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提到的畫家多是意大利、西班牙、法國的畫家,英國的畫家不多,而那些出畫家多的國家多是天主教國家。這不奇怪,雖然英國那地方在中世紀時期的繪畫還和歐洲大陸有一拚,但是到了16世 紀宗教改革開始後,英國從天主教分出來成了“新教”國家。新教反對偶像崇拜,認為宗教畫不是聖潔的,在英國,新教徒破壞了很多宗教繪畫和塑像。為了和新教 對抗,羅馬天主教把繪畫當成武器,大力在教堂裏繪畫,使得那些天主教國家裏的畫家大有用武之地(即便是卡拉瓦喬那樣的罪犯由於畫得好也能被教廷赦免),教 堂畫家都是第一流的,是對畫家的高級承認,也促進了巴洛克藝術。
雖然也算是新教國家,荷蘭出畫家多是在它的黃金時代。荷蘭畫家的畫大部分是家庭、風俗題材,繁榮的世界貿易使市民都比較富裕,讓畫家也有用武之地。
而在英國,畫家隻能畫畫風景和肖像,水平都不高,也就在鼻煙壺上畫點什麽,或發明什麽幾寸的微型畫,要用放大鏡看。那位伊麗莎白一世的肖像畫還是聘請外國畫家畫的。但歐洲結束巴洛克時期進入浪漫時期後,英國的風景畫家冒了出來,最著名的二位之一就是特納(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 1775-1851),他被認為是英國繪畫的天才。
24歲自畫像(Self Portrait, 1799)
特納的父親是倫敦的一個理發店主兼理發師,特納小時候沒事就在父親的理發店裏畫畫玩。理發店的主顧中有一位是皇家學院的畫家,他注意到特納的畫,對特納父親說:你兒子會成為畫家。結果,特納14歲就進入了皇家學院學習繪畫。那時畫家學院裏Science和Arts在一座樓裏,特納經常去聽科學家們講演,有了不少科學知識,比如關於太陽,蒸汽機什麽的,使得他在畫畫時對對象有了更多的理解。
與其他一些畫家年輕時一樣,特納在24歲時畫了上麵那幅自畫像,就像庫爾貝和倫勃朗年輕時的自畫像那樣,顯得非常自信和躊躇滿誌。他生活的時代(1775-1851)正是英國工業革命的時代,他從木帆船畫到了蒸汽船,從騎馬的人畫到了蒸汽火車。
暴風中的荷蘭船(Dutch Boats in a Gale,1801)
港口外的蒸汽船(Steam-Boat off a Harbour's Mouth, 1842)
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鐵路(Rain, Steam and Speed, The Great Western Railway,1844),
上麵兩幅畫都畫得挺“印象”的嘛!他還有不少類似畫法的畫。
特 納畫的太陽都是用很多顏料把太陽突出到畫布上,很有特點。他的風景畫有很多是海景,而且是大浪滔滔的風暴,畫的小帆船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與海浪搏鬥的場 景,看著令人振奮。他的畫幾乎都有水,沒有大海,也有海灣或河流,畫火車也要在暴風雨中前進,畫陸地也要是暴風雪。要不把畫麵攪和成一鍋粥,讓看得人把嘴 驚得張開,他心裏就不踏實。他畫烏雲也是一絕。
當在博物館裏看了一大堆畫腦子開始遲鈍的時候,他的畫的出現總是能讓人一下子振奮起來。
加萊海堤(Calais Pier, ??)
HMS Minotaur號沉沒(The shipwreck of the Minotaur, 1883)
海上漁民(Fishermen at Sea, 1796)
特納還為著名的特拉法爾加海戰畫了幅“特拉法爾加海戰”(Battle of Trafalgar, 1806),
若幹年後,應國王喬治四世的要求,特納又畫了一幅同名的“特拉法爾加海戰”(Battle of Trafalgar, 1822),紀念1805年英國艦隊打敗法國艦隊的那次海戰,兩幅畫現都在倫敦。後畫的一幅是海戰中英國皇家海軍副元帥Nelson的旗艦“勝利號”(HMS Victory),
主桅杆上掛著的信號旗顯示著著名的至今都在引用的信號:“England expects that every man will do his duty”(皇家海軍說話還挺文縐縐,其實就是:“Everybody gotta do your damn job!”),而實際上當時是掛在後桅杆上,開戰後換成了“Engage the enemy more closely”(就是:“Get fucking closer to those bastards! ”)。兩小時後,後中桅杆就被打斷了。再半個多小時後,Nelson被要攻上船的對方士兵擊中,兩個多小時後死去,死前好像英軍已經勝利了。Nelson的遺體沒按慣例給扔海裏,而是運回了倫敦。那一仗要是打敗了,全歐洲就都姓“法”了。有過一大堆電影拍這次海戰。
這些國家級的海戰都是幾十艘軍艦幾千門炮近距離對轟,而且越近越好,連轟帶撞(水線處的船體都幾尺厚),還有士兵端著火槍,準備攻船,海上拚劍拚刺刀是他們的傳統。
“勝利號”在1765年下水,是一艘大型軍艦,排水量3500噸,104門炮,用了6000棵樹,90%是白橡木(也是做釀酒桶的那種木頭),來自英國的北美殖民地(就是現在美國了,英國的白橡木都砍完了,皇家海軍的軍艦用的都是北美的白橡木)。這艘軍艦之前還參加過1778、1780和1782年對法國西班牙海軍的戰役,也都是旗艦,也都打勝了。
後來美國內戰時期,首先是南軍,軍艦水線以上都被裝上鐵甲(下圖左邊的那艘),不怕炮彈,打得北軍隻有禱告等死的份兒。後來很快,北軍出現了全是鐵的軍艦(下圖右邊的那艘),第一艘“Monitor”,
北軍“Monitor”號對南軍“Virginia”號(USS Monitor engaging CSS Virginia, 9 March 1862),not by Turner
此畫描繪了“Monitor”剛在紐約曼哈頓港建好就搖搖晃晃地搞不清哪頭兒朝前的漂流而下趕到弗吉尼亞北軍海港為解救最大的一艘正在等死的木軍艦而第一次與南軍交戰的情景。南軍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北軍搞來了個什麽怪物:就一個炮塔兩門炮,蒸汽船還帶向對方滋開水的。兩船連轟帶撞,從早上一直打到晌午,終於南軍要開中午飯了,就先撤了。北軍軍艦炮塔裏的水手毫發無損,就是被打到炮塔上的炮彈的撞擊震的耳聾,憋著以後向聯邦政府要補償呢。
全世界都看到了這一戰,於是木軍艦一夜之間全被淘汰,謝天謝地,要不白橡樹早沒了,這是後話。
當時正是美國獨立戰爭期間,法國艦隊雖敗了,但拖住了英軍,美國獨立戰爭在法國的幫助下勝利了。但法國可慘了。法國為了戰爭都快破產了,隻好加稅,結果造成了1789年的法國大革 命。路易十六先是成了“市民”(法國大革命中大家不叫“同誌”某某,而叫“Citizen”某某),後來以叛國罪給鍘了。英國比法國好不到哪兒去,債台也不比法國的矮,但是沒鬧革命。可能是因為法國比英國多了一個會“作”的王後。
“勝利號”成了英國皇家海軍的驕傲,象征,也是吉祥物。後來成了博物館,但一直到現在也沒退役,到不久前還是皇家海軍第二司令(Second Sea Lord)的旗艦,是世界上現役的最老軍艦。據說1830’s年代,當時的皇家海軍第一司令一天在回家路上和太太說他剛簽署了命令要拆掉“勝利號”(估計他成心和第二司令起膩),他太太一聽,當即淚如泉湧(太喜歡Nelson了,雖然他都死20多年了),立馬脅迫丈夫回司令辦公室把命令取消了(“這個隊伍是你當家,可是皇軍要當你的家!”)。
從2012年10月開始,“勝利號”成了皇家海軍第一司令(First Sea Lord,是海軍最高級別職業軍官,也有譯成“第一海務大臣“的)的旗艦(第一司令橫不能把自己的旗艦拆了吧?),現停泊在英國南部的樸次茅斯(Portsmouth),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20世紀的美國畫家魏斯(就是畫Christnia's World的那位)據說就把自己在緬因州海邊的畫室裝修成了“勝利號”上的房間。
2014年講物理學家霍金的電影“The Theory of Everything”中,霍金學藝術的女朋友第一次去霍金家,和未來的老丈人談起Turner的畫,霍金他爹說Turner的畫都象是“剛下完雨”。
HMS Téméraire號被拖往錨地準備拆毀(The Fighting Téméraire tugged to her last Berth to be broken, 1839)
這幅畫的是一艘參加過“特拉法爾加海戰”的軍艦HMS Téméraire號在1838年被拖往錨地準備拆毀的畫麵。
同時代的另一位英國風景畫家康斯坦丁(Constable)畫的風景都是很安詳,恬靜,和特納的畫正好相反。他們二人很少也可能就沒交談過。曾經在一次畫展上,特納在康斯坦丁參展的畫前凝視了一會兒,然後回到自己參展的畫前,在上麵加了一小塊紅色。也是2014年,英法德合拍了傳記電影"Mr. Turner",其中有這一情節(我在4月份去巴黎的航班上看了這部電影)。
特納的暴風驟雨的畫和康斯坦丁的恬靜田園的畫放在一起看特別有意思,真是兩個極端。
這裏是之前在“世界風情“壇發貼的鏈接,
bbs.wenxuecity.com/travel/465301.html
據說康斯坦布爾隨後進來,看了那個紅點,說,“。。。他來過了,還放了一槍”
‘霍金學藝術的女朋友第一次去霍金家,和未來的老丈人談起Turner的畫,霍金他爹說Turner的畫都象是“剛下完雨”。’
女朋友的爹,才是未來的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