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溪掃葉

生在江南,長在水鄉。飽受小橋流水的熏陶,唯少大江東去的誌向。自幼喜好在雜書中尋夢,最喜歡的詩人:杜甫,最喜歡的詞家:辛棄疾,最喜歡的外國作家:雨果,最喜歡的中國作家:沈從文。
正文

午夜的反省(上)

(2015-12-23 17:33:56) 下一個
讀前告示: 故事就是故事,人物和場景都是沒有的事,對號入座是電影院的事,請勿沒事找事。
 
“遠鵬,遠鵬...”
 
好熟悉的聲音,劉遠鵬尋聲望去。沒錯,是媽媽。奇怪的是自己怎麽是吸在房間的天花板上,媽媽則身體不自然扭曲著躺在下方的床上,臉上掛著哀怨的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劉遠鵬突然覺得不寒而栗,他不想看見媽媽那張臉,可是任憑他怎麽努力地移開目光,媽媽的臉始終占據著他的整個視線。遠鵬煩透了,也恨透了,他要讓媽媽的那張臉永遠消失,他下意識地兩手亂摸,手裏摸到了一根棒球棍。他從天花板上向下墜落,直接壓在了媽媽的身上,他揮起手中的棒球棍準備向媽媽砸去,隻見媽媽的臉從慘白變得殷紅,散亂的頭發突然變得雪白,然後順著發根開始變紅,一時間白發變成血紅的一片。劉遠鵬不敢再看了,他拿起枕頭向媽媽的臉上捂了下去,血在白色的枕頭上蔓延,媽媽的臉又清晰呈現在枕頭上...
 
“媽媽救救,媽媽..”劉遠鵬喊了起來。
 
“砰砰砰”。驀然的鐵門敲擊聲,讓劉遠鵬從夢魘中清醒過來。他抬起身子坐在床上,床頭不遠處的鐵柵欄門外站著一個穿著製服的獄警。敲門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獄警觀察著劉遠鵬,直到認為沒有什麽異常的時候才轉身裏去。
 
劉遠鵬獨自一人斜靠在獄室那硬邦邦的水泥牆上開始回想起剛才的夢,應該說那不是夢,而是他三天前造的孽。隻不過他當時不在天花板上,而是在媽媽的身後,趁著媽媽在為他整理床鋪的時候,他拿出放在書桌邊的棒球棍朝媽媽後腦砸去。媽媽在被重擊後斜倒在床上,她開始掙紮,一個手在空中亂舞,一隻手在床上支撐著讓自己翻過身來。劉遠鵬的棒球棍沒有辦法再打到媽媽的頭上,他索性扔掉棒球棍,跳騎在媽媽身上。這時候媽媽終於翻過了身子,和劉遠鵬打了個照麵。當兩人對視的那一刻,媽媽突然不再掙紮,隻是用帶著疑問的眼神哀哀地望著他。此時的劉遠鵬已經顧不得什麽了,他隨手拿起了枕頭向媽媽的臉上捂去...
 
“為什麽啊?”劉遠鵬被關進來的這三天中,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其實他不願意想,但是三天來夜夜揮之不去的夢魘逼著自己去想。今天則更特別,因為白天和他的律師見麵,律師對他提出了同樣問題。
 
律師不是劉遠鵬要請的。這個從中國到加拿大來讀書的留學生,盡管在溫哥華已經生活了5年之久,但是23歲的他除了混個路熟之外啥都不熟。剛關進來時接受訊問,什麽也聽不懂。直到今天早上在訊問室,來了個西裝革履的華人,一開口和他說起了中文,這讓劉遠鵬簡直是像遇到了救星一般。接下來便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辯護律師。
 
辯護律師讓劉遠鵬稱呼他湯姆,拿了一堆文件讓劉遠鵬簽署後就直奔主題,先是告知開庭的時間,然後就開始詢問案發過程。臨了讓劉遠鵬提問,劉遠鵬一時間的想不起來該問什麽,看著湯姆開始收拾案宗才恍然清醒過來:“湯姆,我會被判死刑嗎?”
 
“劉先生,加拿大是沒有死刑的。所以最重的刑期是終生監禁,25年不得假釋。”
 
看到劉遠鵬愣在那裏,湯姆繼續解釋道:“就你的案情來說,如果沒有新的證據提供的話,很可能被確定為一級謀殺罪。所以會被判終生監禁,之後的25年中你沒有機會離開監獄。”
 
劉遠鵬聽到這裏有點懂了,知道沒有死刑心裏先是有點高興,可是聽到接下來的25年要在監獄裏度過,心裏不由地著急起來,關進來才兩天他已經覺得度日如年了。別的還好說,這裏沒有電腦沒有手機,不能上網不能打遊戲,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比死還難過。天哪,還要呆25年?這日子怎麽過?
 
“湯姆,湯姆...,求求你,我怎麽才能不坐牢啊,你幫幫我,我有錢,不是,我爸爸有錢,你需要多少盡管說,我找我爸爸要...”
 
“劉先生,請你注意你的言辭。”湯姆打斷了劉遠鵬的話,語氣委婉中帶著冷:“加拿大是講法製的國度,不靠錢來運作。”望著坐在對麵的劉遠鵬,湯姆麵無表情心裏卻是有點鄙夷。
 
劉遠鵬被說愣了,他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湯姆。對視之間湯姆仔細打量起他的當事人。眼前的劉遠鵬皮膚白皙眉清目秀,清瘦的體型和一臉的稚氣讓人無法將他和一個冷血的殺人犯聯係到一起。湯姆自己人到中年,子女中的一個兒子與劉遠鵬年齡相仿。湯姆的心開始柔軟了起來:“劉先生,聽我一句忠告,錢不能解決你的問題。但是證據可以幫到你,你需要好好地想一下,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了你傷害你的母親。”
 
湯姆一邊收拾卷宗,一邊繼續說道:“作為你的辯護律師,我需要你的配合,如果你有更多的細節,特別是有新的證據可以減輕對你的指控,請在我兩天後和你做開庭前的約談中提供給我。”
 
望著律師離去的背影,劉遠鵬總算回過神來,他覺得律師的話就像是救命稻草,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得好好想一想理一理。從下午到睡覺前他努力地想著,隻是眼前全是母親臨終那一刻的情景,讓他怎麽也無法擺脫出來。
 
從夢魘中醒過來的劉遠鵬快要崩潰了。他不由自主地在心裏反複嘟噥著在夢中最後喊出來的那句話:“媽媽救救,媽媽...”。
 
劉遠鵬現在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裏,他有點恍惚,他覺得自己沒有傷害媽媽。她一定是像自己小時候一樣,和自己在捉迷藏。每到自己沒有辦法找到媽媽的時候,他會不由自主地喊:“媽媽救救。”
 
小時候的劉遠鵬,開口說話比較遲,口齒不清老分不清救和求的發音。一急起來將求求媽媽變成了媽媽救救。一家人也喜歡用這句話來逗劉遠鵬,久而久之將錯就錯,盡管劉遠鵬在大庭廣眾下不會使用這句話,但是凡是遇到自己不想處理的或者沒法處理的事情時,他會用這句話對媽媽喊,每當這個時候,媽媽一定是有求必應幫他處理得順順當當。
 
劉遠鵬是屬於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他出生的時候父母的事業正如日中天。父親在公司規模在市裏是頭牌,在省裏的同行中也是數一數二。劉遠鵬在家裏是老二,上麵有一個大他6歲的姐姐。為了生他,父母明裏用了20萬向當地政府買了生育指標,暗地裏請客送禮打通關節的費用到底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好在於媽媽的肚子爭氣,在沒有靠當時企業家們借腹生子的慣例就順順當當地喜得貴子。從此劉遠鵬在媽媽的嗬護之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說一千道一萬,他實在想不出和媽媽有什麽深仇大恨。
 
媽媽的死已經既成事實,劉遠鵬現在需要做的是尋找理由。湯姆的提醒讓他感覺到希望,也感覺到時間緊迫。現在“媽媽救救”不管用了,隻能集中起精神靠自己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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