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為我編一段神話—尋找北美大葉水楊梅

有位叫南小鹿的熱門博主酷愛北美森林中的多不勝數的黃油杯毛茛（buttercup），稱它們為“春天的眼睛”。我讀了她的文章後笑了好幾回，因為她搞錯了，“buttercup” 在印第安人的民間傳說中是“土狼的眼睛（Coyote’s eyes）”，與春天沒有半點兒關係。

溫哥華居民早已經對土狼不陌生了，它們時不時從林子裏偷溜出來，去農場裏“偷雞摸狗”，還襲擊住戶的寵物貓等。有沒有人注意到土狼的眼睛是黃褐色的？印第安人說，土狼的眼睛原本是碧藍碧藍的，有一回它將自己的眼珠子摘下來，拋向空中，沒想到被飛過的老鷹將眼睛奪走了。土狼找不回眼睛，隻好摘了兩朵五瓣的黃色buttercup塞進眼窩裏。從此土狼有了一雙黃色的眼睛。Buttercup故而得名“土狼的眼睛”。

(這是西部毛茛）

這個故事在北美的各個印第安部落裏流傳，又演化成了幾個版本。土狼為什麽會突發奇想，將眼睛摘下來拋到半空中呢？某個部落是這樣解釋的：這個秘技是烏鴉傳授給土狼的。北美幅員遼闊，烏鴉們在尋找新居所時，先把眼睛派出去，眼睛們東南西北飛了一圈，飛越山脈、河流、沙漠和森林，然後返回到烏鴉的眼窩裏，告知觀察到的情況。好心的烏鴉將這個本領傳授給土狼，再三囑咐他要小心使用。土狼屢試不爽，高興得昏了頭，忘記了烏鴉的叮嚀。一次他又把一雙眼睛拋到了天空，眼睛轉過一道山後突然消失了。

土狼失去了眼睛，在這片土地上閑逛了兩三天，終於筋疲力盡撞到了一棵樹上。接著樹又被雷電擊中，黃色的樹液從撕裂的樹皮上流了出來，落在土狼的背上。土狼感到一種溫暖的東西粘在背上，伸手抓了下來，將黃色的汁液卷成了球狀，放進眼窩裏當眼睛。所以迄今為止土狼的眼睛是黃色的。

另一個土著部落的故事也很有趣：將眼睛拋到空中，等它們回落時趁機接住，再塞回眼窩裏 – 這是鳥類的一種遊戲。土狼見了覺得有趣，也要參與其中。他掏出雙眼，把它們扔得很高。可惜眼睛落下時掛在了樹上，拿不著了。鳥兒們取了矮鬆（pinon nut tree）的樹膠為土狼做了一雙新眼睛，這就是土狼的黃色眼睛的由來。

鳥兒們把新眼睛嵌進土狼的眼窩裏，警告他不要靠近火，因為樹膠做成的眼睛遇火會熔化。土狼忘記了這個忠告，他小跑了一陣，發現一團篝火，小動物們圍著取暖。又冷又餓的土狼也來到篝火邊，結果兩條熔化的樹膠順著他的鼻子流下來，在他的臉上留下黑色條紋。土狼大驚失色，趕緊遠離火堆，可惜為時已晚。從那以後，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隻土狼的臉上都有這些黑色條紋。

童話中的黃油杯毛茛、烏鴉、土狼、矮鬆等元素，都是北美森林裏不可或缺的動植物。北美有幾百種野生的buttercup, 某些品種帶有劇毒，印第安人使用它們製造毒箭，或者將它們的葉子混在肉裏做誘餌，用來殺死土狼。

我挺羨慕毛茛的，它可以成為一種永恒的話題，而我卻是如此的湮沒無聞。我廣布美加西海岸，在低海拔的河床、林緣和潮濕的草地上生長，和毛茛幾乎同期開花，同樣有著明豔的黃色五瓣花，但認識我的人似乎不多。印第安人取我的葉和根藥用，他們碾碎葉子做成泥敷劑貼在傷口上，或用我的葉子泡茶減緩胃痛。土著女人在分娩時咀嚼我的葉子以減輕疼痛。我的根煮沸後可以製成蒸汽浴以治療風濕病。

可是他們幾乎從未將我編排進各種民間傳說。我連個正規的中文名字都沒有，博主南小鹿隻好根據我的英文俗名 large-leaved avens，翻譯成 “大葉水楊梅”。這個譯名比較貼切，我的學名為Geum macrophyllum，是薔薇科路邊青屬的。

初來乍到的中國新移民常常一不小心把我認作他們熟悉的金露梅或者委陵菜（Potentilla

）。我們同具有亮黃色的五瓣花，花型幾乎一模一樣，似乎都有10個萼片（其實是五個真正的萼片與五個較窄的萼片狀的苞片交替排列在一起）。

仔細觀察，你會很快發現區別的：大多數金露梅的五葉片是掌狀複葉，其中小葉像手指一樣排列在手掌上。而我的的基生葉是長柄的，末端的腎形葉比下麵的幾個小葉大好幾倍，莖葉生在短莖上或直接附著在莖上，這些葉子要麽分成三個小葉，要麽是深裂的。我全身被毛，可以達到約1米的高度，鮮黃色的花開在植株的頂端，3至10朵組成小簇狀，花瓣近圓形，雄蕊又多又明顯。我還有一種不同尋常的花卉特征：在紫外線下看到的純黃色花朵的底部有一個大的黑點。這個斑點是人類在正常光照條件下看不到的，因為人類的眼睛對紫外線輻射不敏感，但昆蟲可以。小蒼蠅被吸引到黃花中心的黑點授粉，這與飛行員在夜間順著跑道開飛機必須依靠一排明亮的燈光引導同為一個原理。據說33%的黃花植物都有類似的“花蜜指南”（nectar guide）構造。

我的短毛瘦果簇非常有特色，像是一個圓圓的針墊上插滿了直徑約1厘米的細長的棕綠色小針，尖端具有s形狀，使其能夠粘附在任何粗糙的表麵上，如毛皮或衣服。大概果實的外形有點像楊梅吧，加上我喜濕，在溪流兩岸最為繁茂，中國人給我這一屬的草本植物起了個“水楊梅”的綽號。

 

我的花期很長，五六月開花，一直到九月底秋涼，你仍可以在林中看到我明媚的笑靨。一場霜凍後，短毛瘦果簇的四周被一層晶瑩的水珠包裹著，折射出太陽的光芒。你可以充分發揮想象，把我深秋的果實形容為一顆顆閃亮的鑽石，或者是能占卜未來的水晶球，還可能是UFO呢！天空中出現的詭異圓盤狀的不明物體UFO與我的果實形狀相似，其周身散發出耀眼的金屬性光澤。它們從天而落，掛在了我的枝頭。可我好想知道啊，什麽UFO飛船看起來都那麽小，難道外星人都是小矮個嗎？

朋友，既然我是你踏青時絕不會錯過的一朵美麗黃花，你能否也為我編一段流傳千古的奇幻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