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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代的人們靠水而居,以水灌溉良田,愛情滋生於勞動中。人在水邊,愛情也就在水邊。
那些水裏和水邊的植物,幾乎全部用來歌頌愛情了,有哪個中國人不知道“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呢?
巧得很,我也出生在一個臨水城市。我的家鄉福州位於閩江河口,但我長期在市中心生活和就業,再加上是“旱鴨子”,因而平時極少去十公裏外的江邊, 少不更事的我也不覺得家臨閩江水是一種別樣的幸福。我在1997年就離開了中國,未能趕上98年才掀起的房地產業高潮,直到紮根溫哥華,我才意識到“靠水而居”是現代社會的有錢人才能實現的夢想。
我沒有能力在溫哥華水邊的黃金地段置業,好在開車五分鍾就能來到鹿湖,順著木棧道環湖步行,水光山色盡收眼底,也算是用心挖掘了平凡生活中奢侈的滋味。
湖邊有一片濕地(wetland),根據網站上的介紹,屬於marshes (沼澤),香蒲(cattail)和其他過膝的雜草是沼澤地裏的主角。從前讀英文小說時,往往搞不清swamp, marsh, bog ,fen的區別,它們是濕地的不同類型,中文的翻譯全是“沼澤”。
我惡補了一番,做了一個不太科學卻方便記憶的總結:Swamps是靠近大型湖泊和河流的森林濕地,有緩慢流動的水域和樹木(如紅樹林或柏樹)。Marshes擁有相同的水源,但以草本植物為主,水質中性。Bogs是長滿泥炭蘚的濕地,水源以雪水和雨水為主,酸性高,含氧量低,水很冷,不適合魚類生存。Fens看起來像是草地,地被植物以草(grass)和莎草(sedge)為主,裏麵也有泥炭沉積物。與Bogs不同的是,Fens的一些水源來自小溪流和地下水,酸性較小,因此土壤和水中的營養成分更豐富。
在大溫低海拔地區出現的濕地多為marshes。鹿湖被開發成了公園,除了保留原生的草本植物,還引進了一些外來的水生植物和挺水植物,如黃色鳶尾花、金錢草(creeping Jenny, 學名Lysimachia nummularia)、梭魚草(Pickerelweed 學名Pontederia cordata)、沼澤金盞花(marsh marigold,學名Caltha palustri)、瓶子草(pitcher plant)等。公園管理人員有效地控製了某些外來植物的入侵性,讓它們與本地花草和睦共處,與秀山麗水交相輝映。
我愛極了這些花草,漸漸產生了在家裏種植喜水植物的衝動。老公從亞馬遜網站上訂購了一批碗蓮種子,並在本地的花店裏精挑細選了幾個小水缸。試種了幾次,碗蓮隻長葉不開花,特別難伺候,我們無奈地放棄了。接著,我們從苗圃裏買來一盆複瓣的沼澤金盞花小苗,小花盆由裝著清水的塑料淺盤托著,擺在室外。我們平時注意保持盆土濕潤,不施肥,隻換過一次盆卻沒換土。每年春天,金色的杯狀花開得如火如荼,到了冬天全株枯萎,蟄伏在土裏養精蓄銳,一年比一年長得好。
(沼澤金盞花)
如此懶惰怠慢,竟然輕易地收獲了盎然的春天,我倆欣喜若狂之下又嚐試了梭魚草。用的是與沼澤金盞花相同的培養方法,梭魚草的花期在沼澤金盞花之後,一簇簇花為陽台平添紫色的夏韻。
(梭魚草)
某天我倆來到一家以“新、奇、特”花卉苗木為主打產品的苗圃,見到了黃花(yellow pitcher plant)瓶子草和紫花瓶子草(purple pitcher plant)。每個長長的花莖上各掛著一朵直徑約10公分的大花,五個鮮明的萼片和長花瓣,花朵下垂,如嬌羞的新嫁娘。最奇特的是不足半米高的直立管狀葉,如一個個盛水的瓶子,底部較細,瓶口最寬,還延伸出一個蓋子,瓶身上刻著紅色的“脈絡”。
(瓶子草)
苗圃裏的工作人員通曉客戶心理,用爛漫的語言興致勃勃地向我們介紹瓶子草:“黃色的品種(Sarracenia flava),原產於美國東南部,卻很適應溫哥華的寒冬。紫花瓶子草(Sarracenia purpurea)來自加拿大東部,是唯一生長在溫帶地區的瓶子草屬植物。瓶子草是水邊的阿狄麗娜,紮根於營養匱乏的酸性土壤裏。落在地麵上的寒涼的雪水和雨水摩挲著美女們的肌膚,托著她們在風中抬起的玉臂 – 那瓶狀的葉子就是她的玉臂。陽光灑下,瓶口如彩繪玻璃般晃眼,還流出蜜汁,誘使小昆蟲們前往。一旦爬到光滑的瓶口,馬上失足滑進瓶裏,有進無出,被消化液分解,成為阿狄麗娜的美餐…… 世界上所有的食蟲植物都是這樣的,大多生於貧瘠而酸性的土壤,隻需陽光和潮濕,就能化腐朽為神奇,彰顯勃勃生機。”
(瓶子草)
之前不了解“食蟲植物”時,我們原本有點抵觸情緒的,可工作人員極富感染力的解說向我們展開了一幅曼妙的畫麵: 水邊的阿狄麗娜把生命的荒涼與悲傷全都放進了身體裏,消化掉不適後,化成如流水般悅耳的吟唱,從鋼琴家纖細的指尖,隨著上下跳動的黑白琴鍵潺潺流出。
我們買下了黃花和紫花瓶子草,還是以盆栽的形式,擺在沼澤金盞花與梭魚草旁邊。瓶子草再次給愛花的懶人帶來驚喜。
我們乘勝追擊,又打起了另一種食蟲植物狸藻(bladderwort,學名Utricularia)的主意,它們的盆栽方式幾乎與瓶子草一模一樣,隻需要泥炭土和水苔就可以了。狸藻有陸生與水生兩種,全世界80%的品種是陸生的,北溫帶的狸藻多為水生。BC省濕地裏常見的野生狸藻以黃花品種為主,偶有紫花品種。狸藻漂浮在水麵時,細裂如絲的葉好似一團團淩亂的綠色頭發,除非有特別好的眼力,人們往往對那叢“亂發”視而不見,更無法用肉眼探究水下的神奇腎狀捕蟲囊(bladder trap)的秘密。待到夏天,那露出水麵的細長的花莖,以及莖端的像一隻隻可愛的小兔子的唇形花,方才驚豔了一段溫暖的時光。
(黃花藻狸)
自從陽台上有了這些不畏寒又好種的挺水植物後,我們仿佛把水邊的愛情搬回了家,不時回味一番。愛情如水般單純卻難以把握,誰能把捧在手心裏的水永遠留住呢?有了水,愛情的詩歌和曲子無論從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如此豐富和上乘,代代相傳永不湮滅。水時而含蓄,時而直白,或奔騰洶湧,或靜靜深流,或推波助瀾成全愛情,或把戀人層層阻隔。
我們徜徉在情海裏流連忘返,陶醉在愛河裏無力自拔,品嚐了愛情的各種滋味後,此生就不算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