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這裏和後續寫畫家的,本是用來忽悠兩家計劃今年夏天去巴黎旅遊的朋友,幫他們做點Homework,結果把我自己先給忽悠到巴黎去了。)
文藝複興末期的意大利畫家卡拉瓦喬(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 1571-1619)
開創了緊接著的巴洛克時期,影響了後來的一堆畫家,包括“畫家之王”魯本斯,後者還臨摹過卡拉瓦喬的名畫“埋葬耶穌”(The Entombment of Christ, 1602–1603)。
巴洛克(Baroque) 在當時是一個貶義詞(不僅指繪畫,還有建築裝飾等,那時有的畫家也是建築師,或反之),指那種脫離文藝複興時期風格的藝術(要創新就要挨罵,創新不成就成 了搗亂),後來的魯本斯、維拉斯奎茲、倫勃朗和維梅爾,都是巴洛克時期的畫家。卡拉瓦喬繪畫特點之一是背景黑暗,用光突顯要畫的主題,使主題醒目,看似如 同突出到畫外一般;
特點之另一,是寫實主義或自然主義(相反的是理想主義,比如之前文藝複興時期米開朗基羅的作品)。卡拉是“所畫即所看”,比如他畫的“希臘酒神”(Bacchus, 1595)中,果盤中就有一爛梨(難怪酒神是一臉的糟心表情,看都不看水果一眼)。
近三百年後的塞尚也畫出了爛蘋果,成為看點。不過塞尚的蘋果爛是因為被塞先生畫畫之慢折磨的,而卡拉的爛梨估計是有點成心。
後來的魯本斯也學卡拉,把裸女畫的不象文藝複興時期那樣圓潤光滑得隻能在畫上見到,而是畫出褶皺的贅肉和下垂的臀部,和現實中一樣(所以,周圍都是美女,別幻想畫上的了)。有人懷疑卡拉是同性戀:沒畫過裸女,倒畫過裸男和不少少男,從未結婚生孩子等,都與其他畫家不同。
得勝的愛神丘比特(Amor Vincit Omnia. 1601–1602), 拿果籃的男孩( Boy with a Basket of Fruit, 1593)
特點之再一,是畫出一個過程事件中關鍵時間點的畫麵,獲得最大震撼效果。之前的畫所畫的要麽是事件結束後,要麽是事件開始前的畫麵。為了這一特點,卡拉瓦喬成了“最喜歡血腥的畫家“。
“聖彼得上十字架”(The Crucifixion of Saint Peter, 1601)和“在大馬士革的路上”(Conversion of Saint Paul, 1601),
基本上,教堂,尤其是天主教教堂,都要有聖經故事的畫(畫給人以想象空間,感染力大大的,但教堂裏的畫有個問題,隻能到那兒去看)。聖經故事曆來畫的最多的是瑪麗亞母子(什麽“岩間聖母”、“林中聖母”、“椅上聖母”等等,是畫家就畫),還有就是“受胎告知”,耶穌在十字架上等等,也畫的尤其多。另外畫的多的聖經故事是舊約聖經中友第德(Judith,一位以色列女子)誘惑了一位亞述帝國(今伊拉克一帶)將軍,把他灌醉,然後用將軍的刀還是劍把將軍的頭給切(割、砍、剁、劈)下了,從而拯救了自己的民族。
畫 這個故事的畫都讓人看了毛孔悚然:有的畫把頭放在盤子裏端著,有的畫把頭踩在腳底下,都是畫頭割下來了之後的事,沒說頭是怎麽被然後用將軍的刀還是劍把將 軍的頭給切(割、砍、剁、劈)的。但到了卡拉瓦喬這裏,覺得以前的畫都不夠刺激了,要畫一幅前無古人,也是後無來者,終結這一主題的畫,以後的人就別想再 畫了:將軍的頭被友第德割了一半,長刀看著就像停在脖子中間,鮮血噴射,將軍長著嘴睜著恐懼的眼睛,想看看是誰把他的脖子剌了一半。不知這下一步是不是應 該把刀拿起來對準剩下的那半拉脖子砍下去,不然刀在脖子裏就成了“鋸”了,那還得折騰一陣呢。其實,怎麽看怎麽象是在“鋸”:友第德左手揪著將軍的長頭發,右手拿刀就象拿著大提琴的弓子在拉琴,但用力方向也不對,那姿勢有點像是要躲遠點兒。畫的沒有動感,好像友第德在捉摸什麽,象在說“怎麽搞成這樣?”。卡拉瓦喬反正是不管啦,剩下的怎麽著都行。據X光考證,卡拉還把割了一半的頭重畫了一遍,把頭向刀的另一側偏,讓刀口更寬,不讓人看了做惡夢不算完。
"友第德割敵將首級“(Judith Beheading Holofernes)
卡拉的最大的一幅畫(3m X 5m) 是一個大教堂的祭壇畫。該教堂也是馬耳他騎士團聚會的場所。他畫的是該騎士團的守護聖人聖約翰在監獄裏被割頭的場麵,沒友第德的那幅那麽嚇人,劊子手拿的 是一把隻有半尺長的小刀,但聖約翰的脖子上好像已經被來了一刀,頭還沒下來,血流了一堆,卡拉還把自己的名字簽在了血上(是他唯一一幅簽字的畫)。聖約翰 是騎士團的精神象征,按說應該畫一幅很凜然的畫像供著,卻畫了一幅被人按在地上割頭的景象:“聖保羅被割頭”(The Beheading of Saint John the Baptist, 1608)
(畫偶像要畫得像英雄。要 畫王傑也是畫他為救戰友撲向冒煙的手榴彈,也不能畫他被手榴彈炸得一塌糊塗;歐陽海也得是畫他迎著火車推戰馬,也不能畫他被火車撞死的場麵;雷鋒也是畫滿 臉笑容地擦汽車,不能畫他被木樁子砸趴下),騎士團還很高興(這要擱伊斯蘭教,被割頭的就是卡拉瓦喬了,擱中國也不行呀)。
王傑舍身撲地雷救同誌, 歐陽海舍身推戰馬救火車
卡 拉瓦喬情緒不穩定,很容易被激怒,經常尋釁滋事,打架鬥毆。一次在餐館,覺得菜做得不好,對侍者不滿意,就拔劍威脅。有人向他的一個漂亮女模特求婚,他就 要與人決鬥,那人沒到,他就找到那人,從背後襲擊,終於出了人命,結果被判死刑,要砍頭執行。卡拉有不少讚助者和保護者,於是他跑掉了,開始了從意大利 (當時還是幾個城邦)半島從北向南的逃亡生涯。當時的情況時,任何人見到他都可以執行死刑,把他的頭送到羅馬。
卡拉瓦喬一直逃到馬耳他。那裏有一個著名的騎士團,他想通過騎士的封號抹掉過去的汙點。卡拉給馬耳他騎士團的團長畫了一幅十分威武的盔甲畫像:“Portrait of Alof de Wignacourt,1607”,結果團長把他拉入了騎士團。他馬上就挎劍上街炫耀,好夢不長,剛一個月,卡拉因為攻擊(有懷疑說是同性戀性犯罪)一位rank比自己高的騎士而被抓進監獄,稱號也沒了。後來越獄(有說是被騎士團長偷偷放了),跑到西西裏島,又回到那不勒斯。
在羅馬和馬耳他的兩次大的犯罪都得罪了有權勢的人,卡拉瓦喬後麵一直有人追殺,一直跟到了那不勒斯。在一次晚上在偏僻街道對他的伏擊中,卡拉瓦喬僥幸沒死,但頭部受了重傷,一年後據說死於發燒。
卡拉瓦喬的年代,正是宗教改革後,新教(Protestant)不斷傳播的時候,北歐那邊都成了新教的地盤。新教認為,隻有印刷出來的聖經是信上帝的指南,那些教堂裏的畫都是不純潔的。新教越是這麽說,羅馬的天主教就越要畫,於是教堂增加了好多畫,原有的畫也要重畫,卡拉瓦喬就有了很多的機會發揮他繪畫的天才。
在一幅給教皇的聖經故事畫“大為提著巨人的頭”(David with the Head of Goliath,1609)裏,卡拉畫了大衛殺了巨人,手裏提著巨人的腦袋,那個腦袋就是卡拉瓦喬以自己為模特畫的。那時的畫家都不在乎在畫中糟改自己,前麵 提到的那幅頭被踩在腳下的畫,也是畫的畫家自己的腦袋。那時畫家總喜歡在畫中把自己畫成其中的人物之一(除了荷蘭畫家維梅爾。維梅爾就沒把自己畫進過畫裏,也沒畫過自畫像,所以現在沒人知道他長什麽樣)。獻給教皇的“索羅門和施洗者約翰的頭”(Salome with the Head of St John the Baptist,1607)。有人認為卡拉瓦喬是在請求教皇赦免他的死罪,主動把自己的頭送來,當然是在畫裏。據說教皇看後,還是認為繪畫要給人以美感,接受不了卡拉那麽血腥的畫。
卡拉的畫在他死後不多久就默默無聞了,直到300年後的上世紀,學者肯定了他的曆史作用,他的畫又受到高度評價。結果在1969年,兩個賊盜走了卡拉瓦喬在意大利巴勒莫的一幅價值2000萬刀的畫:“耶穌誕生”(Nativity with St. Francis and St. Lawrence”, 1600 or 1609),畫了一幫大老爺們圍著看生孩子。
紐約市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有一些他的畫,不過卡拉瓦喬最吸引眼球的畫都在意大利。去法國順便拐個彎進入意大利一溜往南,就踏上了卡拉瓦喬四年的逃往之路。
寫完這個之後,在博物館一見有割腦袋的畫就眼前一亮,到後來就落下病根兒,進了博物館就留意有沒有割腦袋的畫,如果最後一幅都沒發現,就不甘心,要把可能的地方再走一圈。
之前在“世界風情“論壇發過,這是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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