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選自2014年12月13日《湖南日報》,作者李國斌。
彈指一揮間,40年已過。“二號墓挖出3枚印章,就挖出馬王堆漢墓的眼睛了。”當年參與發掘的專家,仍然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情景。
12月12日,紀念馬王堆漢墓發掘40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在長沙開幕。來自亞洲、北美洲、歐洲、大洋洲的110多名知名專家學者與會。
從淤泥裏摸出印章
1973年12月18日,馬王堆二號墓的發掘工作啟動。由於在之前發掘的三號墓中,沒有找到表明墓主人身份的明確線索,考古人員把希望寄托在二號墓上。
已經82歲高齡的高至喜,當時是“長沙馬王堆二三號墓發掘領導小組”業務組組長。他記得,挖掘時接連發現了幾個盜洞,墓中隻留下爛了的棺槨,以及與泥水混在一起的三層槨底板。
槨底板起吊後,考古人員便在泥水中摸索。忽然何介鈞興奮地大叫起來,原來是在墓坑北端的淤泥裏摸到兩個印章,一個刻著“利蒼”,一個刻著“軑侯之印”。
“我當時就講,應該還有‘長沙丞相’的印。何介鈞就告訴我,槨底板有縫隙。我說可能漏下去了。”高至喜回憶。據《史記》和《漢書》記載,第一代軑侯利蒼以長沙國丞相的身份受封於漢惠帝二年(公元前193年),封地軑侯國在今湖北浠水(另一說在今河南光山縣與羅山縣之間),鑒於西漢諸王列侯有“不就國”的習慣,利蒼就生活並埋葬在長沙。
高至喜當即建議,把槨底板下的淤泥全運回省博物館。回到館裏,讓老師傅用篩子篩,“長沙丞相”的龜鈕銅印就這樣被篩出來了。
高至喜說,三方完整的印章,解決了二號墓主人的身份問題,證明《史記》和《漢書》的記載是正確的。
以盜墓為生的“土夫子”出力甚多
此次研討會上,北京大學知名教授李零講述了“馬王堆漢墓發掘的曆史意義”。
李零說,馬王堆漢墓的發掘與1942年長沙子彈庫楚墓的發掘頗有淵源。任全生、漆孝忠、李光遠、胡德興,這4位的身份非常特殊,他們本來是1942年子彈庫楚墓的盜掘者和子彈庫帛書的發現者。
高至喜告訴記者,新中國成立後,當時的省文物清理工作隊需要技術能手,便吸收了10多位新中國成立前的“土夫子”,也就是以盜墓為生的人。後來他們被分到省博物館和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並參加了馬王堆漢墓的發掘。
省博物館原館長熊傳薪記得,這些“土夫子”在馬王堆漢墓發掘中,出力甚多。已故的任全生,身材高大,手臂長,技術好,凡是比較難拿的東西大多由他來拿。在一號墓發掘時,棺槨邊廂裏水位以上的部分還有70厘米,任全生首先把最大的北邊廂中浮在水麵上的器物取出來,然後再排水。“提取浮在水麵上的器物很需要技巧,要托著底部慢慢拿。而且,人不能到邊廂裏去,會踩壞器物,隻能趴在旁邊彎著腰下去取。”熊傳薪說。
不僅馬王堆漢墓,在長沙近郊發掘的1000多座楚墓和近3000座漢墓中,都活躍著“土夫子”們的身影。
周總理點頭同意解剖“老太太”
1972年馬王推一號墓的女屍出土後,震驚世界。
時任中國科學院院長的郭沫若提出,把內髒取出來屍體就不容易腐爛,建議對女屍進行解剖。周恩來總理迅速作出批示同意解剖,還提出“古人都保存幾千年了,我們起碼要保存200年”。
1972年底,來自全國的8位專家雲集長沙,花了兩天時間召開女屍解剖座談會。在不毀壞古屍形象保證展覽的前提下,擬出一個解剖程序上報中央。
最後一個問題,出現在“誰來主刀”上。“文革”時期,主刀是一件有風險的事,萬一沒做好,極有可能要挨批判,專家們相互謙讓,都不作聲。
僵持一段時間,有人朗聲說:“我來主刀如何?”聽到這句,全場掌聲雷動。主動請纓的,是湖南醫學院病理解剖研究室的助教彭隆祥。
“我想既然周總理點頭同意,應該不會有政治問題。而且我從1956年留校後,已經主刀過200多例解剖。一具古代屍體,和現代屍體能有多大差別?”40多年後,彭隆祥這樣解釋當年的自告奮勇。
屍體已經過防腐處理,彭隆祥動刀時,感覺比較韌。當打開胸腔後,在場的人都很驚奇,想不到2000多年前的屍體裏不僅內髒完整,一些器官的纖維仍可以看得見。
三號墓主是誰仍無定論
通過印章和三座墓葬的形製規劃可以判斷出,二號墓主人是利蒼,一號墓主人是軑侯夫人辛追,三號墓主人應該是利蒼的兒子,學者們沒有異議。但究竟是利蒼的哪個兒子,則有不同看法。一說是利蒼之子、第二代軑侯利豨;另一說是利蒼之子、第二代軑侯利豨的兄弟。
高至喜的觀點是,三號墓主是利豨的兄弟。《史記》、《漢書》都記載,第二代軑侯利豨死於漢文帝十五年。而三號墓出土的紀年木牘上顯示,三號墓的墓主葬於漢文帝十二年。此外,三號墓規模小,比其母辛追夫人的墓小得多。高至喜認為,如果三號墓主是軑侯,墓的規模應該和他母親一樣,甚至,應該另有和夫人同葬的墓地。
而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院黃展嶽認為,三號墓的埋葬位置和棺室內兩壁帛畫,是墓主生前地位和生活的反映。兩壁帛畫畫麵展現的是墓主生前檢閱步車騎三軍的壯觀場麵,與簡文對應,可以認定墓主是第二代軑侯利豨。考古發現的簡文紀年與史籍記載不合並不罕見,不應成為否定墓主利豨的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