祝壽以及同學之間的轉轉席，都要來上四言八句，並輯錄在冊。十年前就出過一集子，這一次是續編。但不知為什麽，前一本可稱為裸詩，，就事韻事，並無添足。而這一本175首，大部分在標題前冠以“五古”、“七古”、“五絕”、“七絕”、“五律”、“七律”。作者自己也聲明格律詩要講平仄對仗，我這些哪裏稱得上“絕”和“律”。但明明黑字落在白紙上，他也沒解釋。按照與會者人手一冊，他事先在書的扉頁上手書贈予對象之大名，並請“雅正”，右下才簽名。呼名喚姓請上台領書時又針對各人的特點、交情，或美言以酬，或開句玩笑，氣氛非常熱烈。

第二個也是多產作家，先來句“對不起大家！”“我第一本書17000元印了1000冊，同學們買了幾十本。幾個同學還幫忙拿到各地的書店去賣，但至今沒有賣脫。這次到四川人民出版社，要23000元，同樣1000冊。我說錢可以如數給你，但書拿給你們賣。回答是我們不負責，印出來你就得運走。我隻好找小印刷廠，生意不景氣，幾十冊都印。心想前幾次同學會都隻有四、五十人，就才印了60冊。10本送朋友，隻帶了50本來……”

該文集詩、詞、歌、賦、楹聯、遊記……一應俱全。封底即有“七律”和“水調歌頭”各一首。前者的中間第二聯：富貴功名唱流水，倜儻瀟灑賦高山。後者的首兩句竟然是“殷家弄潮女，家住卭海邊。”與集內的眾多大作一樣不知何為平仄。倒是自序中“人生在世，為名爭強好勝，為利劍拔弩張”是其真實寫照。他與人交往，一直要高打一張。比如有年主動去拜訪一個同學。這同學住在成都的女兒家，領他參觀了女兒的別墅，隨意說買成200餘萬。他立即稱自己的女婿在北京買的花了500萬。事後還向其他人炫耀自己敏捷之應對。

再就是他出版頭一本書時，讓個當時跟他要好的同學讚助一萬，還說別人沒有出夠。他作了個“賦”，由同學手書，另一個同學出資一萬刻石立在某山頭。這次又把我們當中退休金較高的一位同學拉到僻靜處，聲稱要同這個同學“幹件大事”。說是他集子中的某“賦”在某刊物發表過。準備請書法家抄錄後，刻在有一麵牆大的巨石上，樹立北京香山。同學答你這樣的好事，應該找旅遊或文化部門。他稱曾經找過，人家說沒有這方麵的預算。不言自明，要這同學出血，成就其美夢，被該同學惋拒。他又找另外一個曾經行醫的同學。這人三十六計，同學會沒完即走了。

我們當中有出資參評，獲得“藝術巨匠”、“世界名人”頭銜的，但均為自己的錢。獨獨這位，又想出名，又要別人出錢。縱觀他的一生，不知道他究竟有好大的名氣。至少在同學中負麵居多。有人說他在若幹年前就吹噓女婿月薪十萬，為何不叫他的女婿出錢給其在香山立碑？從平時與人交往之吝嗇，亦可觀“劍拔弩張”又攫得多少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