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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者 改編自趙氏孤兒

(2025-04-07 09:13:02) 下一個

這是我根據田沁鑫話劇版《趙氏孤兒》內核重構的短篇小說,我試圖聚焦個體命運悲劇,淡化傳統複仇敘事。

 

無名者

 

第一幕:溺亡的搖籃曲

 

晉國深秋的雨,似乎總帶著些難聞的鐵鏽味。程嬰抱著裹著嬰兒的小棉布繈褓穿過長街時,屋簷下的青銅鈴鐺正被風吹得發狂。他想起昨夜趙莊姬自刎前說的話:“就讓他做個不知名的孩子吧,哪怕是活成螻蟻也好。”可這繈褓太輕了,輕得像一片隨時會碎裂的陶。  

 

屠岸賈的府邸飄出酒香。程嬰跪在階前,額頭緊貼青磚的寒意:“將軍,這是草民的獨子。”門內傳來刀刃刮骨的聲響,屠岸賈擦拭著劍上的血,忽然笑了:“醫者連骨肉都能舍,你倒是比武士更狠。”程嬰的指甲摳進地上的硬土——昨夜,他親手將親生兒子換進趙氏嬰兒的繈褓。此刻那具幼小的屍體正躺在城郊亂葬崗,與三百趙氏亡魂一同腐爛...

 

嬰兒突然啼哭。屠岸賈皺眉抓起繈褓,卻見孩子抓住他的食指,咯咯笑出聲來。  

 

第二幕:兩個父親的鏡子

 

十六年後,年輕的屠誠總愛對著銅鏡練習微笑。鏡中人的嘴角該揚起幾分?是像屠岸賈般帶著殺伐的弧度,還是如程嬰般垂下溫潤的褶皺?他撫摸著鏡緣雕刻的虎紋——這是義父送的生辰禮,據說能吞噬噩夢。  他不喜歡義父為他取的名字,屠城,太可怕了。

 

昨夜他又夢見母親。女人穿著染血的素衣,在暴雨中反複吟唱:“孤兒弑母,天地同哭。”他驚醒時,程嬰正用銀針為他放血祛毒。老醫者的手穩如磐石,可針尖刺入皮膚的刹那,屠誠看見他睫毛顫抖如將熄的燭火。  

 

“父親,人為何要有姓氏?”屠誠突然發問。程嬰的銀針跌落藥臼,驚起一群烏鴉。  

 

 

第三幕:斷裂的琴弦

 

趙莊姬的鬼魂第一次顯形,是在屠誠撫琴的夜晚。琴弦崩斷的瞬間,他看見白衣女人從屏風後飄出,脖頸裂痕處爬滿蛆蟲。“你本該叫趙武。”她的手指劃過琴身,腐爛的茉莉香彌漫開來,“但你也是屠誠,是程勃……你究竟是誰?”  

 

屠誠瘋狂地砸碎了古琴。趕來的屠岸賈按住他顫抖的肩膀,卻聽見少年嘶吼:“你們,你們都在我身體裏養蠱!我到底是誰?我是誰?”屏風上濺滿鮮血,像一幅未完成的朱砂地圖。  

 

那夜程嬰在藥廬調製毒酒。他早知道莊姬的鬼魂會來——十六年前,正是他親手將致幻的曼陀羅汁塗在嬰兒繈褓上。  

 

 

第四幕:不存在的敵人

 

晉靈公的密令傳來時,屠岸賈正在教屠誠劍術。竹簡展開的刹那,少年看見義父的手背暴起青筋:“趙氏餘孽未絕,著屠岸賈徹查。”  

 

雨幕中,程嬰被押上刑架。屠岸賈的劍尖挑起他的下巴:“當年你獻子時,可想過今日?”程嬰的沉默激怒了他。烙鐵貼上胸膛的瞬間,屠誠突然奪過侍衛的弩箭——箭矢穿透程嬰左肩,卻也將他推離火盆。  

 

“好!這才像我屠氏兒郎!”屠岸賈大笑。血泊中的程嬰望向屠誠,眼神竟帶著欣慰。  

 

第五幕:溺斃的真相

 

程嬰彌留之際,屠誠終於聽見那個故事。老醫者的聲音像破損的陶塤:“你不是任何人的棋子……莊姬當年與趙朔的叔父私通,趙氏滅門本是她為自保設的局。”  

 

藥廬的燭火突然熄滅。黑暗中,屠誠摸到程嬰冰冷的掌心:“我救你,隻因你抓住屠岸賈手指那刻……像個真正的嬰孩。”  

 

黎明時分,屠誠獨自走向祖廟。牌位上的趙武二字被蛛網覆蓋,他伸手擦拭,卻碰落整座靈龕。碎裂的木屑中,他拾起半片龜甲,上麵刻著程嬰的筆跡:“名者,命之囚籠。”  

 

終幕/尾聲:沒有孤兒的黃昏

 

晉宮的大火燃了三日。屠岸賈自刎前,將佩劍扔給屠誠:“來,給我個痛快。”少年卻轉身走入火海,懷中抱著程嬰的骨灰壇。  

 

三個月後,有遊醫在邊境見過一個無名者。他替產婦接生後總低聲呢喃:“別取名,就當是野草。”  

 

野史載,那日祖廟廢墟中爬出無數白蟻,噬盡了所有刻著姓名的竹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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