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之行

土佐之行

 

    早早就定下來去四國旅遊，但前幾天看天氣預報說25號台風來襲，擔心行程會受到影響。還好飛機航班沒有變更，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台風推進的速度加快，方向也稍稍偏向西北，比一開始的狀況要好些。

    清晨出發，乘飛機大約一個小時就到了高知龍馬機場。在機場租了一輛車，自駕遊。第一個目的地是桂濱，一路上都是窄窄的單車道，路邊的樹沒多少枝葉，光禿禿的，像是古代山水畫裏的枯樹。偶爾也能看到金色的麥田。

    桂濱的停車場就在海邊。台風臨近，海風發出呼呼的叫聲，吹得人幾乎站不住，開關車門需要十分小心。上了小山坡，馬上就看到了阪本龍馬的雕像，基座很高，需要抬頭仰望才能看到龍馬的身姿，我們非常熟悉的右手揣在懷裏的姿勢。這個雕像是幾個高知出身的大學生發起募捐活動建起來的，完全是一個自發的行為，說明了龍馬在人們心目中的分量。與龍馬關係密切的三菱公司創始人岩崎彌太郎家出了很大一筆錢。

    因為台風的關係，海邊沒什麽人。海浪一個接一個地拍打礁石，濺起無數浪花，不由得讓人聯想起龍馬激蕩的一生。

從海邊回到小山坡，沿著椿之小徑走到阪本龍馬紀念館參觀。紀念館設在浦戶城天守閣遺址旁邊。浦戶城是戰國時代土佐之王長曾我部元親的居城。據說長曾我部一族是中國秦始皇的後裔，飄洋過海來到日本，又輾轉來到土佐，在長曾我部這個地方紮根，從秦姓改為長曾我部。長曾我部元親在城裏運籌帷幄，指揮“一套武具”的農民兵，從統一土佐一國到稱霸四國，很有秦始皇統一中國的氣勢。可惜時運不濟，地處偏遠，先是遇到了織田信長這個一心想要統一整個日本的強勁對手。一開始他籠絡織田信長的一方大將明智光秀，娶了明智光秀家中長老齋藤利三的女兒。明智光秀偷襲本能寺，殺了織田信長，說不定也有長曾我部元親的唆使呢，因為織田信長就是在宣布進攻四國後被殺的。可惜信長雖死，還有豐臣秀吉。他在軍師黑田官兵衛的謀劃下，成功與對峙中的毛利氏講和，殺了明智光秀一個回馬槍，從此一躍而成為了戰國霸主。當豐臣秀吉的大軍逼近四國時，長曾我部元親不得不拜倒在豐臣秀吉的馬下，俯首稱臣。壯誌未酬，元親站在浦戶城天守閣極目遠眺太平洋，心中定是鬱鬱寡歡。之後，他奉命出征九州，長子戰死沙場，他自身病死後，幼子盛親在關原大戰時又陰差陽錯地站到了德川家康的敵對麵，戰敗後領地被沒收，又後來盛親參加了大阪戰役，兵敗身亡。長曾我部家從此一蹶不振。

阪本龍馬紀念館裏展示了龍馬的書信等遺物還有他在近江屋遇刺身亡時濺上了斑斑血跡的屏風。關於龍馬的生平，在《龍馬奔騰》一書裏有詳細介紹，這裏就不贅述了。值得一提的是，龍馬十九歲時去江戶遊學，老父寫給他的《修行中心得大意》：

一、片刻不忘忠孝，修行第一。

二、不可浪費銀錢，玩物喪誌。

三、不可貪圖情色，忘記國家大事。

阪本家是商人之家的分支，後來花錢才買了下士（鄉士）的武士身份，但龍馬老父的諄諄教誨深刻體現出了武士精神，令人肅然起敬。

 

    離開桂濱後，我們又去了武市半平太的舊居。從路邊望去，一座破舊的木屋孤零零地樹立在田野後麵的高坡上。原本以為可以進去參觀的，走近後才知道，現在裏麵有人居住，不可擅自闖入。武市半平太，號瑞山，土佐勤王黨首領，文武雙全，曾任江戶千葉武館掌門大弟子，喜歡畫竹和寫漢詩。因為指揮暗殺土佐保守派長老吉田東洋而被捕入獄，最後被勒令自盡。在獄中寫過下麵一首詩：

夢上洛陽謀故人，終衝巨奸氣逾振。覺來浸汗恨無限，隻聽鄰雞報早晨。

    他對龍馬的評價很高，聽說龍馬脫藩時，曾說過“龍馬是土佐裝不下的人物”。在當時的土佐鄉士當中威望極高，遠遠超過龍馬。他的舊宅尚在，卻沒能好好保存，實在是讓人感到惋惜。

 

    離開瑞山舊居，開車直奔市內的高知城。

    高知城是上麵提到的長曾我部盛親領地被沒收後來到土佐的山內一豐建造的居城。山內一豐因為賢內助千代夫人而出名（詳見《名利關頭》）。他接管土佐後，製定了上士、鄉士這個對土佐社會產生了深刻影響的製度。上士是山內家原來的家臣，鄉士是土佐本地武士，也就是之前長曾我部家的舊臣。山內一豐沒能很好地把雙方融合在一起，而是靠製度強行分離，導致雙方長期對立，而這一結果最終促成了鄉士的親王思想的發展和幕府末年的明治維新，不能不說是一個曆史的諷刺。

    高知城的天守閣保存完好，是日本江戶時代以來保存下來的十二天守之一。山內一豐靠著關原大戰時對德川家康萬分忠誠的出色表現，從掛川六萬石的小城主，一躍而成為土佐二十四萬石的大藩主。他在天守閣掛上了“懷德堂”的牌匾，意思是時刻不忘德川家對自己的大恩大德。而他的後人、幕府末年的藩公山內容堂也嚴守家訓，一心想要維護德川家的盟主地位，為此不惜殺戮大批土佐出身的勤王黨人，與當年藩主山內一豐屠殺本地武士如出一轍。山內容堂迫於時勢，最後不得不同意維新派的主張，出兵討伐幕府，但維新後對新政府十分不滿，整天借酒消愁，死於腦溢血，也算對得起他的外號“醉海鯨侯”。

    說起酒，土佐人喜歡喝酒也是出了名的。高知城旁邊有個市場，裏麵有四十多家小食堂，每家攤位都擺滿了酒。土佐的鰹魚捕獲量非常大，到處都有鰹魚幹賣。火燎鰹魚是土佐美味，當然是要品嚐的了。還有油炸鯨魚，味道也很好。

    晚飯後去街上逛，在播磨橋邊的土特產店買了些當地特產。播磨橋因為土佐當地民謠夜來曲而聞名。歌詞說在播磨橋看到和尚買了頭簪。光頭和尚買頭簪當然是很奇怪的事兒了。和尚名叫純信，喜歡上了一個鐵匠的女兒阿馬，買了一個頭簪想要送給阿馬。日本的和尚不禁愛戀，買頭簪送給心愛之人也情有可原，但問題是他買的這個頭簪是馬骨做的，而當時土佐藩發布了禁奢令，馬骨屬於奢侈品。純信和尚因此被抓進了大牢。這件事兒轟動一時，竟然被編進了夜來曲。這個純信和尚也可以跟長曾我部元親、山內一豐和阪本龍馬名人比肩，流傳千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