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來了一個中國女生,名叫佟雅,二十三歲。她十六歲那一年從沈陽移民來美國,已經七年了。
我很難相信,一個城市女孩來美國這麽些年,還要進這不入流的職業中學,她既不是新移民,也不是農村長大的孩子,這些年她幹什麽去了?二十三歲的年齡,畢竟不算小了。
我問她:“來美國之前,在中國上幾年級?”
“我是上藝術學校,不是普通中學。”
“那你在藝術學校學些什麽?”
“學習戲曲,還學習唱歌和跳舞,練嗓練身段這些基本功。”
“那文化課呢?”
“學一些語文數學課,都是很簡單的,還有政治、曆史什麽的,這些早就忘了。”
“那來美國之後,你有沒有到公立中學去學習?”
“有啊,我有美國的高中畢業文憑。”
“那你怎麽不去上大學,來這職業中學幹什麽?”
“是朋友介紹我來的,我的基礎太差,上不了大學。”
沒多久,我就發現,她的行為舉止還像個十二、三歲的小孩,說話很純真但卻很幼稚,不但與她的實際年齡一點都不相符,而且相差也太遠了。不論在中國,還是在美國,二十三歲應該是大學畢業的年齡,就算還在上大學,也應該成熟起來了。我想想自己,高中畢業後當過兩年知青,知青回城進工廠當過一年的學徒工,後來一九七七年恢複高考才上大學,大學畢業去專科學校當老師,也是二十三歲。我記得,我二十三歲的時候,已經相當成熟。
我還發現,沒有一個中國學生願意跟她說話,男生不搭理她,連女生也不理睬她。還好,她的英文口語還相當流利,沒有中國學生和她交朋友,她就總找機會和美國學生搭話。但沒幾天,那些美國學生也不願意和她說話了。看得出來,她內心很孤獨,總想找個人說說話,但她的行為舉止又很令她的同學們反感。
她上課很不專心,安不下心來。上課沒幾分鍾,她就要找同學閑聊。很多時候,那些同學都不想搭理她,她就去幹擾人家,直到別人跟她說上幾句話,她才能安靜下來。
每堂課,我都婉轉地警告她好幾次,她畢竟是個女生,又是中國學生,年齡也不小了,我總要給她麵子,免得她難堪。我好幾次下課後,叫她留步,跟她說,上課要專心,不要去打擾別的同學。而她總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好像滿不在乎那樣。
我去找她的課外輔導員反映和了解情況。
佟雅的課外輔導員是個美國出生的中國人,名字叫馬麗雲。其實馬麗雲也不完全是個中國人,她隻有一半的中國血統,外表看上去是個完完全全的白人,父親來自中國廣東台山,母親是個意大利人。馬麗雲會說幾句台山話,能夠聽得懂不少中文。馬麗雲是個幽默而工作認真負責的輔導員,每個學生都很喜歡她。
我告訴馬麗雲:“佟雅的行為很奇怪,都二十三歲了,還像個小孩,學習從來都不專心,我提醒她要認真學習,她還滿不在乎的樣子。”
馬麗雲說:“是啊,佟雅有點精神問題,是長時間憂鬱和孤獨造成的。現在她天天都要吃鎮靜藥,以控製情緒。我每天都要檢查她有沒有吃藥。”
我說:“怪不得,沒有同學願意和她交朋友。”
她說:“你有沒有看到她胖胖的樣子,其實這是虛胖,這是精神藥物的副作用造成的。”
“我倒沒想到,她是個精神病患者,”我說:“我一直以為她頭腦簡單,無心向學,才長得這麽胖。”
她說:“這是個挺可憐的孩子,從小就沒有家庭的溫暖。”
接著,馬麗雲跟我說了佟雅的家庭背景。
佟雅成長在一個單親的家庭。據說她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她的父母就離了婚,她一直都是跟著她媽媽生活,她從來都不知道她的父親長什麽模樣。在她十五、六歲的時候,她媽媽認識了一個美國白人,不久她媽媽就嫁給了這個美國白人,帶著佟雅移民來到了美國。她很反感她媽媽再嫁人,還嫁個老外,她就總跟她媽媽吵架,也跟她的後父合不來。可能因為這個緣故,加上移民美國後生活環境反差太大,她變得很憂鬱,漸漸地,就憂出病來,精神錯亂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她的行為這樣奇離古怪。
我覺得這孩子也夠可憐的,我以後得盡量體諒她,少給她壓力,希望她能慢慢開解自己,恢複正常的生活。
馬麗雲問我:“她的數學學得怎麽樣?”
我說:“她的數學還是可以的,比起很多美國學生,算是好很多的,當然在中國學生當中,就算差的了。”我說:“不過,隻要她專心去學,她考試及格是沒有問題的。”
有一天,學生放學後,佟雅留了下來。
她一副天真的樣子跟我說:“老師,我可不可以和你說說話?”
我問她:“什麽事?”
她笑笑,有點傻笑的樣子:“也沒什麽,我隻是想問問你?”
我說:“你學習上有什麽不明白的,你隨時可以問我。”
她傻笑著:“老師,你上課這麽耐心,你要是我的爸爸就好了。”
我趕緊說:“你別這麽想,我是你的老師,我當然會耐心教你的。”
她收起笑容,很認真地說:“你可不可以當我的爸爸?”
我說:“當然不可以,我是你的老師,我當不了你的爸爸,你別這麽想。”
馬麗雲跟我說過,佟雅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長什麽模樣,她的想法我能明白。但是,我不能使她有這樣的想法,畢竟她的精神有問題,我不想惹出什麽誤會和麻煩來。
她不解地問:“為什麽你不能當我的爸爸?”
我嚴肅地說:“我是你的老師,就不可能是你的爸爸,明白嗎?”
看來,她的精神確實有很大的問題,她已經二十三歲,應該明白不能隨便跟老師說這樣的話。
她撅起嘴,有點撒嬌的樣子:“我就是不明白,你就當我的爸爸好不好?”
我解釋:“我們學校有規定,老師和學生之間不能有任何的私人關係,每個老師都要遵守。”
她似乎明白什麽,傻笑著:“那我就明白了,你要遵守學校的規定,所以不能當我的爸爸。”
我說:“是的,任何一個老師都不能違反學校的規定。”
我去跟馬麗雲說這事,馬麗雲說,這段時間佟雅的精神問題越來越嚴重,學校的心理醫生每天都要她到醫務室去做心理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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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的學校組織高年級的學生輔導特殊學校的學生(弱智)閱讀時特別強調要用正確的獎勵方式和正常的身體語言和接觸。那些特殊兒童的理解問題的方式不同。
這種問題主要責任在父母,學校也無能為力。
對這種事情,確實處理不好,也不知什麽方法才好。
這種問題很難處理。
這女孩也真可憐,後麵的故事更令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