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無親除了每逢佳節倍思親,於我還有別的滋味。
# 心悸的滋味:
晚上11點多鍾突發心律失常,按照以往的經驗,我捏著鼻子,鼓著腮幫子憋氣,卻怎麽都轉複不過來。怎麽辦?去看急診?心裏咕嗵咕嗵如懷揣著一隻發狂的兔子一般,叫我如何開得了車呀?叫救護車?救護車出動一次價格不菲,而且深更半夜的,我也不能把娃一個人扔在家裏啊?再說,我若住了醫院,明天誰送他上學呢?於是,繼續鼓著腮幫子鉚足了勁憋氣。謝天謝地,我終於在鼓膜被鼓爆之前轉複了心律,成功自救,也算我多年的學醫經曆沒被糟踐。我要是哪天室顫了還能給自己做CPR(心肺複蘇),就能破世界記錄了。
# 臭變蛋的滋味:
剝開一個變蛋,臭了。想想小時候吃過的臭雞蛋挺好吃的,多年不曾吃臭雞蛋了,回味一下童年的滋味唄?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一吃完我就開始後悔了,我這要是吃壞了肚子,明天早上誰送娃上學啊?於是提心吊膽過了一夜。感謝爹媽給了我一副堅強的下水,曆臭蛋而不瀉。可得長記性了,臭變蛋真沒啥好滋味,不值得冒險一吃,以後都統統扔掉。
# 讓娃跟著一起舉目無親的滋味:
馬上就要去紐約麵試了,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娃生病了。我這人的命就是如此,想要的從來不得,害怕的總躲不過。正因為生怕娃會在我去麵試期間生病,所以我提前幾天就開始給娃吃預防感冒的airborne和zicam,可娃還是病倒了。
我能不去或推遲麵試嗎?我不能。一個麵試的機會對我有多麽難求!我在坦帕找了一年都沒有得到一個麵試的機會,有時甚至是,我前一天晚上12點來鍾發出的求職申請,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鍾就收到了拒絕信。我難道是上了什麽黑名單了嗎?我從沒有過違法亂紀啊,也不曾有過黑曆史、黑記錄啊!可是,如此快的拒絕速度實在像是係統自動回複啊!我前些日子接到了一個新澤西某地的麵試邀請,聽我一說要到春假時候才能去麵試,否則我兒子沒人管,人家立馬不再理我了。所以,我就痛下決心,但凡有人要我去麵試,我就乖乖地、麻溜地去。一個行業的門檻對於一個檻外人本來就難以邁入,對於我這個因為受到娃上學和照顧娃的限製而很多招聘不能申請的人,這道門檻更是格外的高。我這個開車二把刀,不記路、不識路,一條路走了二十遍還離不開GPS的人,一咬牙,連那種要成天開著公司的車滿城轉,哪裏需要就哪裏去的工作都申請了。好歹這種工作工資高,不值夜班不倒班,我真若能被錄用,都會樂得顛兒顛兒地。
本來我提前跟娃的好朋友Peter的媽媽說好了,把娃寄放在她家兩天,Peter媽媽爽快答應,熱心相助。可是,現在娃病了,我總不能把個病孩子給人家送去照顧,也不能讓人家的倆孩子冒被傳染的危險。萬般無奈,隻好把一切都交給命運,把生病的娃一個人留在家裏兩天一夜。娃此次病得不輕。娃周五晚上開始輕咳,我見勢不妙,趕緊給娃吃上感冒衝劑。娃夜裏開始體溫攀升,本來我都是不輕易給娃用抗生素的,可是想到今年美國流感空前嚴重,有好好的小夥子說沒就沒了,而且我又不得不把娃一個人留在家裏,所以趕緊給娃吃上抗生素。娃的體溫繼續上升,周日早上體溫升到近40度,娃說,感覺心跳得厲害。一數心率110多,趕緊給娃吃上退燒藥,心中祈禱娃千萬別並發心肌炎。能想到的藥,手頭有的藥都給娃吃上了,就是猶豫了好久該不該給娃吃普地藍後沒給娃吃。普地藍一吃就是一把,一天要吃四次,我怕娃自己不會經用,吃出副作用來。而且娃連一粒米都吃不下,胃裏全是藥,哪能受得了?吐了怎麽辦,誰幫他收拾啊。我媽常說我可憐,生病的時候身邊連個倒水的人都沒有,其實娃才叫可憐,這麽小,病了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語,沒人給倒水了。
我周日中午離家前,把水、吃的、藥都準備到了娃的床頭,叮囑娃服藥的方法,告訴娃如果需要人幫助,左鄰右舍都可以去求助。晚上到旅館後,給娃打電話,娃說他有一陣太難受了,又燒到了39度多,就提前把退燒藥和感冒清熱膠囊都吃了,居然提前了4個多小時啊!我趕緊囑咐娃不能這麽狠勁吃藥,會過量中毒的。
以前,娃每生病便不愛說話,但有需求,擊掌為號,啪啪拍兩下手,媽媽便狗一樣跑到跟前。這病痛的一夜,不知娃是不是會在拍了手而不再有媽媽跑到身邊時,才會想起自己是獨自在家?
我為了這個難得的麵試,讓娃受了罪,值嗎?
第二天麵試時,那個主管說,我最大的問題是有個兒子,我必須要等到夏天兒子初中畢業後才能搬家,可是他們急著用人,最好我明天就能來上班才好,所以,他們還要再麵試幾個人再說。我一下子就心涼大半截,瞧我這一通折騰,花了不少錢不說,還把個病孩子扔在一邊聽天由命。不是心狠,實在無奈。
我晚上八點來鍾回到家,湊到娃跟前,娃給我的第一道旨意卻是不準親他,因為我可能會把從飛機上傳染的病毒帶給他,“我可不想再生病了,這個星期五我還要去Mathcount(數學競賽)呢。”娃說。
娃還說:“我生病的時候,媽媽就會像仆人一樣聽我的話。仆人,去給我接水!”
一個生病的娃,隻要還愛說話,不論他說什麽都會讓人感到開心。
後來,娃說他肚子不舒服,我一邊給他按摩,一邊逗他說話:“媽媽不在家的時候你有沒有想媽媽?”
“想了。”娃說
“有沒有想哭了?”我問。
“沒有。”娃說。
娃告訴我,我不在家期間,他自己下樓接了一次水,因為瓶裝水有塑料味。
我問他:“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好可憐啊,想喝水都沒人給接?”
“你別問這些沒用的問題了,好不好?”娃說。
“這怎麽是沒用的問題呢?我想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呀!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自己好可憐啊,連個給你接水的人都沒有?”
“想過。”娃說。
“你一個人難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多麽孤苦伶仃啊?”
“想過。”娃說。
那天夜裏,娃又發起了高燒,而且十分難受,他哼哼唧唧地呻吟,說:“媽媽,你以後不要再去麵試了,你去麵試讓我病得太難受了。”
2018/2/1
我們連生病的權利都沒有,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