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文藝複興可以分為幾個階段,第一是前期階段,14世紀喬托那個年代;第二是開始階段,15世紀初中期,布魯內萊斯基,多納泰洛和馬薩喬那個時代;第三是高潮階段,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和拉菲爾等的時代。這些畫家都屬於佛羅倫薩畫派。
同時達到高潮階段的,還有一個威尼斯畫派,吉奧喬尼(Giorgione, 1477-1510)是其早期的畫家,
大衛(David, 也是畫家自畫像)
吉奧喬尼出生地離威尼斯不遠,學畫的師傅是威尼斯的喬瓦尼貝利尼(Giovanni Bellini, 1430–1516)。喬瓦尼哥哥還有父親都是畫家,那時哥哥的名聲最大,現在倒過來了,師以徒貴,老師沾學生的光了。
吉奧喬尼引領了威尼斯畫派,他的畫被評價為感性,魅力,詩意,優雅,憂鬱等等,影響了同時代威尼斯及其周圍一圈畫家,甚至他師傅喬瓦尼後來都是跟隨他的畫風。
吉奧喬尼的繪畫有需要掰手指頭數一氣的第一。“暴風雨”(The Tempest, 1508)被認為是西方繪畫中第一幅風景畫(專家說的,不是我瞎編),
暴風雨(The Tempest, 1508)
在風景中畫人物,他也是第一位(反正風景畫是第一了,風景上畫什麽都是第一,比如風景中有座橋也是第一,風景中一個士兵和一位正在哺乳的婦女也是第一,據說最初畫的是士兵坐在那位婦女左邊,還據X光探測,婦女那裏原來是個裸女,反正怎麽畫都是第一)。
這張畫比較小,兩尺多見方。吉奧喬尼這類小尺寸的畫是為富有的威尼斯人畫的,其中不少肖像畫。這個市場是十五世紀後半期在荷蘭建立起來的,吉奧喬尼是第一個趕這時髦掙錢的意大利主流畫家。
吉奧喬尼最著名的一幅畫是“睡著的維納斯”(Sleeping Venus, 1510),
睡著的維納斯”(Sleeping Venus, 1510)
他隻畫了人物就去世了,背景的風景是提香完成的。
不知是否受徒弟的影響,師傅喬瓦尼在其85歲高齡,畫了他的第一幅裸女:“鏡子前的年輕裸女”(Naked Young Woman in Front of the Mirror, 1515),
喬瓦尼:鏡子前的年輕裸女(Naked Young Woman in Front of the Mirror, 1515)
除了少量肖像外,一輩子畫的幾乎都是聖經故事(還多是聖母)的喬瓦尼,在最後一年終於瀟灑一回。
把維納斯橫過來畫也是吉奧喬尼的第一。打那以後,眾畫家才反應過來,原來裸女還能橫著畫(祖祖輩輩的畫家都是怎麽過來的,都沒見過躺著的裸女)。女模特也舒服些了,可以一邊睡覺一邊工作,寓工作於夢幻之中。於是乎,許多畫家把筆下的裸女放倒了,包括提香也畫了這幅直眉瞪眼的:
提香:Venus of Urbino, 1538
再往後,直到一百多年後西班牙宮廷畫家維拉斯奎茲(Velázquez, 1599-1660)的那幅“維納斯照鏡子”(Venus at Her Mirror, 1650)出現,畫家們的智力才又一次整體飛躍,知道了裸女不光能躺著,而且還能背對畫家,能反著從背後畫:
維拉斯奎茲:維納斯照鏡(Venus at Her Mirror, 1650)
吉奧喬尼實際上也成了師弟提香的師傅。提香是卯足了勁暗下功夫要超過師兄,日日勤學苦練,夜夜人後受罪,就是兩個字:不服!後來二人都整得無話可說了。後世的人都很難辨別吉奧喬尼的畫和提香的畫,可見提師弟下功夫之深,與吉師兄一步不落,而且都不在畫上簽名(那時的畫家都學雷鋒,作了好畫不留名,可惜也不知道寫日記),玩兒的就是:你猜猜?真難為了後來的人兒。
這是現在被認為是提香畫的“田園音樂會”(Pastoral Concert, 1509),也有認為可能是吉奧喬尼畫的,
田園音樂會(Pastoral Concert, 1509)
據說留下來確信無疑是吉奧喬尼的畫隻有六幅。他那個時期威尼斯畫派的畫的作者歸屬爭議最多,一直不斷,直到現在。有些被識別出來是他的畫,也有的不再被認為是他的作品了,尤其是許多肖像。其實吉奧喬尼的天賦倒是很早就被公認了,二十幾歲開始就承接了許多家鄉以及威尼斯的各種繪畫的活兒,肖像畫,祭壇畫,壁畫等,畫了不少,隻是這些作品極少有保留下來的。
吉奧喬尼在他最後一年時迷戀了一個女人,但那個女人後來感染了黑死病,他也不知道,還去和她在一起,結果被傳染了,很快就不行了,享年33歲(也沒見他為心上人畫一幅)。吉奧喬尼未竟的事業由師弟提香繼承(外加黑死病,這是後話),提香擦幹了喜悅的淚水,顧不上掩埋師兄的屍體(黑死病的屍體被遠遠地單埋在一處),又繼續前進了。
在吉奧喬尼死後三年,頭銜是“官方畫家”的師傅喬瓦尼作為市議會大廳繪畫的負責人的地位受到了徒弟提香的挑戰:提香申訴要求和師傅同樣的地位和報酬。結果徒弟的要求被批準了,第二年被撤銷了,第三年又被批準了。師傅喬瓦尼被徒弟的搶班奪權搞得煩惱不堪,終於在第四年撒手歸西愛誰誰了。於是,相繼克死師兄和師傅後,提香繼承了工作室,眼見著天上向他飄來一串字: “意大利文藝複興威尼斯畫派大師”,一道光環呼呼悠悠從天而降。
威尼斯在文藝複興初期,繪畫逐步脫離拜占庭風格,師傅喬瓦尼有幸處於那種巨大變化之中,同時受到了多方來訪畫家的影響,比如透視法,比如油彩畫法等。吉奧喬尼接受了師傅那種注重空間,光線和色彩的意識,充分利用油畫的色彩技法和效果,加上首創的風景+人物的繪畫,確立了威尼斯畫派。另外就是受北歐繪畫的影響,很多的世俗題材。再另外就是,威尼斯畫派開始大量在帆布上作畫。
油畫在古印度佛教和古阿富汗都有,不過到了尼德蘭畫家凡艾克(Jan van Eyck, 1390–1441)那裏又被發明一回(無知就是力量)。關於新發明的油畫技術的傳播,據“古書”記載,當時在貿易交往中,有幅凡艾克的油畫被帶給了那不勒斯王國阿方索一世國王,國王被畫的顏色和畫技驚呆了,王國所有的畫家都去看,都讚歎不已。有個西西裏畫家安東內羅(Antonello da Messina, 1430–1479),正好也在那不勒斯,也聽說了國王新得一奇畫,世人都說那畫:不怕雨淋,不怕風吹,經拉又經拽,經打又經踹,就費盡心機尋著一機會瞅了一眼,當時就被畫的生動顏色驚得下巴掉到了地上,於是乎立馬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情,下巴也來不及撿了,絕塵而去直奔尼德蘭。
到了尼德蘭的布魯日,在那裏安東內羅見到凡艾克,竭盡所能地套近乎,建立了親密友誼。後者被受到的尊敬和誠摯情誼所感動,就顯示給安東內羅看油彩畫顏色的秘訣。安東內羅仔仔細細地掌握了所有技法。之後不久,凡艾克還就去世了。安東內羅懷揣油畫真經回到了意大利。原本在西西裏家鄉就已經很有畫家名聲了的他,這回先重返自己的家鄉,顯擺一下他新學到的畫法有多漂亮多先進。數月後他就去了威尼斯,那是1473年(也有說1475年的,吉奧喬尼出生前幾年)。安東內羅在威尼斯嘚瑟他的油畫,賺了不少錢,幾乎家家貴族都有他畫的像片兒什麽的。
安東內羅的委托訂單大大地,可惜沒幾年,他就死於肺結核,估計是操勞過度了,臨死還有受委托的畫沒動筆。有一位畫家也用拉近乎的套瓷攻略,從安東內羅那裏套到了油畫色彩技術,但據說從不教人。不知吉奧喬尼的師傅從哪裏學的油畫技術?看來是套近乎的本事應該不差。要是沒有油畫技術,威尼斯畫派的色彩能不能那麽吸引眼球還兩說著呢。
在威尼斯那裏,吉奧喬尼也開始使用“明暗法”“塗暈法”,他師傅也跟進,但說是和達芬奇學的(達芬奇是弗洛倫薩畫派的,他的色彩運用,“塗暈法”什麽的,是來自“泥金裝飾手抄本”技術)。達芬奇的確在1499-1500年到過威尼斯,不過是作為工程師去的,為威尼斯設計防禦工事,抵抗法國從海上的進攻。那次吉奧喬尼和達芬奇也見過麵(也有學者說沒見過),可能見過達芬奇的畫(也有學者說沒見過)。
提香可能是最長壽的畫家了,他的出生年代不清楚,按最長的算,他活了有近百歲,直到染上黑死病。在那場瘟疫中,中招的還有他兒子和助手。威尼斯畫派後續畫家中最著名的就是丁托列托(Tintoretto, 1518-1594)了。
丁托列托是個天生的畫家,小時候在父親的染坊裏到處塗鴉。15歲那年,被父親送入提香的畫室學畫,結果才十天就被轟將出來。據推測是提香嫉妒小丁托的才能,覺得小丁托不會從他那裏學什麽東西,將來肯定是自成一體,就不想教他了。小丁托後來靠自學繪畫成才。盡管小丁托說他很崇拜提香,但他們很冷淡和疏遠,提香可以感覺到小丁托對自己的蔑視。
在小丁托之前,也有一位叫“波多尼”(Paris Bordone, 1500-1571)的,在提香那裏短暫學徒搞得很不愉快。看來提大仙對收徒弟還是很挑剔的,隻能怪徒弟沒把師傅伺候好。這是波多尼畫的“睡著的維納斯與丘比特”(Sleeping Venus with Cupid, 1540),也不比大仙畫的差多少,
波多尼:Sleeping Venus with Cupid, 1540
丁托列托的畫應該說是威尼斯畫派的分支,自成一體。不像吉奧喬尼和提香的畫,不是認錯孩子他媽,就是找不著孩子親媽,而且還有好多人學他們倆的畫法,搞得好好的威尼斯共和國朗朗乾坤,到處是沒媽的孩子。
要是非要在威尼斯畫派中找出三傑,那應該可以是吉奧喬尼,提香和丁托列托,但是吉奧喬尼早逝,提香又活得太長,到了16世紀的威尼斯畫派晚期,三傑就成了提香,丁托列托和委羅內塞。現在的人到威尼斯看畫,更多是集中在三“T”:Titian(提香), Tintoretto(丁托列托) and Tiepolo(提埃坡羅,1696-1770,已是洛可可時代了,最大本事就是把油彩畫成水彩,以畫天頂畫著稱,看的時候小心脖子)。
謝謝閱讀,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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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判斷沒差,我是北京的,要不怎麽愛瞎侃呢
我還真不知道盧浮宮的草地音樂會。我那次挑了一周中盧浮宮開到晚上九點的那一天,想一次看個夠,省錢又省事,結果還沒看到晚飯時間就身心疲憊不堪快崩潰了(看博物館也是重體力勞動)。
另,我猜您是津京人士,因為您熟練引用了相聲 “賣故衣”的梗。
續西班牙的Velazquez,後來還有一幅馬奈的Olympi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