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雜文
閑時，一杯茶，一支筆， . . .
今年庭院裏的幾棵蘋果樹的長勢也非常好，暖春給樹上掛滿了數百隻蘋果。
果樹給我們帶來很多美好的時光。春天開花時的滿園粉紅色將冬季極夜帶給我們的抑鬱一掃而光，加上各家鄰居的蘋果樹，連成一片仿佛一個花海，其氣氛不亞於日本的櫻花季節。夏天的滿樹綠葉和果實更是給帶來我們愜意的樹蔭，一杯冰涼的啤酒在手，微風中陽光下，樹下時光成了極晝季節的晚間最令人輕鬆愉快的時刻。秋天的豐收給了我們收獲的快樂，滿樹沉重的果實壓彎了所有樹枝，低處舉手可摘，高處從陽台上也可以信手拈來。有趣的是，園中樹下每天落下的大小蘋果，還引得附近一隻獾每天晚間大搖大擺地來園中造訪覓食。
我們蘋果的品種是James Grieve，一個古老的蘇格蘭品種，酸度甜度皆適中，出汁率達到70%，是一個北歐主要的院落蘋果。蘋果成熟時味道香甜質地微脆，但是它的質地味道變化非常快。室溫保存很難，摘下的蘋果隻需一周的時間就會出果蠟，隨之變軟，顏色也由淺綠經黃橙逐漸變成淺紅色，並散發著強烈的沁人肺腑的果香。我們處理蘋果的方法是分送給孩子、同事、朋友和榨蘋果汁。分享讓我們多收獲一份快樂，果汁則使我們在冬季長夜中天天能夠回味到夏天的時光。
和往年一樣我們很早就預定好農莊榨蘋果汁的日期。兩天前動手采摘蘋果，留下光鮮漂亮的一部分蘋果送人，餘下100多公斤送去榨汁，並保留20公斤在樹上，待晚秋時慢慢地采摘。農莊離家約十公裏，提供榨汁服務，而不是以蘋果交換果汁，這樣一來，人們可以得到自家蘋果的果汁。其過程現在幾乎是全自動化：清洗、粉碎、碾壓、消毒、裝盒，120公斤僅需20分鍾。我們百餘公斤蘋果出果汁80升，加工收費約每升果汁3美元，或每加侖12美元。
隨著年紀的增長，明顯地感覺到身心在一天天地退化。數十年過來，一個充滿田園浪漫情趣的樂事，竟也逐漸變成了一個支出體力精力的瑣事；過去贈與分享於他人帶來的快樂也變得格式化常規化的保留節目；曾是喜好酸甜的胃口，在純白色香甜的果汁和果醬麵前，也隻能葉公好龍式地嚐上幾口作罷；就連寫作的快樂也因偷懶讓將文字堆砌成平淡的流水帳式的敘事。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晚年平淡的日子吧。
家，一個複雜的慨念。幾次搬家，總要在院中栽上幾棵果樹。果樹給了我們一個溫馨的家的感覺，給了孩子快樂童年的記憶，也記錄了每年的夏花秋葉。庭院果樹綠茵更是我們的心靈中寧靜的現實化身：園中勞作讓我們忘卻一切煩惱; 讓我們有了一個真正屬於自己一個人的空間; 讓平凡的勞動非凡地成為自己的生活方式。果實給了秋天的物質收獲，而果園則給了每日生活的精神食糧。
這幾天氣溫驟降，山區已經降雪，預示著冬天的來臨。白晝時間也在以每天六七分鍾的速度變短，黑夜又回到日常作息的時間段中。而感受深秋黑夜最好的方式莫過於兩人並坐在電視機旁，兩杯清茶，幾塊剛剛出爐的蘋果蛋糕。
在前麵的冬夜中，我們將期待著春日，在極地的平淡中，我們將靜靜地變老。幸運的是，我們有一個家，一個溫馨的家。
2025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