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故事——今年的萬聖節

 

今年的萬聖節

    每到萬聖節，各個學校都舉行遊行，就是孩子們裝扮成各種模樣，排著隊，在校園裏招搖過市。小孩的學校是這裏最好的小學，校長顯然比在紐約時的校長有點子。何以見得小孩現在的校長有點子，就是她規定，學生們都化裝成自己喜愛的一本書中的人物，遊行時也拿著這本書，向別人推薦。這樣，化裝遊行的意義就不隻是讓孩子們娛樂，還有鼓勵讀書、愛書的作用。不過，對小孩他媽來說，這就有個問題，就是書中角色的化裝行頭少有商品出售。為了支持小孩參加遊行，小孩他媽就得不辭勞苦、絞盡腦汁地自己做裝束和麵具。

   去年，小孩讀上癮的一套英文書中文翻譯為《貓頭鷹王國》，書中的主要人物是一隻長著一張白色心形臉的貓頭鷹。小孩要在萬聖節遊行時裝扮成這隻貓頭鷹，小孩他媽就成了被趕鴨子上架的手藝人，用手頭現有的材料，苦幹了兩整天，給小孩做了一套貓頭鷹的行頭。這貓頭鷹的麵具是最令人傷腦筋的，為製造出羽毛的效果，小孩他媽得把餐巾紙裁成細細的小條，一條條、一層層地粘上去。開始一張臉做長了，又得返工修改。小孩對那個麵具還比較滿意，說是跟書上畫的一樣。未聽到別人的評論時，小孩對那身紙做的羽毛和翅膀也沒意見，可是去了學校後，就開始不稱心了。小孩跟他媽說：“有小朋友說我這衣服像火雞。”

    “火雞也是大鳥，貓頭鷹也是大鳥，都是大鳥，說明媽媽做得挺像鳥的。”小孩他媽可不想讓小孩自慚形穢，壞了好心情。

    要糖的時候，幸得遇到一對兒老夫妻，老太太曾經當過老師，認出了小孩裝扮的角色，這給小孩的節日增添了幾分得意和欣喜。

    這學期，小孩又迷上了另一套故事書——譯為《紅牆王國》，小孩想在萬聖節裝扮成《紅牆王國》中的一隻身穿綠袍的棕色老鼠。老鼠麵具有的是賣的，可是都是灰色的。小孩他媽就在網上滿世界地搜尋，謝天謝地，總算找到了一個棕色的，要不然，小孩他媽又得犯愁如何做個像模像樣的棕色老鼠麵具，小孩他媽又不是藝術家。網購的麵具有了，小孩他媽就隻需做個綠袍子了。做個袍子不難，細致的做不成，粗針大線的對付一個還是不成問題的。活計雖粗，小孩對這件袍子還是很滿意，說是跟書上的很像，當天，小孩就穿上，自得其樂地舞巴一氣。小孩滿意、開心就是對小孩他媽的工作的最高獎勵了。

    萬聖節那天的早晨，他媽給小孩準備了一個大袋子，裏麵裝著麵具、綠袍子、紮袍子用的一條破皮帶、還有一雙大拖鞋——故事書中的那個老鼠就是腳踏一雙大拖鞋的。小孩從學校回來看起來心情愉快，對遊行的感覺也反映不錯，可見，小孩的這套行頭收到了理想的效果。小孩眉飛色舞地說，還有小朋友裝扮成粑粑盆的，因為《Captain underpants》（《褲衩隊長》）這套書裏就有個人物是粑粑盆。

    晚上去要糖前，小孩他媽戴上了一個老鼠鼻子，對小孩說：“我也裝成老鼠，你是老鼠，那我當然得是老鼠媽媽。”

    小孩執意要求他媽摘下老鼠鼻子，說：“你那樣太丟臉了。”小孩賊要麵子，自己做啥都不感到丟臉，他媽當眾做點啥都讓他感到沒麵子。兩、三年前，在紐約時，小孩他媽晚上帶小孩到小學後麵的一個小操場裏騎自行車。小操場裏很僻靜，小孩在那兒騎車，他媽就在一邊伸胳膊拉腿地做幾個瑜珈動作。小孩見狀，忙上來製止。小孩他媽自此得知，原來做父母的這麽容易就給孩子丟臉了。

    鑒於小孩的麵子，他媽隻是戴著老鼠鼻子在家裏和小孩照了幾張“老鼠母子”的合影，沒敢戴著它出門。他媽就納悶了，你看外麵要糖的孩子，那麽多都是由化了裝的父母陪著的，裝成啥樣的父母都有，人家那孩子咋不覺著父母給他們丟臉呢？

    小孩不饞，所以要糖的勁頭不大，驅使小孩去要糖的一個動力是挨家挨戶叫門這種事一年才能合理合法地做一次，多少都讓小孩感到新奇和刺激。另一個要糖過程中的樂趣是可以看到有些人家門口那些萬聖節特有的鬼怪裝飾。有人家把自己家門口做成一片墓地，鬼火繚繞；有人家在門廊放置著骨架或者各種陰森古怪的東西；有人家門口放個感應的大毛蜘蛛，有人經過時，它就突然飛出，嚇人一跳。老美這種及時行樂、善於行樂、貸款行樂的精神令小孩他媽羨慕，小孩他媽就做不到老美那樣能夠放下心頭的負累，盡情玩樂。應小孩的要求，他媽也給小孩買了幾樣小裝飾品來裝飾房前的小花園，跟人家老美家的裝飾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萬聖節前，有一天，忘了何故，小孩曾賭氣說：“我今年不去要糖了，去年要的糖你都拿去給別的小孩了，今年我不去要了。”隨後，轉念一想，又說：“我去要糖，我把要來的糖都給你，還象去年那樣，你給我加分好吧？”

    去年的故事是這樣的，小孩他媽因為要去陪小孩要糖，怕有人來要糖時家中無人接待，就把用來招待其他小孩的糖放在門口的椅子上，用英語寫著“請自己動手拿”。等到陪小孩要糖回來，見一大盤的糖已所剩無幾，他媽就把剩下的糖全補充進去。後來隔窗看到，有兩個大女孩在一大把一大把地往自己的袋子裏抓糖。如此這般，家裏就沒糖給之後來的孩子們了。小孩他媽就偷著把小孩要來的糖拿去給來討糖的孩子，被小孩發現了，跟他媽吵了一架。小孩他媽這事做得不夠意思，最後以給小孩加5個積分作為對小孩把糖奉獻出來的獎勵，小孩才轉怒為喜。小孩得了這5個積分有什麽用嗎？小孩他媽規定，一分相當於一元錢，小孩想要買啥隻能用自己的得分來買。在家裏，無論是學習還是行為，隻要努力、認真、管好自己，就可以得分，表現惡劣則扣分。去年，小孩愛上《貓頭鷹王國》這套書時就立誌得夠積分去買一套。那套書共15本60塊錢，就是說，小孩攢夠60分就可以買一套。然而，時過一年有餘了，小孩還沒得夠分來買呢。怎奈，小孩就是管不住自己，從來不做合規中矩的事；小孩就是學習不認真，總是瞎對付了事。

    前兩天，小孩忽然異想天開，對他媽說：“我要要來很多糖，高價賣給你。”

    “就隻加5分，你要高價，我不買了，一個都不買。”他媽說。小孩沒轍了。

    小孩今年要糖時的舉止教養較之去年明顯提高，去年總要他媽提醒他跟人說謝謝，今年則時常告知他媽：“我跟他說了謝謝，我每個人都說了謝謝。”而且，總是自覺地隻拿一塊，不貪心多拿。有兩家多給了他幾塊，小孩都告訴他媽：“他硬要多給我兩塊。”

    小孩要糖時十分敬業。小孩那個老鼠麵具太大，戴在頭上咣裏咣當不說，還總是遮擋視線。小孩走路時便把麵具推至頭頂，走到人家門口時，必定把它拉到臉上，方才按門鈴或是伸手拿糖，每每如此，不厭其煩。

    小孩討得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糖全部倒在桌上，挑揀出自己愛吃的，把其它的給他媽說：“你拿去送吧。”小孩口味怪，愛吃的盡是些便宜的硬糖，高級的他卻不愛。小孩這回開了齋，一口氣吃了很多糖。晚上刷了兩遍牙後，還能從牙上摳下來東西。

    小孩他媽在寫小孩的故事時，自己先成了過濾器，不自覺地就將那些被小孩氣得七竅生煙的事都濾掉了，隻剩下來甜美可人的，讓人誤以為小孩是全世界最乖呢。其實，小孩就在萬聖節晚上睡覺前還因屢教不改，故意說辱罵人的話取樂，致使他媽咆哮了一通呢。

[落英如雪]

小孩子最認真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