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當選美國總統,無疑是2016年最大的“黑天鵝”事件。從川普參選開始,中國媒體就以揭露美國選舉製度的虛偽性為己任,集中報道美國選舉中候選人如何互相攻擊、選舉如何混亂、金錢如何左右選舉等負麵消息。川普當選之後,更是突出報道川普各項政令引發的巨大爭議與分歧,十足“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起哄勁兒。
事實上,就在中國媒體一片幸災樂禍聲中,川普的當選再次證明了美國政治製度的成熟與穩定。不誇張的說,川普的勝利是美國政治製度的勝利。在這方麵,美國已經甩了中國好幾條街了。
首先,美國已經形成了一套比較成熟、透明的領導人遴選機製,而中國還在不斷摸索中。
美國的選舉製度經過兩百多年的不斷發展和演變,如今的運轉已經相當完善。在選舉過程中,候選人通過集會和辯論,逐步亮明自己的方針政策,媒體也不斷爆料,讓公眾能夠盡可能地了解候選人的方方麵麵,從政治立場到工作能力從性格缺陷到家庭背景,都要放到顯微鏡下供大家參觀、評判;而公眾也可以充分地參與討論,發表意見,對候選人進行調查研究、評頭論足,甚至諷刺挖苦。
整個選舉過程看上去混亂不堪,各個候選人互相攻擊,彼此抹黑,但最後是製度說了算。川普從一開始不被看好,被認為是個笑話,到後來在黨內初選中一步一步戰勝其他參選人,從眾多“小矮人”中脫穎而出,爆冷贏得黨內提名,然後又在全國投票中戰勝了希拉裏,成為最大的黑馬,贏得總統大位。整個選舉過程,按照多年以來形成的法律和規則循序漸進,亂而有度,亂中有序,顯示了美國選舉製度的成熟和穩定。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獨特的選舉人製度,並不是簡單的多數人統治的絕對民主,而是通過保障小州的權力而防止多數人暴政的“民主集中製”,再一次在關鍵時候改變了普選的結果,反映了美國憲法的聯邦特色和共和原則,也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絕對民主可能導致的民粹主義和道德滑坡,使得美國得以避免重蹈古代雅典和現代歐洲的覆轍。
其次,美國的選舉製度基本保證了權力的和平移交,無戰亂、無流血,而中國還停留在宮廷內鬥、暗箱操作階段。
民主製度的一個最大好處,就是能夠保證國家權力通過和平的方式移交。這一點在美國總統選舉中體現得淋漓盡致。本次選舉中,奧巴馬總統、整個民主黨,還有許多共和黨人都非常厭惡甚至仇視川普,但是當川普通過民主程序獲得勝利之後,希拉裏很快表示認輸,奧巴馬也呼籲大家接受選舉的結果,尊重美國的憲法和選舉製度。
不僅如此,奧巴馬與川普兩人遵循慣例進行工作會晤,一方麵川普積極準備他的內閣人選,另一方麵奧巴馬的團隊與他的團隊緊鑼密鼓地進行工作交接。奧巴馬不會處心積慮想指定什麽接班人,也無法通過安插自己的親信來試圖牽製、控製、架空新總統,甚至連指手畫腳、說三道四都不行。而川普也不會搞政治清算,奧巴馬和希拉裏不會因為曾經反對過川普而惶惶不可終日,不會擔心因為“路線鬥爭”而被打倒和迫害,也不會擔心以反腐敗的名義被秋後算賬、鋃鐺入獄。整個權力交接在兩個針鋒相對的陣營之間和平進行而沒有戰亂、流血、政變,這不能不說是政治文明高度發達的體現。
國家權力的和平移交,對於一個社會的穩定運行和長治久安所具有的重大意義,無論怎麽強調也不過份。美國能夠在兩百多年裏不斷發展,逐步繁榮昌盛,國家權力的和平移交與穩定運轉提供了基本的製度保障。
第三,美國的政治製度充分保護人民參與政治和公共生活的權利,公民能夠公開表達自己的意見而無牢獄之虞,而中國還停留在因言獲罪、莫談國事的蒙昧狀態。
在現代社會,公民參與政治生活、討論公共政策是基本權利和義務。公民能夠公開表達自己的意見而無牢獄之虞,這是民主與法治完善的表現。此次川普的當選,再次證明在美國的政治製度下,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不僅僅是說說而已,人民擁有真實的參與政治、免於恐懼的自由。
在整個選舉過程中間,美國主流的新聞媒體對川普進行了大量的批評和負麵報道,有的甚至是惡毒的人身攻擊。川普對此非常憤怒,但卻無計可施。他所能做的隻能是通過推特等自媒體為自己辯解,或者與有線新聞網(CNN)、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多家媒體對罵,但是他沒有權力關閉這些媒體,沒有權力要求媒體“姓黨”,也沒有權力要求這些媒體隻對他進行正麵的報道,隻能提所謂“建設性的批評意見”,而不能夠攻擊他、批評他、抹黑他。
美國沒有中宣部下達所謂封口令,也沒有數以萬計的網絡警察監視、屏蔽網民對政府和領導人的批評和議論(散布恐怖主義信息除外)。此次大選充分暴露了美國所謂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的真實性。甚至在川普當選總統之後,美國仍然有大量反對川普的遊行示威活動和負麵新聞報道。普通老百姓在家裏、在網上、在街頭,都可以表達自己對總統的不滿和抗議,既無“妄議中央”之戰戰兢兢,也無“莫談國事”之自我審查。不用擔心自己會因為這些批評和抗議活動而受到政治迫害,被拘留或勞教,或以尋釁滋事或顛覆國家罪被捕入獄。在這方麵,中國和美國之間,隔著十個澳大利亞。
第四,選舉製度為美國社會提供了一個暴露問題、尋求共識、調整方向的糾錯機製,而中國式“維穩”與“和諧”更多的是掩蓋問題,積累矛盾。
這次選舉確實暴露出美國社會日益分化的現狀,紅藍對立一半一半,幾乎到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程度。但是在一個幅員遼闊的現代國家裏,人們的利益互相矛盾,甚至衝突,可以說是一種常態,也是中國和美國都必須麵對的問題。
有矛盾和衝突不要緊,關鍵是要找到發現矛盾、化解衝突、凝聚共識、解決問題的方法。中國的政治傳統是指望聖上英明、雄才大略,依靠鐵腕高壓、強力維穩,而美國社會所依賴的卻是各種利益相互角力、彼此博弈、合作共生的民主選舉。
在民主製度下,通過公開公正的選舉,社會各階層能夠充分地就公共議題進行討論,各種利益能夠充分地交流和博弈。隨著社交媒體的出現和普及,傳統新聞機構對話語權的壟斷大大削弱,老百姓可以直接對重大的公共事務發表自己的看法,影響別人,同時也理清自己的思路。雖然老百姓並不都具備對重大政治和經濟問題的判斷能力,但卻十分清楚自己的利益所在,也有基本的是非觀念。在這種情況下,一個運轉良好的選舉製度實際上是一種暴露問題並尋求解決方案的試錯和糾錯機製,一方麵讓政治家們表達他們的政策主張,一方麵讓公眾表達他們的訴求和不滿,讓各種矛盾和問題充分暴露,從而揭示矛盾、發現問題、凝聚共識,找到國家前進的方向。
在這種製度安排下,不同的社會階層都有發聲的機會,各種利益互相碰撞,上層無法完全無視下層的利益訴求,而下層也不需要冒著殺頭的風險去搞公車上書、攔轎喊冤、政變和革命。即使在矛盾嚴重對立的情況下,通過投票機製也可以讓爭論告一段落,保證社會政治和經濟秩序的正常運行,避免無休止的爭論和鬥爭,避免使社會滑向無政府狀態,甚至陷入內亂和內戰。從這個意義上,美國的選舉製度可謂亂中有序,亂而有度,已經達到了中國政治哲學中所謂的“君子和而不同”的境界。一旦選舉結果揭曉,爭議告一段落,大家保留意見(agree to disagree),新總統有四年的時間證明自己的路線和政策。幹得好,可以競選連任;幹得不好,對不起,請卷鋪蓋走人。
正是選舉製度的這一試錯和糾錯功能,使得美國能夠在二百多年的發展過程中,不斷跟上社會前進的步伐和思想觀念的轉變,在體製內實現國家方針、政策、路線的調整和轉向,比如選舉權的擴大、社會福利製度的建立、種族隔離製度的廢除等,還有這次川普的當選就反映了所謂鐵鏽州的訴求,反映了美國國內對過度全球化的反思,對過度政治正確的反思,對隻講收留、不講融合的移民政策的反思。至於這種反思是否合理,要等待未來四年的證明。
反觀中國,如果在49年之後就建立了公正公開的選舉製度,那麽路線方針政策的調整,就可以通過人民的選擇來實現,那麽毛澤東的錯誤可能在大躍進之後就得到糾正了,而不會出現彭德懷、劉少奇、林彪的悲劇,更不會出現文革那樣的民族浩劫。
第五,美國已經建立了開放、自信、競爭性和充滿活力的政治製度與文化,而中國還在意識形態問題上糾結,甚至在向封閉的、推崇個人崇拜的官場文化倒退。
美國人對政治人物的批評尺度令人咋舌。且不論競選期間候選人的彼此攻擊抹黑無下限,普通老百姓對看不順眼的政治人物也是嬉笑怒罵,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 —— 川普競選期間甚至出現了不少拿他的“裸體”出氣的情況。而他本人在就職演說中也火力全開,對美國現狀作了嚴厲的抨擊和批評,絲毫不顧及前任奧巴馬總統就在身邊。
美國人這種做法既與其豪爽、直率的民族性格有關,也反應了其崇尚平等、開放自信的政治文化。這種批評性的、競爭性的政治製度和文化,正是美國保持活力的秘訣所在。俗話說,人無壓力輕飄飄,一個不能打不能罵的政府和領袖,必然是一個高高在上、傲慢無禮的政府和領袖。隻有開放的、競爭性的製度才能使政客和官員保持壓力,保持對人民的敬畏,不忘為人民服務的初心和使命。
美國政治文化的開放和活力還體現在對政治對手的寬容和尊重。在激烈的政治鬥爭中,政治人物不怕公開自己的政治主張,不怕站錯隊,不怕犯路線錯誤。不會因為在選舉過程中間支持這個候選人,不支持那個候選人而遭到秋後算賬,作為老百姓,也不會因為你支持的候選人沒有當選,而失去工作,或者是被捕入獄。在美國很少聽說誰是野心家,也不會有“睡在我們身邊的赫魯曉夫”。事實上,美國的政治文化鼓勵野心家,鼓勵你出類拔萃、投身政治、投身公共事務。當年的克林頓、奧巴馬都是很高的例子。
這樣的政治製度和文化,為美國儲備了大量的政治人才。任何一個政黨上台,都不會對對手趕盡殺絕。民主製度允許試錯、允許改變,也允許東山再起。誰也不可能永遠正確。任何政黨都不可能永遠執政。兩黨輪流執政,各路精英在政界、學界、商界無縫對接,使得美國社會人才濟濟,無論那個黨上台都可以找到合適的人才承擔各個崗位的工作,保持國家機器的順利運轉。
美國開放的政治文化還造就了美國發達的人文社科研究。從根本上說,美國的軟實力不在其科技能力,而在其製度與文化賦予人民的自由與活力,這一點尤其體現在人文社科領域。因為比較少扣帽子、打棍子、刪帖子、封網站,美國的人文科學研究真正做到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哲學、法學、曆史學、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人類學等各學科人才輩出、研究成果推陳出新。而中國在人文社科領域的研究近年來越來越倒退,越來越陷入意識形態的桎梏,建國六十幾年來,有獨立見解的思想家、哲學家、法學家、政治學家、社會學家、文學家、藝術家屈指可數。遠有李約瑟之問,近有錢學森之惑。中國必須要來一次真正的思想解放,才能釋放人民的活力與創造力,否則永遠走不出龔自珍所悲歎的“萬馬齊喑究可哀”的局麵。
當然,與任何一個社會一樣,美國也不是完美的,也有自己的問題。川普上任不到二十天,已經四麵樹敵,掀起軒然大波,能否走完四年似乎都成了問題。但隻要不根本性地改變憲法,美國這套比較成熟、透明的領導人遴選機製就可以保證選出相對能幹的領導人,保證權力的和平移交,保障人民參與政治和公共生活的權利,保證美國的開放性、競爭力和活力,美國將會一直強大下去。
中國人別光看熱鬧,整天幸災樂禍,真以為美國亂了,美國不行了,美國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中國人民生活在康乾盛世,中國要領導世界了!中國人需要認識到,民主法治是大勢所趨,經濟越發達,越需要民主法治。如果執政黨為維護自己的執政地位一味維穩,不願穩步推進民主法治建設,矛盾隻能不斷積累,最後脆斷、崩潰,中國付出的代價會更大。
曆史已經證明,專製體製下的洋務運動救不了中國,“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道路是走不通的。沒有民主法治指引方向的堅船利炮,隻會和北洋海軍一樣,在一場新的甲午海戰中化為灰燼,為中華民族留下無限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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