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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少年(二)

(2016-01-03 18:19:04) 下一個

憶少年(二)

回到老家半個月以後的一天,我騎著腳踏車去鎮上玩,我們小學時幾個要好的同學聚在一起,大家似乎都長大一些,開始關心起自己的前途來了,擔憂著能否繼續升學讀書,他們都是鎮上比較富裕的商家子女,讀書似乎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他們都知道我的父親和哥哥都在上海,而且我曾在上海讀過小學,他們就是不明白我為什麽不去上海讀中學?當他們知道沒有上海戶口不能報考的原因以後,又一起埋怨我的父母當時不該讓我回老家來讀書。我反而安慰他們說,在哪裏讀書都一樣的。正在我們議論的時候,王正的媽媽氣喘籲籲的趕來,高興地告訴我們倆的錄取通知書來了,我們高興極了,其他同學以羨慕的眼光看著我們倆並過來拍著我們肩膀表示祝賀。我安慰他們說:“我們倆的今天,就是您們的明天。”我的話似乎很應驗,不幾天他們都分別錄取了大江中學和啟東中學,我也深深地為他們高興。

去報到的日期終於來了,這是第一次獨自出遠門讀書。吃過早飯,媽媽和姐姐不放心地一直送我到鎮上。到了鎮上才知道還有幾個上屆的同學(我並不認識他們,但在一個鎮上的,我同學與他們很熟悉。)也是我們同一學校的學生,他們趕著去開學,一路上我們多了幾個同學一起同行更是高興,家長們之間也開始寒喧起來,寒喧一陣以後,分別為自己的孩子要了獨輪車,又邊整理行李邊叮囑一番才讓我們揮手告別登上征途。

這次一路上並不陌生也不孤獨,同學們一路熙攘著不知不覺來到了三和港碼頭,碼頭上許多學生模樣的人在那裏靜候著,幾條帆船停泊在江邊,看來開船的時間還沒有到,我們從車上取下行李,付了錢,一起朝著船碼頭走去,走進了靜候著的人群之中。

不到中午時分,船上的老大紛紛走下船來,可能啟航的時間到了,他們招呼著大家上他們的船,我們一起順從地上了向我們招呼的那條船,在合適的地方坐下。碼頭上秩序很好,沒有爭先恐後,他們的潛規則使船老大們相處很融洽,幾條船所載客人幾乎相同,沒多久,各條船的船工相繼將風帆很有節奏地沙沙向上升起,船先後徐徐地離開了碼頭。碼頭漸漸離我們而去,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媽媽姐姐離我那麽遙遠,衣服髒了怎麽洗?肚子餓了怎麽辦?……。我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同學,他們似乎很高興,沒有憂愁和煩惱,比我們高年級的同學不無謙虛地向我們介紹起他們中學生的學習和生活的經驗,充滿著想象憧憬著未來。他們那種樂觀、積極向上的精神漸漸地感染了我,慢慢地融入到他們的話題裏。

隱約可見的崇明島漸漸地變得清晰,已經可以看到島上的農舍和樹木,我有些焦急地問著坐在我不遠的靠著桅杆養神的船工:“師傅!還需要多久能達到港口?”他挺直了身子眯著眼向遠方遙望了一下說:“快了!大概還半個小時就到了。”我似乎寬慰了許多,忙說:“謝謝你!”他又靠著桅杆養他的神。

那個船工估的時間真準,約莫過了半個小時,熟悉了的簡陋碼頭漸漸地出現在我們麵前了,船上的學生頓時沸騰起來,有的忙著整理行李,有的站起身來伸著懶腰活動關節……。

船老大很有經驗地叫船工將風帆落下,船乘著慣性繼續徐徐向前,正好到達岸邊停下,船工放下跳板,我們很快地下了船。這幾天正是學生來崇明島報到時間,碼頭上停著許多人力車,因為我們去的路途比較遠,所以,一上碼頭就各自要了一輛人力車直奔新開河鎮—大新中學。

  我們這一屆一共招收了150名學生,分成甲乙丙三個班級,我和王正都分配在丙班,全班有50個同學,年齡參差不一。因為都來自農村的緣故,大同學比較多,甚至有個別看起來像大人了,也有極少數比我小的。其中大約有五分之一的同學來自我們啟東縣,我們和少數本地寄宿生,由於兩地的風俗習慣、語言完全相同,所以兩地的同學之間相處的非常融洽和睦。

班主任是一位非常敬業的年輕英俊男老師,叫張翰生。他當時還是單身,住在學校裏,幾乎與我們朝夕相處,在課餘時間常和我們一起打籃球玩,但他對我們學習抓的很緊,在夜自修時間裏也經常來檢查我們的功課,特別對那幾個後進的同學,他偏愛於我們幾個成績比較好的同學,幾乎不來過問我們的功課。我到了上中學以後,依然還是以前的學習方法,學習效率比較高,課後幾乎不用複習就掌握了所學的課程,其實當時我很不習慣學校夜自修的安排,因為我已習慣將代數、幾何作業放在上認為不重要的課程(如曆史課,曆史隻要在考試前看一下就可以了。)裏完成,所以在夜自修時間裏總覺得沒有什麽功課要做,因此常常與幾個(有同班和別的班級的同學)學習成績比較好的要好同學一起出去玩或去鎮上戲院看戲,老師總是放我們一碼。當時,在戲院演的不是越劇就是滬劇,大家更喜歡越劇,我們的許多老師和同學都是越劇迷,其中有幾位同學越劇唱的很好,他們能唱“梁祝”劇目中的許多唱詞。

當時我愛玩是出了名的,凡是學校裏所有可以玩的我基本都會玩,譬如籃球、乒乓球、遊泳、跳高跳遠等。我還是學校能“一字開”和翻跟鬥的第一人,所以,當時教我們體育的顧老師特別喜歡我。

    有一次崇明縣將要進行一次文藝匯演,各個學校都在積極準備文藝節目參演,顧老師積極編導了“采茶撲蝶舞”節目,指名要我扮演蝴蝶的角色,因為他為我量身定做在節目裏安排了“一字開”和翻跟鬥的動作,以示該節目的難度和創意。這是第一次要我上舞台表演,而且將與全校挑選的八位扮演撲蝶姑娘的女同學同台演出,當時我還是一個思想很守舊的農村孩子,平時也極少與女同學接觸交流,使我很難接受這一任務,顧老師做了我很多的思想工作,又念在顧老師平時對我的好,我終於答應了,並積極地投入到該節目的排練當中去,最後在文藝匯演中獲得了好評。

當時我不僅愛玩,而且開始對書法(當時不懂什麽是書法)和美術感興趣起來,特別欣賞語文張老師的黑板字和音樂美術楊老師的毛筆字,特別楊老師的行體毛筆字是整個新開河鎮有名的,鎮上的幾乎所有店牌都是他提寫的,並且自覺不自覺地模仿起來,一個時間後,我公然被老師和同學認為我是學校字寫的最好的之一,並要我負責學校的唯一的黑板報出版抄寫工作。

當時,學校裏還沒有電燈,晚上由校工在幾隻教室裏點亮了汽油燈供學生夜自修用,宿舍裏均用“美孚燈”照明,當時感覺還算明亮,因為我們都來自於農村的孩子,習慣了昏暗的油燈燈光。如果當時沒有這種簡陋的燈具,到了晚上真是伸手不見五指。我們這些愛玩的孩子,不管在什麽樣的條件下,總能想出各種各樣的遊戲來,乘著夜色來臨,我們經常做“捉迷藏”遊戲,幾個年齡大的同學總是做我們的裁判,一方是藏方,一方是捉方,雙方人數相同,捉方被裁判限製在一個地方,藏方聽裁判的口令在規定時間內在宿舍的任何地方藏起來,然後捉方聽裁判發出的口令,就在這漆黑的夜色裏去尋找藏方的人,藏方的人如果比較機靈狡猾的話,有時真的很難找到,因為我們的宿舍的結構和地理位置都比較複雜。有時候,藏方的人還搞惡作劇,會使捉方的人嚇得大喊大叫起來。有一次,一個比較機靈狡猾的姓龔的同學,他藏在一扇門的後麵,他在黑夜裏將自己的褲子脫掉,把光溜溜屁股高高的翹在那裏,當捉方去捉的時候,隻摸到光溜溜的冷冰冰的從未摸到過的東西,一下子嚇的叫了起來,姓龔的同學再也忍不住地提著褲子笑了起來,贏得了哄堂大笑,被評為經典的“捉迷藏”遊戲。

學校的大禮堂是我們用餐和課餘活動的地方,裏麵除舞台外,還設置了供百來人吃飯的十來張餐桌和並排著的兩張乒乓球台,其餘的空間裏放著幾張長條的桌子椅子。每逢星期六晚上是我們最輕鬆快樂的時光,可以玩到晚上11點鍾,這裏開了兩盞汽油燈將我們活動的地方照的通亮,幾乎所有的寄宿男生全部在這裏玩,乒乓球台早讓幾個愛好者占領,不過在人多的時候一般都按淘汰製的方式輪流著打,水平高的可以打的時間長,水平差的打的時間少,誰也不怨誰,心服口服。其他分別三五成群地在長條桌上玩撲克牌或下象棋和(暗)軍棋。可能是迎合大家的競爭心理的緣故,不管打乒乓球還是下各種棋在人多的情況下都采取淘汰製。當時乒乓球打的比較好的也就是我們四,五個人,我們也是好朋友。我們在一起打乒乓球,相互之間各有勝負,但比較起來顧耀祖勝算更多些,他在崇明縣劃入上海市以後被上海市選拔去上海市向明中學讀書,接受乒乓球專業訓練了。我經常玩累了乒乓球就去與他們下(暗)軍棋,由於我布局多變,對方無法知道我的軍情,並且我經常采用徉攻戰術來探索對方軍情,然後出奇製勝,所以我勝算較多,但有時候對方總是不服輸,我總喜歡讓人家輸的心服口服,即便在冬天大家都已鑽進了被窩,由於不服輸,也會從被窩裏爬起,再去大禮堂決一死戰,直至11點鍾熄燈後才回宿舍睡覺。

在我們讀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天下午放學後,我和幾個同學一起去鎮上玩,在街道的東端走來一批人馬,舉著旗幟騎著一匹馬吹著銅管樂緩緩走來,街道上的人都走了出來,驚奇地望著他們走來,小孩們高興地在人群裏穿來穿去。憑著我以往的經驗,我對他們說:“可能是哪家的雜技團來演出了。”說著我仔細地看著漸漸走近的旗幟,隱約看出南通市的字樣,我的直覺想起了“南通市雙勝雜技團”來,我一下子激動振奮起來,再仔細一看,果然是我小學時朋友蕭童他們的雜技團,我不無驕傲地對我的同學說:“這是我朋友的雜團!”他們一下子持懷疑的目光看著我,當我看清騎在馬上的那個孩子正是蕭童時,我就高喊著他的名字並直向他奔去,他聽到喊聲在人群中尋找著,當我們四目相對時,他高興地喊著我的名字,並且從馬背上下來,我走過去,兩人相互拍著肩膀熱烈擁抱,這時,我的同學也走過來,分別給他們作了介紹,後來都成了好朋友。我們看遍了他們所有的節目,在分別的前夕,在鎮上的照相館一起拍照留念。

初中時期是我少年時代最無憂無慮、輕鬆快樂的日子,家庭條件富裕,父母姐姐的疼愛,老師的讚賞,同學間不分班級都和睦相處,當時學習成績比較優秀的同學之間,從來相互不嫉妒,後來都成了好朋友。

在臨初中畢業的時候,當時時尚同學間用日記本互寫留念。但男女生之間還是老死不相往來,相互寫留念的很少。

  我當時還不太懂這些,沒有像他們那樣,專門去買日記本讓同學寫留念,我總認為以後還會在一起的,即使不在一起也不會離的很遠的。但當時有不少同學要我給他們寫留念,我是來者不拒的,並在他們的日記本上寫下了當時最時髦的“祝在新的學習崗位上,繼續沿著又紅又專的道路奮勇前進!”之類的祝願語。

有一次,在一個課間時間,坐在我前座的一個學習成績很優秀的姓顧女同學卻意外地轉過身來,悄悄地將她的日記本放在我的桌上,又忙轉過身去裝著忙什麽,直覺告訴我,要我為她寫個留念。在我感到瞬間意外後,根本沒有多想,為她寫上了同樣的祝願,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將日記本還給了她。不久,她又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將日記本塞給了我,我理解是要我再寫一次,於是我又為她寫了個類似的祝願,後來,她又接連第三次要我給她寫留念,我就不假思索地為她寫下 ;“祝您順利考入崇明中學!”的祝願。

我沒有讓任何人寫過留念,更沒有讓她為我寫過留念,但我的祝願似乎很應驗,她也考取了崇明中學。她在我的印象裏一直是一個秀麗,文靜,聰明的女孩。

在輕鬆、愉快中度時光感覺特別的快,我的少年時代的時光就此很快逝去,將迎來我的青年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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