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溪掃葉

生在江南,長在水鄉。飽受小橋流水的熏陶,唯少大江東去的誌向。自幼喜好在雜書中尋夢,最喜歡的詩人:杜甫,最喜歡的詞家:辛棄疾,最喜歡的外國作家:雨果,最喜歡的中國作家:沈從文。
正文

“故道不同,不相為謀”----楊惲算不算中國“文字獄”的首位受害人(下)

(2016-03-20 16:42:49) 下一個
“故道不同,不相為謀”
楊惲算不算中國“文字獄”的首位受害人(下)
 
楊惲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在《漢書·楊惲傳》中是有記載的。老班盡管給楊惲的正麵形象灌了不少水,但是終究保住了做史學家的底線。
 
楊惲的品性是這樣的:“然惲伐其行治,又性刻害,好發人陰伏,同位有忤已者,必欲害之,以其能高人。由是多怨於朝廷,.....”。用時下的話來說,楊惲其實是個性情刻薄和心胸狹窄的人,同時還是一個大嘴巴,一天到晚除了誇耀自己的功績,就是告發別人的隱私。下屬或者同僚不小心得罪了他,結果就會很慘,因為他是一個將人往死裏整的主。至此一個專橫跋扈不可一世的官N代形象躍然紙上。
 
反過來看看漢宣帝,史書上對他的記載是非常正麵的。這位繈褓中遭受過牢獄之災,少年時流落民間的皇家子弟,僥幸即位之後算得上一位中國曆史上的有為之君。在位的25年裏“吏稱其職,民安其業”,是曆史上有名的“宣帝中興”時期。要說這樣一位皇帝居然也會用“文字獄”來殺人,於情於理都會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其實中國特色的“文字獄”基本上發生在清朝初中期,為什麽會這樣,雍正帝的話講得很直白:“朕以外國之君,主中國之事”。從表麵看很自負,一個外族的王當了漢族人的帝。但從內心來看,其實很自卑很心虛,奪到手的政權名不正言不順。加上文化層次又比較低,就更疑神疑鬼地怕被人家說。怎麽辦?好辦,強權在手殺雞儆猴。書生本來就多一個不多,少一堆不少,平時唧唧歪歪的當刺頭,刀揮過去刺頭落地,就失聲了。這還不算,連同九族集體失聲,家裏的紙啊字啊統統灰飛煙滅地失傳。這樣的情景給老百姓帶來的震撼和恐懼是刻骨銘心的,怪不得自清朝立國之後,錚錚鐵骨者越來越少,助紂為虐者越來越多。
 
還是回到漢宣帝的時代吧,漢宣帝盡管少年時期經曆坎坷,但是人家根紅苗正,絕對的皇家正宗血統。所以繼承皇位是名正言順,根本不會擔心掉書袋的知識分子說三道四。他當時要擔心的是怎麽坐穩龍椅,怎麽對付權傾朝野的霍光一族。熬到霍光死了,還需要對付老霍一家的子孫以及當時的枕邊人霍皇後。
 
這個時候楊惲出現了,成了霍家反叛的檢舉人。“霍氏謀反,惲先聞之”。很詭異吧?其實很順理成章。楊惲的老子楊敞原是霍光手下的得力幹將,兩家子女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霍家發現漢宣帝要拿自己開刀,不想坐以待斃,一定會召集死黨們共商對策。估計也就是先搞了個類似“571工程紀要”什麽的,說不定執筆者就是楊惲,那堆官家子弟就數他文采最好。再大膽推測一下,楊惲開始還很投入,所以霍家對他信任有加,不想楊惲回家忍不住,大嘴巴將事情和他媽媽一說。他媽媽是司馬遷之女,審時度勢的能力可不一般。於是讓楊惲帶著京城數少連夜以“侍中金安”的名義入宮,向漢宣帝告密。那個紀要是楊惲執的筆,所以證據確鑿。霍家一族立時從擁帝功臣變成了反帝集團,那個年代又沒有三叉戟可以坐,隻能坐以待斃,被自己扶起來的皇帝殺了個絕戶。
 
楊惲便成了漢宣帝的紅人,又封平通侯又封中郎將的好不風光,從此飄飄然的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悲催的是老母不久去世,又沒有娶到一個像辛追那樣的賢內助幫他修身養性。於是高官子弟的劣根性就越發膨脹。整日裏正事不幹,不是挖人隱私向漢宣帝密報,就是和朝中平起平坐的大臣們爭強鬥狠。除了幾個和他沆瀣一氣死黨外,朝廷上下的人緣都被他得罪光了。相信到這個時候,漢宣帝也很煩他,但是看在他以前的功勞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千不該萬不該的是,楊惲這個時候和漢宣帝身邊的另外一個紅人戴長樂杠上了。此人是漢宣帝年輕時候在民間結識的一個玩伴,漢宣帝是個念舊情的主,當皇帝後就讓他當上了太仆。本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相信戴太仆在朝廷裏也就是個花瓶般的人物,大家也不會去當回事。楊惲就不同了,看到一個市井之人和自己這樣的鐵杆華族後代平起平坐,實在是渾身上下不自在,於是找茬鬥架往死裏掐。結果可想而知,漢宣帝最終忍無可忍,但是依舊很有風度地沒有嚴懲,隻是將兩人都貶為庶人了事。
 
到這個時候楊惲本應該痛定思痛,可他偏不。總覺得是漢宣帝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民讓他失寵,心裏那個怨氣直往外冒。於是破罐破摔,在天子眼皮底下置房買田奢華鬥富。高調得讓自己的死黨朋友安定太守孫會宗都看不下去,寫信來勸他。他不但不聽,還寫封回信《報會宗書》,灑灑洋洋地抒發心中怨憤。寫就寫了,還自以為才華橫溢,將一封回信抄了個副本放在家裏做留念。
 
也是楊惲命該絕,老天爺也來搗亂,出現了日食的天象。朝中大臣借機將異象歸咎在楊惲的身上,加上從家中抄出了《報會宗書》,漢宣帝被徹底激怒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想造反啊!行,你和我道不同,我讓你成半截猴”。於是命人將楊惲拉出去攔腰斬成兩截。
 
盡管如此,漢宣帝依舊保持了老劉家農民厚道的本性,除了開除了幾個楊惲死黨以防造反外,沒有牽連更多的人。楊惲的哥哥和其他親屬該做官的依舊做官,唯一苦的是楊惲的妻兒家眷,發配去了酒泉。估計漢宣帝恨楊惲的枕邊人沒有盡到相夫教子的責任,才下了以儆效尤的決定。
 
《報會宗書》到現在都可以全文讀到,它確實是壓垮楊惲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是說本案是“文字獄”實在是牽強附會,說穿了是楊惲太將自己的官N代當回事了,碰上了一個有作為的君主,不圍著以皇帝為中心的朝廷轉也就罷了,還敢妄議什麽道同不同的問題,直接觸到了主子的那根敏感神經,哪裏像個有才智的人物,分明就是一個自己挖坑埋自己的憨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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