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名Diego María de la Concepción Juan Nepomuceno Estanislao de la Rivera y Barrientos Acosta y Rodríguez,墨西哥畫家迭戈·裏維拉(Diego Rivera, 1886-1957),
自畫像
裏維拉出生於墨西哥中部,父親是教師。他三歲就開始在牆上塗鴉,父母不但不製止他,還在牆上掛上黑板供他瞎畫。他很快顯示出早熟的藝術天賦,10歲(也有說12歲)時進了墨西哥城的藝術學校,1906年在該校的年度展覽中展出了自己的26幅畫,後來獲得了出國留學獎學金。也有說他16歲時參加學生罷課被驅逐,後來恢複學籍,但他沒回去,開始工作自立。眼看著兒子的繪畫生涯要玩兒完,已是學校視察員的老裏維拉幫助他獲得了該獎學金。總之是裏維拉獲得了出國留學獎學金。
裏維拉1907年初去了歐洲繼續學習繪畫,先去了馬德裏,以那裏為基地,在英、法、比利時荷蘭遊學,1909年去了巴黎。那年代,巴黎的畫家圈兒正開始立體主義,領頭的是畢加索等人。裏維拉也卷入其中,還受塞尚的畫的影響,向後期印象派靠攏。
但是據裏維拉本人說,周圍畫家中唯一給他印象最深,“能夠攪動我神經”的畫家是亨利·盧梭(Henri Rousseau, 1844-1910)。盧梭這主兒自學成材,被歸為後印象派,但其實有個詞定義他那種畫風:“素人藝術”(Naïve art),其實就是未受過正規訓練,沒那麽多講究,畫風跟誰都不一樣,十三不靠:
盧梭:猛虎吃食(The Repast of the Lion,1907)
盡管裏維拉後來的畫風的確和盧梭更接近,但那時可不是那樣,還在轉著圈地模仿滿大街地找北。 從1913年開始,他走上了“立體主義”的路子,還是“水晶立方體主義”(Crystal Cubism),簡稱“水立方”。
下麵這幅是他畫家圈裏共享畫室的朋友,莫迪裏亞尼(Amedeo Modigliani, 1884-1920)那年畫下的他的鬼樣子:
莫迪裏亞尼:Portrait of Diego Rivera, 1914
他在巴黎廣交朋友,其中多是俄國人,主要原因是他有兩個俄國情婦。這是他1914年畫的“兩個女人”(Two Women, Portrait of Angelina Beloff and Maria Dolores Bastian), 畫名中的Angelina就是他的情婦之一 ,俄國藝術家,1909年在布魯塞爾認識,比他大七歲,他們算是Common-law婚姻,可以說是他的妻子,
兩個女人(Two Women, Portrait of Angelina Beloff and Maria Dolores Bastian,1914)
1916年,他妻子生孩子了。這是他當時畫的“母愛”(Motherhood Angelina and the Child Diego,1916),也顯示了他當時的畫風,
Motherhood,Angelina and the Child Diego,1916
那孩子病得厲害(第二年就死了),他不滿意孩兒他媽對孩子的照顧,把孩子帶走交給之前一年與他開始有一腿的比他小六歲的另一個俄國畫家情婦Marie Bronislava Vorobyeva-Stebelska照看。後者幾年後生了女兒,但都沒把她算作是畫家事實婚姻的另一個妻子。
那兩年裏維拉是忙得焦頭爛額(知道一夫多妻不好玩了),和朋友都斷了聯係,還和原本是朋友的畢加索鬧翻了:他認為老畢偷的他的畫的構思。這是他畫得“Zapatista風光”(Zapatista Landscape, 1915),也名為“遊擊隊”(The Guerrilla),被認為是他立體主義的主要作品,畫家自己說是他那時“墨西哥風格最忠實的表達”:
Zapatista風光(Zapatista Landscape, 1915)
裏維拉認為畢加索下麵這幅 “坐著的男人”(Seated Man, 1915-1916)偷了他的技法,
畢加索:坐著的男人(Seated Man, 1915-1916)
此畫原名“坐在灌木上的男人”(Man Seated in Shrubbery)。裏維拉認為老畢抄襲了他的畫樹葉子的方法,在畫家群裏到處散,搞得一時畫家們都對老畢緊閉畫室。上麵的這幅畫是老畢受此驚嚇後修改過後的,連畫名都改了。
裏維拉說老畢偷了他不隻一幅畫的畫法。畢加索的“學生和報紙”(Student and Newspaper,1913-1914),和裏維拉的“吃午飯的水手”(Sailor at Lunch,1914),
畢加索: Student and Newspaper,1913-1914 裏維拉:Sailor at Lunch,1914
看著也有像的地方,是誰偷了嗎?
Texas州Dallas的Meadows Museum,今年八九月份要辦一個展覽:“Picasso/Rivera: Still Life and the Precedence of Form”,其中同時展出畢加索和裏維拉同在1915年各畫的另一幅畫:畢加索的“靜物風景”(Still Life in a Landscape, 1915)和裏維拉的“靜物灰碗”(Still Life with Gray Bowl, 1915),
畢加索:靜物風景(Still Life in a Landscape, 1915)
裏維拉:靜物灰碗(Still Life with Gray Bowl, 1915)
借這個“偷”的話題,還要討論這兩幅構圖類似的畫,看熱鬧不怕事大,不知會說點兒什麽?
這是他1917年畫的“窗前的刀和水果”(Knife and Fruit in Front of the Window, 1917),學塞尚,什麽都斜著,
窗前的刀和水果(Knife and Fruit in Front of the Window, 1917)
後來裏維拉對“立體主義”就沒了興致,不玩兒了,什麽形狀的主義都不玩了。
1921年裏維拉海歸了,次年初,在墨西哥城著名的國立預備高中(National Preparatory High School)完成了一個政府資助的墨西哥壁畫項目,那是他的第一幅實驗性的壁畫。同年中他結婚了,小九歲的第二任妻子Guadalupe Marin是模特和小說家。那年晚些時候他加入了墨西哥共產黨,還進入了中央委員會。他這一年活得充實,畫畫,結婚,入黨,提幹,一點都不耽誤。
他作畫的學校裏一位年輕女學生弗裏達·卡羅(Frida Kahlo, 1907-1954)被畫家吸引,晃來晃去地挑逗他,還開一些肢體接觸的玩笑,故意試著引起畫家妻子的嫉妒心,若幹年後還真成了畫家的下一任妻子。
裏維拉很快地把畢加索的立體主義,盧梭的十三不靠主義,以及墨西哥土著阿茲台克(Aztecs)形式融合到一起,形成了自己新的風格。再同時他也證明了自己是一位多產的畫家:從1923年開始到1927年,他完成了教育部的124幅壁畫,外加其他一所學校的不少壁畫。他成了著名的壁畫家。
1927年,蘇聯慶祝十月革命十周年,邀請這位無產階級的壁畫家,去為莫斯科的紅軍俱樂部作壁畫。但是裏維拉在蘇聯每時每刻都覺得不舒服,尤其是見到斯大林的時候。他用很嘲諷的口氣描述了他們一行人被接見時斯大林出現的場麵:“……,斯大林同誌在一群聖徒和崇拜者麵前裝腔作勢”。蘇聯方麵發現他主意太大,不好打交道,1928年裏維拉就奉第三共產國際拉美秘書處之命回國了。
他回國後,又見到了那位多年前被他吸引的年輕21歲的女學生卡羅,第二年兩人就結婚了。就是結婚的同年,裏維拉被說是卷入第三國際內部的左翼反對運動,反對蘇維埃,反正是一堆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內部說不清的爛事,被墨西哥共產黨開除了。新娘婚前已加入了共產黨,還比較狂熱,後來還參加了第四國際(好在畫家被黨開除了,要不在家還得接受共產國際的指令)。
沒了黨籍沒關係,東方不亮西方亮,一技在身愛誰誰,黑了南方有北方。當年底就有美國駐墨大使委托他畫畫。第二年(1930年)他接受委托帶著妻子先到了舊金山,為那裏的股票交易所和加州藝術學校畫了壁畫。1931年。紐約市的MOMA(現代藝術博物館)為他辦了個人回顧展。
之後帶著妻子殺奔底特律,當時的福特汽車公司老板出資,委托裏維拉為底特律藝術學院作壁畫,主題是福特汽車廠革命性的裝配線。畫家被現代化生產驚呆了,他在去過的其他和自己的國家從未見過。他用了八個月畫了兩幅大型壁畫,加班加點,每天工作15小時,累瘦了100磅。但是他給助手們的薪水很低,還引起了他們的罷工。
北牆壁畫:Detroit Industry North, 1932-1933
南牆壁畫:Detroit Industry South, 1932-1933
這兩幅畫完成後引起抗議,批評家認為壁畫是馬克思主義者的宣傳,神職人員譴責壁畫是對宗教的褻瀆,新聞界評論說壁畫庸俗、非美國的。壁畫揭幕後,當地宗教界要求把它們毀掉,隻是由於委托人和藝術學院院長的堅持才保留了下來。到了50年代,藝術學院在那裏豎了塊牌子,上麵一開始就這樣寫著:“裏維拉的政治和他的宣傳訴求是可惡的,讓我們直截了當地看看他在這裏做的事情吧…”
底特律之後,畫家一個回馬槍又到了紐約市,為新落成的洛克菲勒中心的RCA大樓作壁畫。畫家為自己之前的一係列成功,包括不斷地作,挑釁人們的容忍度而忘乎所以,這回在畫上畫了列寧,還有馬克思,恩格斯,以及托洛斯基:
Man, Controller of the Universe, 1932
局部 1:列寧在1932
局部 2:托洛斯基,恩格斯,馬克思
他的畫還沒畫完就又引起外界抗議被叫停,報酬按合同完成一分沒少,但是這幅畫被遮擋,然後被毀掉。由於這事,原定的芝加哥的壁畫委托也被取消了。
畫家在紐約市戀戀不舍地晃悠了一陣,為一個工人學校和一個托洛斯基中心畫了些畫後,不得不無可奈何地被形容是夾著尾巴地回國了。這次紐約慘敗後,直到1943年他都沒接到任何政府方麵的繪畫項目。最好的一個項目也就是為墨西哥城的一家旅館作畫,還是來自他的老資助者。但是他又越界了,畫作在沒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被修改和諧了,墨西哥的法律比美國的更嚴格。
1937年裏維拉成功地請願墨西哥政府同意流亡的托洛斯基夫婦到墨西哥,而且還把自己的房子讓給托洛斯基夫婦住,再而且妻子出軌成了托洛斯基的情人,直到法國超現實主義教父安德烈·布勒東(André Breton, 1896-1966)1938年到墨西哥,道岔才又轉了軌。
也別怨做妻子有外遇,畫家早在從美國回來後,就和小姨子搞上了,這可和其他外遇不一樣,妻子是傷透了心。然後她自己也就緋聞不斷,他和她二人就在外各遇各的了。1939年終於離婚,沒想到1940年底他倆又複婚了,據說是卡羅的健康止不住地惡化,需要有人照顧,又據說是卡羅的美國醫生撮合。盡管複婚,他和她各自的婚外情還是繼續,有增無減。
1940年托洛斯基被暗殺,墨西哥警方還一度懷疑裏維拉卷入其中,原因是他在之前曾與托洛斯基發生爭吵。被開除出黨後,裏維拉一次次地向黨表忠心,承認錯誤,希望回到黨內,但是一次次屈辱地被拒絕,原因之一是他曾畫過一幅很不恭敬斯大林的畫。為了染紅自己,在1952年被邀請作畫參加巴黎的墨西哥展覽時,裏維拉借機畫了一幅親斯大林反西方的畫。墨西哥政府擔心刺激法國政府而拒絕了他的那幅畫,但他的畫得到了法國新聞媒體的叫好。
思想改造的不錯,1954年,偉大的黨媽媽終於敞開懷抱重新接受了他。不過同年早些時候,他妻子去世了。第二年,裏維拉與其出版代理結了婚,掰掰手指頭,應該是第四任了。
裏維拉祖上是西班牙的猶太裔,在曆史上被迫轉信了天主教,到了他這裏,成了無神論者了。他曾經為一家旅館的餐廳畫了這麽一幅畫,
阿拉米達公園周日下午之夢(Dream of a Sunday Afternoon in Alameda Park, 1946-47)
畫中間是墨西哥藝術中的重要形象“卡特裏娜骷髏頭”,最初其創作於1910年代的一幅插圖,其作者就是畫中骷髏頭左手邊紳士打扮的那位。骷髏頭右手牽著的那個男孩是童年版的裏維拉,後麵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卡羅:
局部 1:mini裏維拉和妻子等
畫裏麵還畫了墨西哥曆史上眾多的著名人物。在下麵這部分畫中,那位高大上的男子是墨西哥十九世紀一位著名的無神論者,他手上的那頁紙上有一句:“Dios no existe”(上帝不存在):
局部 2:God Does Not Exist
這幅畫作完成後,委托方要求畫家把那句話去掉,他堅持不改,結果那幅畫就一直不被展示,直到九年後,畫家還是同意把那句話去掉,但他嘴硬,說宗教是集體神經症。
裏維拉為了無神論信仰與教堂衝突,然後還得妥協,為了共產主義信仰,與現實社會衝突,畫的畫不被認可,但又受不了共產黨的思想控製(要是在蘇聯,早斃得過了)。再說了,他在底特律作畫剝削助手的時候,就沒算算拿了多少“剩餘價值”?他以為共產主義那麽好玩?還有那共產黨是他玩得了的嗎?不知墨共現在還有木有?是不是都已轉戰美國爭取非移權力了?
裏維拉和最後一任太太結婚後,同年就查出有癌症,1955年底去蘇聯治療後回國。1956年全墨還有活動祝福他70歲生日。第二年心絞痛,去見馬克思了。
順便一提,一旦美墨邊境的牆修好,那可是畫壁畫的好地方,翻不了牆可以作畫,一不留神裏維拉就再世了也保不齊(幾千英裏長的壁畫,想想都激動,畫好之後,該輪到美國人翻牆了)。
再順便一下,除了上麵提到的達拉斯的博物館下半年將舉辦展覽外,洛杉磯博物館LACMA已經和老畢和裏維拉幹上了,從去年底到今年5月初,那裏正在展覽:“Picasso and Rivera: Conversations Across Time”。
謝謝閱讀,歡迎指教:-)
本文在“世界風情”論壇的連接:http://bbs.wenxuecity.com/travel/538228.html
你再把我嚇著!其實我是特別希望那些有共產主義理想的人們能夠都聚到一個地方搞他們的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怎麽階級鬥爭都可以,隻要別輸出革命就行。這樣,大家的日子都好過。
“百年孤獨”一直如雷貫耳,可惜一直沒讀過,哪天看看。
說的正是,有朋友就說寫得太長了,這篇可能是我侃畫家最長的一篇,我發之前還都刪了一些了。感謝你的評論,如果讀完了就更感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