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TONY的機會主義路線
2014.7.26.晴。一行六人7:00從我家門口出發,8:10分到達西區霹哈(PIHA),計劃走一個7公裏環路,步道口設在GLENESK RD盡頭的一個泊車場,這裏是多條步道的匯集處。
8:20出發,找到我們的步道口之前,先發現了一條通往瀑布的路,隻需個半小時。TONY馬上發飆,“來回才一個小時,過去看看唄?”老伴說這一段是下次步道的一部分,但TONY堅持現在就去,恰好一森林管理員路過,張老師和他聊了幾句,得知那是個值得一看的瀑布,於是乎全體嘩變,興高采烈地進了林子。
步道沿著山穀緩緩地向上延伸,泥土路麵不是很寬但很堅實,表麵滲出稀溜溜的一層泥漿,不粘腳,但減小了許多鞋底與路麵間的摩擦係數,走起來需格外小心。淒冷的早晨,呼吸時,從鼻腔到喉嚨都能到感覺到一股愜意的冰涼。林子裏TUI鳥的叫聲,山穀裏汩汩溪水聲,和小夥伴們的歡歌笑語按音頻組合起來,奏起一部冬日森林裏的溫馨晨曲。
老伴邊走邊研究地圖,在蜘蛛網般的步道叢中,找出一條新的環路,告訴大家不必回頭,走一個大圈即可與原設計環路匯合。雖然被TONY的機會主義路線幹擾,但老伴臨危不亂,隨機調整部署,在西區蜘蛛網般的步道叢中馳騁自如。
KITAKITA瀑布到了,一汪山水聚在一處懸崖上的石窩裏(後來走上去),看起來與一般溪水沒什麽兩樣,當她溢出石窩時,儲存的能量喧囂著撲向山崖上的幾個石台階,霎那間40米長,幾米寬充滿氣泡的水柱,把山穀攪得霧氣騰騰,轟轟烈烈。我們站在瞭望台上,正在用各種焦距遠遠地品著這階梯式瀑布,突然間小路拐彎處闖出一隻黑色大狗(和我家TOBY一模一樣),咬著一根木棒威風凜凜地向我們走來,它的身後跟著三個健步的奶奶。小夥伴們都是愛狗人士,頓時把焦點轉向這油毛黑亮的家夥並嘖嘖稱讚。
讓狗叼著木棒,一來給他人安全感,二來也可避免它吃到放在林子裏誘果子狸的毒餌。老奶奶和我們打過招呼,徑直奔瀑布而去,看著她們消失的方向,知道瀑布底下一定有我們要走的步道。老伴把新設計的路線給大家做了交代,TONY一聽比原來的設計多出近三分之一的路程,樂的嘴岔子咧到了耳根。
2.森林裏的步道網
在瀑布邊照完相,在若幹個步道口中找到了我們要走的那一條,隨著ANGELA的一聲驚叫,一條天梯樣的小路立在眼前,TONY馬上說:“有點意思,有點意思。”一聽到這話你就明白,挑戰來了。所謂的路根本就是徒有虛名,還是我常嘮的那句嗑:“隻有路的輪廓沒有路的內容,”坑坑窪窪,找不到一處像樣的落腳之地,好容易發現小一塊平台,還有一汪泥水在等著你,要不是盤根錯節的樹根布滿路麵,可以說是寸步難行。走樹根路需講究技巧,踩著樹根會很滑;踏進樹窩,泥漿會蓋過腳麵。好在我們的裝備不錯,GOERTEX登山鞋、專業登山杖都很給力,泥漿沒腳但裏麵不濕,登山杖找好支點,能省下好多力氣。
西區的步道名不虛傳,霹哈附近的步道更是密如蛛網,每一個小岔口都有兩三條小路供你選擇,但標示的非常清楚,若不是事先沒規劃好,不可能走差,老伴之所以能臨時構起新網絡,與這裏可供選擇步道的多樣有直接關係。
西區的山峰高度沒有超過500米的,西區的林子很少人工的痕跡,但西區的山脈緊鄰塔斯曼海,山勢險峻、山色海景相輔相成、別具一格。奧克蘭各地區公園有500公裏長步道,西區懷塔克雷山脈(WAITAKERE RANGES)就占了一半。兩年來,我們走完了山脈兩端的支線,及沿著海岸線以希拉裏小道為主幹線的一百多公裏步道,現在又重返懷塔克雷山脈中段,深入腹地用腳把餘下的百多公裏丈量一遍。
中途休息一次吃點水果,11:40來到一處空地午餐,然後岔向最後一段支路。午餐後的路依然附和ANGELA定律,非常難走,但張老師的一個故事,被TONY抓住新聞線索,利用各種手段,誘使大家講出15歲青春期的青澀,使得森林裏的童話,又多了一層人文色彩。
3.灑滿森林的故事
故事一,和女孩弟弟看電影的故事:一個十五歲少年,喜歡上了一個臨班女孩,在他眼裏,這女孩就是校花、女神。他們住得很近,男孩想方設法地接近人家。上學時躲在樓洞裏,看女孩來了假裝剛剛下樓,默默地走在後麵。女孩上下台階蹦蹦噠噠的歡快腳步;伴隨笑聲搖來擺去的羊角辮;走路時無意間撥弄過的花壇冬青樹葉,都刺激著男孩那癡情的神經,她走過的空氣,都足以讓傻小子眯瞪。放學時,男孩在操場邊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著同學踢球,餘光卻掃視著教學樓門口,待做值日生的女孩出來,他一如既往,腳踢著小石頭,遠遠地跟在後麵。
他希望女孩遇到點麻煩,不要大,小小的就行,比如被自行車擦破小小的一點皮;比如有壞小子從樓洞裏衝出來搗亂,不為別的,隻想要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怎奈何,學校到他們小區隻需穿過兩條馬路、一個小市場,前後不到20分鍾的路程,男孩終不得表現的機會,甚至於從未說過一句話或正視對方一眼。
蒼天不負有心人,機會終於來了。有一天放學後回家的路上,女孩在小市場某攤位上發現自己喜歡的小玩意兒,東西已拿在手裏,可翻遍所有口袋,就差一毛錢,守攤的大媽不鹹不淡的話讓小姑娘臉上掛不住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男孩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扔下錢拉著她就跑出了市場,跑到他們居住的小區,小臉透紅的傻小子,頭也不回地鑽進自家門洞。
第二天大早,男孩一出門就遇到等在那裏的女神,塞給他一毛錢說聲“謝謝”,轉身就跑。男孩傻站在那裏,直到那紅裙子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男孩給女神寄去一封信,裏麵隻有一張電影票。那是個夏日的晚上,男孩早早地來到電影院,心情忐忑、焦灼不安地坐在那裏。電影開演了,是不和場景的“十五貫”,旁邊的座位來人了,是應付差事的女孩弟弟。
故事敘述的很生動,轉眼間,我們爬上了今天步道的最高點,210米MAUNGAROA瞭望台。塔斯曼海的波瀾,恰如少男、少女青春期的悸動。
故事二,“柳堡的故事”:70年代後期,中國正值萬裏冰封開始解凍的初春,一個長在軍隊大院的13歲女孩,身著一身“真正的軍裝”,整天騎著自行車奔波於學校和家之間。她的世界是那樣單純,單純的空間裏隻有書和電影;穿真軍裝的人和穿假軍裝的(我這種)人。她喜歡讀書,13歲時已經讀完了全套的“三國演義”、“紅樓夢”和“水滸傳”。她喜歡讀雜誌,家裏訂有“當代”、“十月”、“人民文學”、“大眾電影”、“電影劇本”…。她喜歡看電影,大院裏每周都有解禁的老電影看。
幾十年過去了,“柳堡的故事”對她的震撼至今記憶猶新。當時,她能把“地雷戰”、“地道戰”、“南征北戰”和八個樣板戲的台詞通篇背下來,但突如其來的“九九豔陽天”和男女主人公春心萌動的眼神,讓純真少女的情感瞬間“崩潰”。這種青春的震撼,是後來鄧麗君的靡靡之音,以及今天任何一部大片的洗禮,都望塵莫及。
這是最後一段陡坡,也是我們曾經走過的一段路,每當遇到我們熟悉的一段岩壁石階、一處瞭望台,都會引起兩年前和老伴單獨行走的回憶。
故事三,相互提攜的故事:要考大學了,他和她沒日沒夜地複習。雖然學校有好多地方可以學習,可他們偏要去圖書館。男生早早地趕到占好座位,靜靜地等著女孩。女孩來了,悄悄地坐在男孩身邊,沒有繁文贅節,甚至不用言語交流。每當女孩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時,男孩就唰唰寫出答案,不經意地把紙片推到女孩麵前,女孩低頭解惑,眼角不小心瞥到男孩眉宇間的得意。當眼皮發澀、頭昏腦脹時,女孩不經意地扔過來一塊糖,男孩不敢抬頭,把糖塞到嘴裏,再慢慢扯出糖紙。
每天放學後都去圖書館,每個周末都去圖書館,去圖書館複習成了習慣,男孩進步的很快。幾個月後高考結束,男孩錄取了,女孩落榜了。
聽得入了迷,一不留神,兩隻腳別在一起,整個人滑倒在土坡上,老伴第一時間衝過來把我拉住,自己也差一點滑倒,她拽著我僵在那裏。我臥在草棵裏,雖然動彈不得,但也舒舒服服。
想當年我帶著老狗TOBY去高爾夫港釣魚,滑倒在懸崖上的一窩草棘叢中,一手拿著魚竿,一手提著漁獲,肩上背著釣具,仰臥在草堆裏動彈不得,TOBY急的圍著我打轉。望著蔚藍的天,想著潔白的雲彩下邊還有為你著急的生靈,心滿意足矣。
故事四,一生的單相思:鄰家和咱家是世交,鄰家哥哥對小妹一直有意思。小妹傻傻的,對哥哥獻的所有殷勤,都認為是理所當然,她為哥哥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她幫助哥哥找女朋友,幫助“嫂子”調動工作,照顧哥哥的父母…,直到他們的孩子該談婚論嫁了。有一天,她突然知道了哥哥用了半輩子的心思。如今的哥哥遠在美國,已經是學者教授,但那單線的遊絲依然蕩漾在心裏。
老伴無力架起我龐大的身軀,隻是一遍遍焦慮地詢問:“有事沒?有事沒!”我嬉皮笑臉地告訴她沒事,當張老師過來把我拉出草叢,TONY立刻進入醫生角色,問診般一再重複:“腿有事沒?膝蓋有事沒?”看我不搭理他,就甩過來一句:“這是沒讓他講青春期悸動,憋屈的!”
我不是沒有,也不是不想講,隻是我的青春期哪有他們這般美好浪漫,所有的悸動都會被政治的緊箍咒和自小練就的自製力強壓下去,講出來也不美。
故事五,衝動的懲罰:15歲的故事都那麽青澀但不一定都美麗,也有為一時的衝動付出沉重代價的案例。他是她閨蜜的弟弟,有一天乘姐姐不在,妄圖對她非禮,結果自己進了醫院。雖然雙方家長通情達理,私了此事,但男孩始終擺脫不了衝動的懲罰,痛苦一生。眾人唏噓不已。
下山途中,路遇一個媽媽帶著兩個孩子,一個三、四歲,一個五、六歲,顛顛地向山上走,我們熱情地把路給小家夥讓開,他們很紳士地道謝。老伴頗有感觸:這樣長大的孩子,怎能不愛大山!
1:45分,小夥伴們走出步道回到車場,五小時走了約12公裏路。
2014.7.28. 於奧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