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蹤

本人有殘疾,退休後回憶一生平凡,記下來以打發無聊,並望與網友共享。
正文

八十七章

(2017-02-20 18:02:16) 下一個

家門

 

莉特別關注養生信息,突然對睡夢中打鼾重視起來。他勸她看醫生,下午陪著去縣醫院耳鼻喉科。年輕大夫建議做睡眠監測。交費(刷醫療卡)367元。上到住院部四樓的內三科,醫生說監測的儀器布線特多,必須在病房住一夜,約定晚七點半去。

內三科實際是呼吸、老年科,隻有一個姓劉的醫師會做此項監測。七點半到達那裏時劉已等著。準備了十多二十分鍾,把莉領進一間病房。事前就說好,沒有床位,隻能利用晚間回家睡的病員空出的床。這個二人間大約十一、二平方,還有個正在吸氧的老頭。醫生進去後把那張床前的塑料簾子一拉,就算隔開。他以為莉睡的床也是個老頭,莫不是肺氣腫之類吧?好生忐忑。後來才知道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床單也不髒,稍微寬心。從而可見病房不分男女。

安排布線的確很複雜。單從一個接線板上牽出的線頭就有13個,要固定在頭、麵、腳、手指的各個部位。劉醫師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助手忙活了四、五十分鍾才完成。他見有個小夥子推著張陪護椅經過,跟著去問哪裏租的。說是找護士要的,可能不要錢。到醫生辦公室問主治的何女士。旁邊護士答腔,說要加在床位費裏收的。何說,他們是門診,也不好收費,給他一張吧。護士才起身,領他到儲藏室拉出一張來。此椅寬大結實,拉伸還能平趟。不過病房狹窄,打開就不好過路。

病房外的過道靠牆有六、七張加床。何醫生最後一次查房,問吸氧老頭怎麽還不睡。又指著門口一張床對他說,這床晚上沒人,你可以睡。還補了一句,不過要趕快,否則就沒啦。果然,他跟吸氧老頭沒說幾句,出來上廁所,就見那空床上坐著兩個人,顯然已被占領。其中一個大漢始終不離開,晚上把別人的被子蒙頭,美美地睡得很沉。

吸氧老頭跟他認了家門(本地對同姓的暱稱),十分健談。自報九0一(會理鎳礦)退休的工人,現在每月才領二千八百多元,又失悔前些年沒有為老半買保險。他問為啥不買。說是沒錢。他說叫娃娃出呀!回說是從不向兒女要錢。家門是郫縣人,五八年參加工作,為了孩子頂替,八六年就退休,隻有28年工齡。膝下一女六子。他驚訝如何拉扯大的。敘述自己當年開荒種菜,在冶煉廠上班,把燒剩的炭花收集起來,下班帶回家,星期天上山打柴不就解決了煮的問題。妻子在道班打零工,後來又在五七隊的水泥廠,可惜錯過了轉正的機會。又說大女兒是在老家生的,隻有老二生在九0一醫院,小的五個全是其自己接生。他不得不啊呀!一聲,對家門伸出大拇指。又說幾個娃娃都在九0一,別人都佩服其有本事,給兒女全部找到工作。不過九0一解體後,孩子們除大女兒退休外,其餘均出來打工。老二在德昌煙草公司,是個當官的。他說,那好呀,肯定有錢,為何替老媽買保險的錢都不出?老頭這時才一改此前的得意神情,苦著臉道,兒女說沒有錢,你又把他怎麽樣?小兒子的娃娃上藝校,當爺爺的還把僅有的4萬元積蓄給了。又說小兒子學會計,有房有車,要爸媽搬去同住,自己覺得不方便,目前兩老在城裏租了個筒間,每年5300元,也能對付。

家門說小兒子每天都要來看望。果然,十一點過,一個高廋精幹的四十多歲男子來坐了一會,問老爸洗不洗腳。老爸催了幾次才走。十點多,家門從櫃子裏拿出兩個香蕉,分一個給他。他說,晚上吃東西胃子不好過,謝謝!老頭自己吃了。兒子走後,熄燈就寢。不一會兒又坐起來,自言自語,睡不著吃個梨子。然後削了一大個雪梨,吃完,趟下就睡著了,可見其牙齒、腸胃均不錯。最奇的是84歲,頭上隻有少數白發,大部分青黝黝的。問他有沒有八十。他老實承認比老哥小十歲。而莉以為老頭是中年人,因為看上去比他年輕。他懷疑老頭得的是肺心病,一不吸氧就咳嗽,夜裏幾次咳醒吐痰。這應該是職業病。鋅礦冶煉場的工人,大都隻活到五十多歲,早些年就死完,哪有拖過七十的。

聽家門敘述,七個子女,除老二、老幺外掙錢都不多。其對自己的二千多元也很滿足。確實,隻要醫療有保障,兩老又吃穿得了多少。當天晚上他幾乎沒睡覺。第二天一早把陪護椅還了,覺得肚子餓,到醫院對門要碗餌塊。老板娘可能現燒水,耽擱一陣。回醫院,莉拿著包已在樓下,說女醫生已經把監測儀撤了。沒來得及與家門告別。回家倒頭便睡。本想買點水果去感謝那相陪暢聊的老夥計也未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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