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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黃曉丹的書: 九詩心: 暗夜裏的文學啟明

(2025-05-25 17:13:41) 下一個

我個人始終認為:詩歌並不描述曆史的宏大敘事,而是記錄詩人在曆史的時間和空間的個人感受。

 

 

 

這是一本文學性非常高的作品,語言/ 文筆優美而細膩。作者黃曉丹是葉嘉瑩博士的弟子,她以感性的筆觸揭示了9位詩人的另一麵。當然,文筆優美流暢克製可能是這本書最不值一提的優點了,我個人覺得最震撼我的是作者探討生命意義和文學力量的深度。還有就是作者在書中融入了跨文化比較的巧思。例如她用博爾赫斯的《小徑分叉的花園》解讀屈原的環形時間觀,以《俄狄浦斯王》映照曹丕的悲劇命運,甚至借助魯迅翻譯的荷蘭童話《小約翰》闡釋陶淵明的生死觀。這種手法打破了傳統古典文學研究的單一框架,將詩人置於更廣闊的哲學與文學語境中,揭示他們超越時代的共通人性。書中對詩人心理的細膩刻畫尤其突出:曹丕的憂鬱與孤獨;歐陽修的純真與豁達;文天祥從“倫理境界”到“生命境界”的蛻變,均展現了詩人在曆史洪流中的複雜精神圖景。與詩人14個( 作者的另一本書)相比,這一本讀來更深沉/ 沉重。

 

 

 

作者所選的9位詩人(屈原,李陵,曹丕,文天祥的其他身份更為世人所知 ),我個人最喜歡的是李陵,曹丕,屈原和陶淵明,排名分先後。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憂來無方,人莫之知。如風中高樹般敏感,如牆頭蒿草般脆弱,這是曹丕對生命的感受。而我們隻有在最脆弱、最敏感的時候才最接近曹丕。

 

 

 

草木群類,隨大風起,零落若何翩翩。建安二十二年的瘟疫,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建安七子四人死於這場瘟疫。“妙思六經,逍遙百氏”的讀書日子不再;“彈棋間設,高談娛心”的玩耍日子不再;“馳騁北場,旅食南館”的瀟灑日子不再。“浮甘瓜於清泉,沉朱李於寒冰”也不再了。

 

 

 

 

 

極樂結束,哀傷襲來。相比於短暫人生的快樂,死亡顯得更像永恒。“行則連輿,止則接席”是過去的絢爛;“徐陳應劉,一時俱逝”卻是現在的黯淡。那些不摻雜陰霾的明豔時刻被困在了過去。

 

 

 

現實的力量不停地湧入,以瘟疫、以死亡、以愁煩、以衰老。

 

 

 

曹丕希望靠文學解決困惑,但文學沒有做到。他的文學作品中更多的不是解脫的歡喜,而是生命的哀歎。天性敏感悲觀的他,即使在權力巔峰,依然若有所失。在他的文字裏,你總能讀出那細微的心靈波動。

 

他不是“有辦法”的詩人,他沒有尋得答案。

 

 

 

曹丕做了七年皇帝,下息兵詔、薄稅詔、輕刑詔,他是一個寬仁玄默的君主。他說“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亦無不掘之墓也”,在歸入塵土後,他的棺材隻漆三道,無金銅珠玉陪葬,無葦炭防腐,至於寢殿、墓道、園林甚至封土,亦一概沒有。

 

 

 

生命的意義該如何回答?

 

 

 

曹丕在文學史上的形象和他在民間的形象截然不同。當曹丕在建安二十二年對王朗說“生有七尺之形,死為一棺之土”時,人們也許並不相信他會一直這麽認為,就像人們絕不相信任何有機會做皇帝的人會放棄“再活五百年”的幻想。但曹丕似乎將他的悲觀貫徹到底,這種悲觀幫助他戰勝了自我誇大的誘惑。

 

 

 

黃曉丹在自序的末頁寫道: 正書名中的“詩心”一詞來源於《文心雕龍》的“文心”。顧隨先生曾想作《詩心篇》。他認為“詩心”是作詩的第一念。詩的根本不是格律,而是生命精神的注入。人可以不作詩、不懂詩,但不能沒有無偽、專一的詩心。在本書中,九位詩人投入到不同的時代和生命問題中,其真誠無偽的“詩心”煥發出各色光彩,組合成絢爛的光譜。

 

 

 

副書名“暗夜裏的文學啟明”來自漢娜·阿倫特《黑暗時代的人們》中的illumination一詞。它使我想起電影《指環王》裏的“暮星”。即使是在最幽深的黑暗中,暮星的光芒也永不衰退。那首詠唱它的主題歌May It Be,曾在最艱難的時刻被我們默默傳送,給彼此撫慰:

 

 

 

May it be an evening star

 

Shines down upon you

 

May it be when darkness falls

 

Your heart will be true

 

 

 

同樣,正如黃曉丹所言:“詩心幸存,正是人間的希望”——這本書或許正是那盞穿越曆史長夜的文學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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