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人花園：拿什麽醫治無邊的相思

中國民間一向有“以形補形”的說法，吃豬腦（或核桃）補腦，喝骨頭湯補鈣、吃魚眼明目，吃動物鞭壯陽等。盡管現代科學已經證明了這種食療法不太靠譜，但許多人仍堅定不移執行著。

無獨有偶，西方的草藥界也有類似的“以形補形”的觀念。早在古羅馬時期，迪奧斯科裏德斯（Dioscorides、40年－90年，著名醫生與藥理學家）和蓋倫（Galen，129年～199年，醫學大師）就提出了這個概念。文藝複興時期的瑞士醫生帕拉塞爾蘇斯（Paracelsus， 1493年—1541年）將此概念發揚光大，他認為，自然萬物是根據其效用生長的，“靈魂不會感知草藥和根的外部或內部物理結構，但是會直觀地立刻感知它們的簽名”。（“the soul does not perceive the external or internal physical construction of herbs and roots, but it intuitively perceives at once their Signatum.”）

德國神秘主義者和神智學家雅各布·波墨（Jakob Boehme，1575-1624年）在他的1621年出版的著作中進一步闡述：上帝在每一種物體上都留下了一個符號或“簽名”，代表著某種特定目的，這就是著名的“doctrine of signatures ”（簽名學說）。

十六、十七世紀是簽名學說在西方大行其道的時期，這種觀點的神學味道很重，人們認為，上帝以他的全部仁慈來創造某些植物，使其類似人體器官，給予人們提示。也就是說，如果某種草藥長得像人體的某個器官，就可以用來治療這個部位的毛病。英國著名詩人米爾頓（Milton）於1667年首次出版的長詩《失樂園》第11卷裏，就有這樣的一個情節：天使長麥克爾（Michael）用明目草（Euphrasie）和芸香（ Rue）來洗滌亞當的視神經，使他恢複了視力。明目草俗名“eyebright”，小花的形狀酷似人類的眼睛，芸香的果實呈眼睛狀，故歐洲的草藥師認為這兩種植物可以治療眼疾。

 

（明目草）

以此類推，如果某種真菌的形狀酷似人體內的腫瘤，就可以用來治療腫瘤。事實證明，靈芝和白樺茸是很好的抗癌藥物。人參的根看起來像小矮人，因此是最上等的滋補品。從受傷的樹皮中滲出的樹脂愈合密封了樹的“傷口”，因此可作為人體有效的傷口愈合劑。野生的金魚草形似巨大的下巴，可以治療顳下頜關節紊亂（TMJ，temporomandibular joint disorder)……

某些草藥甚至以用途來起名，除了上文的明目草，還有肺草（Lungwort，學名Pulmonaria）等。肺草是一種早春開花的多年生喜陰植物，葉片通常較大，呈狹橢圓形，葉麵上有明顯的白色斑點，看上去像人體內患病的肺葉，故被古時西方的草藥師用來治療肺部疾病。

（肺草）

有時，人們先發現了某些植物的藥用價值，然後用“簽名學說”來解釋。比如，有一位叫愛德華·斯通（Edward Stone）的牧師無意間嚐到了柳樹皮，發現它的苦味很像用於治療瘧疾的金雞納樹皮（cinchona bark）。接著，他發現柳樹還可以退燒等。他總結道：柳樹生長在潮濕的土壤中，這也是瘧疾喜歡的環境，故治療瘧疾的植物必定生於附近等等。

隨著現代醫學理論的發展，“簽名學說”被貼上了“偽科學”的標簽。可我認為，不以理性為基礎的“簽名學說”為現代人提供了一種詩意的語言工具，生動地描述了一個多維的植物世界。當我們直接麵對各種植物時，充分調動了大腦的多層次的聯想功能，用感覺來照亮現實。“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一個老舊的詞語放在不同的花草上，意味著不同的功用。一朵黃色的花，對於俄勒岡葡萄（Oregon grape, 美加西海岸原生灌木，十大功勞屬）來說，是一種護肝良藥；對於蒲公英來說，可以緩解因恐懼引起的心口痛；對於萱草花來說，是快樂忘憂的象征；對於向日葵來說，是一種內心的光明與力量……

當我們打造自己的花園時，除了考量實用功能，還可借鑒“簽名學說”，賦予它夢幻般美麗的外觀。我是不善園藝的懶人，早已放棄了動輒就得病的嬌氣的玫瑰，隻選擇粗賤好活的花草。背陰的角落，隨意種幾叢開著紫色或者藍色鈴鐺花的肺草吧。我很慶幸自己是七零後，情竇初開的年紀恰逢民風淳樸的年代，和他（她）一牽手，馬上想到的是一生一世。明明是粗枝大葉的性格，也會將那段初相見的日子過得細微體貼，簡單而清純。為他（她）寫詩，寫小說，種玫瑰。往事很沉，春風很輕，飄落的玫瑰花瓣上有淚水打過的痕跡，日記本裏無數個問號驚歎號，唯獨缺了為我們指路的坐標。

不惑之年回首往事，曾經用最美好的年華和最初最真的心，等過他（她）愛過他（她）。思念放大了快樂，也讓痛苦倍增，牽牽扯扯無休無止，到最後是不休不眠的夜和撕心裂肺的痛。如今偏愛平淡的肺草，用它來治療舊傷，從此心口不再撕裂長痛。與愛人朝夕相伴的日子，睡夢中也會幸福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