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訊
同學會臨近,一位當年考上大學,退休前為廣州處級官員的回米易老家,順便來會理打了一頭。同學們盛情接待後,她稱力爭前來參加,但從報到至結束始終沒有再見。不過她卻帶來了我們當中曾經級別最高—官至正廳的某某的確切死訊。為什麽說“確切”呢?因為坊間流傳此君已走三年前就有了,但其後均被證偽。這人是她的同鄉,畢業後大約常聯係。她非但說得出具體的死亡日期,而且稱該君留下的遺書有兩點:一是向同學、朋友借了不少錢,現在確定還不起了,對不起大家;二是死後遺體捐獻。
說起這位貴同學,的確令人稱羨。五八年會理周邊的米易、德昌、寧南諸縣均沒有高中。而會東和鹽邊的同學早在五五年就需步行百裏來上初中。他來會理中學前就已經入黨,一注冊即是共青團、學生會、學校保衛組的當然成員。有資格揹著“三八”式步槍在對階級敵人專政的大會上亮相。若成績勉強過得去,保送上大學應不是問題。然而考試總是不盡人意,終被俗稱西昌地區抗大的“人民公社幹部學校”錄取。短訓一年,分到某公社工作。此公雖然升學不順,但在“抗大”收獲了愛情。對方是個老八路的獨生女兒。老八路據說在延安當過周恩來的警衛員,與同為周秘書的省委某書記感情甚篤,隻不過沒啥文化,解放會理時僅是個帶兵的團長。其麾下好些的官都做得比他大。這個老首長的口碑沒得說,恐怕是當年南下幹部中唯一沒有將農婦妻子換掉的。一在會理安定下來,就把發妻和女兒接到身邊。而且在他有生之年,其女兒女婿一直在偏遠山區的公社,可見這位地委部長並未利用自己的職權打招呼什麽的。當然也有另外的傳說,稱老首長對乖巧玲瓏、麵帶笑容,卻透著某種邪氣的女兒男友不太感冒,曾表反對。但掌上明珠非此人不嫁,也隻得將就。
大約文革後期,上麵布置培養革命接班人,要求縣一級領導成員必須有35歲以下的。時任縣委第一書記曾是前述老八路手下的營長,自然而然關心起老首長的遺孤。我們的貴同學立即被提到縣委,不久就接班第一書記,並名列最末的地委書記。後來又被調到省裏,直至前述的省委書記退居二線,沒再晉升。其在省科協主席的任上還對米易的立體農業多有貢獻。
但不知為何卸任後突然曝出他給當過官的同學以及曾在會理被其提拔的人借錢的消息。電話上說孫子出國要用錢,自己的資金一時挪不出來,等取到了立即奉還。但其兒子吸毒是公開的秘密,人不免對此理由眨眨眼睛。另一種說法是其向銀行貸了不少款,想跟某台商合夥購買二灘工程結束後老外留下的營地。台商跑路,銀行催貸,欲借錢來還舊貸新。過了一段時間又傳出他為了逃債離婚,為避追賬東躲西藏之類。總之,十年左右沒人見過他。這次的消息大家不再質疑。唏噓之餘,好幾個慶幸沒借錢給他,其中不乏當年緊隨其身的同學和親蜜戰友。比如有個縣委書記對別人描述“一開口就要借30萬。我哪有那麽多錢?”恐怕連腳趾頭都知道,中國的縣委書記身家少得了30萬的幾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