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還需要介紹點時代背景。據曆史學家統計,在北宋的盛世裏生活著大約一億人。不過據我所知,那時候的統計結果跟今天有點不一樣——大宋戶部眼裏,全國人口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富二代和他們的爹,一類是官二代和他們的爹。剩下的都不算人。
假如剩下的人知道這一點,當他們遇到前兩類人時,興許就會謙虛一些,擺正自己的位置,從而避免很多不自量力的奢望。這樣一來,也許這個盛世能夠持續時間長一點。
可惜這個道理林衝明白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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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內報老爸的名字而不是自己的,說明這人的智商不像一般人想像的那麽低。他知道自己對這個世界來說,跟二十多年前毫無二致——他的重要性依然隻是體現在他是高俅XX裏射出來的一個JING蟲——假如沒有這一點,他連個XX都不是(據宋史記載,高衙內是高俅親子,不是養子。故以正史為準)。
當然,衙內受到威脅,不能光指望他拿出戶口本來自救——碰上個不關心時事的不知道高俅是誰,他就完了。於是貼身跟班富安飛一般地跑進尚書省找高俅報信。富安在高府級別很低,沒來過這裏,不知道高俅值班的兵部在哪。幸好沿途有無數箭頭形狀的路標,上書:“有關衙門”。隻要你在北宋生活過,就應該知道,“有關衙門”是大宋最神秘的機構,神秘到有事的時候誰也找不到它的地步。富安沿著指示方向走到底,看到的是數座一模一樣的建築,大門緊閉,門口掛著一模一樣的門牌,上書:“我不是有關衙門”。他這才明白,原來“有關”是“有事就關門”的簡寫。
富安隻好挨個大殿敲門:“攪擾則個!高殿帥在嗎?”
這裏需要對宋王朝的朝廷架構做些說明。當時名義上的最高行政機構是尚書省,分為六個部門:
其中有負責修路搭橋然後再把它們拆掉的工部;
有負責解釋法律對什麽級別的領導不適用的刑部;
有負責提拔一批貪官然後再把他們換成另一批貪官的吏部;
有負責每年鑄幣上萬億從而引起通貨膨脹的戶部;
當然,還有負責維護穩定的兵部,以及宣布以上現象均不存在的禮部。
在六部的共同努力下,北宋終於在滅亡前20年進入了盛世。
由此可見,六部裏麵屬著禮部最忙。偏偏富安第一個敲的就是禮部的門。當時給事中(辦事員)們個個忙得焦頭爛額,就連領導也沒閑著。六十多個侍郎(二把手)正群策群力寫一篇重量級社評:《大宋歲賜成為世界經濟發動機》。文章強調,大宋在崛起之後的今日,仍然堅持賜給周邊國家的歲幣,證明了大宋是一個負責任的大國……
於是富安剛露頭就被轟了出去,隻好又原路跑回去。
其實他本來不用費那麽多事,高俅就在事發現場附近。
從大相國寺沿著禦街往北,不遠處就是剛剛修繕完畢的樊樓。樊樓是東京汴梁的標誌性建築,是徽宗敕令戶部出錢重建的。原因很簡單,李師師需要一個地方賣唱。徽宗和李師師的關係我不說你也知道,當然了,大宋臣民也沒有不知道的道理。因此,盡管樊樓被徽宗禦筆賜名為“國家大劇院”,但老百姓堅持稱之為“國家大JI院”。
在樊樓的雅間裏,朝廷重臣和徽宗皇帝都身著便服,正在與民同樂。剛剛在早朝上含淚保證“一定要穩定房價”的太師蔡京正手捧徽宗的新畫嘖嘖讚歎:“傳世之作!求官家割愛——老朽願意用京西六所宅院來換……”
高俅當時跟一位特殊人物坐在一桌。遺民盟主席、後周世宗嫡係傳人、禁軍名譽通侍大夫(少將)、人稱“小旋風”的柴進剛從橫海郡趕到東京,參加一年一度的春祭。當時大宋宣布培育出了第五代雜交戰馬,驚動了東亞三國,他正在就此事做祝酒辭:
“雜交戰馬麽,這個怎麽說呢,我考慮到,觀察了很久,這個雜交戰馬,雜交戰馬呢,怎麽說呢,他還,雜交戰馬從,我認為啊,咱們從嚴格意義上,他也是受雜交的戰馬,當然他的這個作戰質量,他肯定不亞於這個純種戰馬的這些東西……”
就在大家都要憋出肺氣腫之際,窗外傳來了的高衙內的呼聲。一個絕代佳人走了進來,坐在徽宗旁邊,說道:“原來是高殿帥的公子,又看上了誰家的娘子……”說這話的就是樊樓的頭牌,我們熟知的一代名妓李師師。當然了,當時她的官方頭銜是“著名表演藝術家”。
徽宗聽罷,帶頭哈哈大笑。然後包間裏的重臣們笑成一片。
高俅看著同僚們揶揄的目光,也報以似笑非笑的表情,說:“犬子胡鬧,諸公見笑了。”心裏想的卻是:我兒子終於也有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