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強
那幾年,日本軍的侵略戰火也燃燒到了東南亞幾國,馬來西亞也沒有幸免。而那年李愷回馬來西亞後,一直都沒有音信,到底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這使陳二一直都很掛心。可現在,日本人投降都已經好幾年了,怎麽李愷還不回國見見母親?陳二相信,李愷已經客死他鄉。
到了1948年,陳二已經等了整整八年,李愷突然從馬來西亞回來。這時,李愷已經三十二歲。可是,八年之後的李愷,已經窮困潦倒,身無分文。
李愷先是回到碧江大哥李章留下的大屋那裏,他看到大門緊鎖,空無一人。跟人打聽,知道母親陳二去了韋湧三家姐李珍的家居住,兩個侄子侄女李耀和李桂回到了他們母親林薇的身邊,而二嫂帶娣帶著另外兩個侄子李威和李雄去了廣州謀生。
於是,李愷去韋湧找三家姐李珍。
李珍見到李愷,立時被嚇了一大跳。她看到,李愷披著長長的頭發,蓬頭垢麵,滿臉胡子,衣襟襤褸,一身髒兮兮的。李珍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弟弟李愷,還以為是乞丐討飯討上門來了。
李珍顫顫地問:“你是,你是黑鬼愷嗎?”
李愷用嘶啞的聲音說:“三家姐,是我,我是阿愷。”
李珍問:“黑鬼愷,你怎麽了,弄成這個落魄的樣子?”
陳二聽到日夜思念的小兒子李愷回來,趕緊從裏屋走出來。當她看到李愷這個樣子,頓時也被嚇了一大跳。
李愷見到母親,撲通一聲給陳二跪下,說:“啷婆,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死去的爸爸和大哥,你打我罵我吧,我不是人。”
陳二一臉的懵懂,問李愷:“阿愷,到底怎麽啦?你做錯了什麽?起來再說吧。”
李愷慢慢爬起來,搖晃了幾下,才勉強站得穩。
陳二說:“你坐下再說。”
原來,李愷幫大哥李章經營的香蕉園,開始的幾年,收成都不錯,賺了不少錢。一個單身的男人,有了錢,身子就“發癢”。他嚐試去賭博,開始隻賭小本錢的,還贏了。贏了錢,他就上妓院尋樂。經過幾次嫖賭,他覺得好玩,漸漸上了癮。常言說,一個人賭上了癮,就像陷進了泥潭一樣,不能自拔。後來,他就越賭越大,輸也更多。更要命的是,嫖娼多了,使他染上了一身梅毒。就這樣,沒錢了,他就去借,借了再賭,賭了再輸,欠了一身的賭債,他就把香蕉園賣了還債。最終,他一無所有,連回國的路費都要問朋友借。那朋友知道李愷是沒有能力償還的,也就算幫他最後一回。
陳二聽李愷這麽說,氣得渾身發抖。
陳二說:“阿愷啊,你怎麽這麽不懂事?我跟你說了多少遍,那香蕉園是你大哥留下的唯一家業,要你好好守護好,你是怎樣跟我承諾的,你怎麽就忘了呢?”
李愷說:“啷婆,你打我吧,你怎麽懲罰我都行,我都認了。”
陳二說:“我能怎樣懲罰你呢?我現在打死你都沒用。你現在就走吧,喜歡去哪裏就去哪裏,就當我從來沒有收養過你。”
陳二說著,跑進自己的房間,痛哭起來。
李珍心軟,給了李愷一些錢,叫他離開。
李珍說:“黑鬼愷,這些錢拿去,理個發,把胡子剃了,買套衣服,別人不人,鬼不鬼的,失禮人。”
李愷顫抖著說:“謝謝三家姐!隻有三家姐你可憐我。”
李珍說:“誰叫你是我的弟弟,你走吧,希望你生生性性重新做人。”
李愷這一走,半年沒見個人影,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怎樣生活。
陳二以為李愷知錯了,重新做人,隻是沒臉麵再來見母親。實際上,陳二最寵愛的是這個小兒子。雖然是收養回來的,但既然進了李家的大門,就是李家的兒子,而現在更是李家唯一的兒子,將來自己百年歸老,買水送終的也隻能是這個李愷。
陳二跟李珍說:“不知阿愷現在怎樣了,希望他知錯能改,重新做人。”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說著,李愷真的回來了。
這次回來,李愷看上去還算像個人樣,理了頭發,刮了胡子,衣著也算幹淨。陳二見到李愷變了個模樣,滿心高興。
陳二問李愷:“這半年裏,你是怎樣生活的,住哪裏?錢從哪裏來?”
李愷顯得毫不在乎的樣子說:“我把大哥碧江的大屋賣了,就有錢用了。”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陳二被氣得頓時失聲痛哭。
李珍說:“黑鬼愷,那是你母親的住屋,你把屋賣了,那你母親將來住哪裏?”
李愷說:“啷婆不是住你這裏終老嗎?那屋不賣也是空著。”
李珍說:“你真是沒人性了,我以為你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原來是死性不改。你走吧,我不再可憐你了,能走多遠走多遠。”
說著,李珍把李愷趕了出去。
李愷這一走,過了三個月,又來找李珍。陳二剛好不在,到田裏幹活去了;陳二是個閑不住的人。
李珍問李愷:“黑鬼愷,你知錯了嗎?”
李愷說:“三家姐,我是錯了。”
李珍問:“知錯了,改過了嗎?”
李愷說:“怎麽改?”
李珍說:“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別再伸手向人要錢。還有,賺了錢,把碧江的屋子贖回來,那是大哥的屋子,不是你的。”
李愷說:“我這身世,去哪找工作?”
李珍說:“隻要你肯幹,哪裏找不到活幹?看你二嫂,瘸腿殘障的,都能養活兩個兒子。”
李愷說:“我能幹些什麽?我回新會老家把祖屋也賣了。”
李珍立時被氣得發抖,說:“黑鬼愷,你這沒人性的東西,連祖屋都敢賣,你是沒救了。你再不走,我會用沒頭掃帚把你轟出去的,我沒有你這個沒人性的弟弟。”
李珍把李愷趕走後,陳二從田裏回來。李珍告訴陳二,李愷把老家的祖屋也賣了。陳二聽了,傷心欲絕,李愷真的無可救藥了。
這還沒完,一天李愷又來找李珍。這時,李珍正在廚房做飯。
李愷走到廚房的稻草堆,拚命地翻。李珍被嚇了一跳,不知這李愷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李珍問李愷:“你這是幹什麽?”
李愷說:“我剛才進來的時候,見你家裏沒人,我就進了這廚房,坐在這稻草堆上。我原來身上有幾塊錢的,現在不見了,肯定是掉這稻草堆裏了。”
李珍說:“你以為這鬼把戲可以騙得到人嗎?你這隻是想問我要錢用。”
李愷還嘴硬,說:“我確實是錢丟這裏的,可能是你沒留意把錢給燒了。”
李珍說:“我不想跟你爭了,就當我把錢給燒了。”
說著,李珍遞給李愷一些錢,說:“拿去吧,這是最後一次,別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李愷接過李珍給的錢,走了。
從此以後,李愷再也沒有消息。聽說,有人見到他,在陳村湧河邊洗手,腳步浮浮的沒站穩,掉河裏淹死了。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可能屍首隨河的流水衝出了大海,喂了大魚。
這樣,李家的產業,包括房屋,全部清零,成了徹底的無產者。
李家的人都以為這個家已經徹底赤貧,所有人都忘了,也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李章曾經買了兩份“金山會”,還在老家新會七堡買了十畝農田,但這隻有李歡還能記在心上,也可能是,隻有李歡才知道這些。
(根據前輩敘述改編,未完待續。原創文章,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