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回國參加一個學術會議，中間有圓桌討論，一些在國內外都很知名的前輩學者圍桌而坐，每人麵前擺著名字牌，逐一發言。其他人如我，坐外圍的椅子好幾排。
一位我雖並不認識，但也算久仰經年的圓桌學者A說，他剛剛從日本回中國，在日本參觀了日本東京帝國大學的圖書館（記憶如此），被館藏的大量有關東南亞各國的文獻資料所震撼。他說，雖然這些資料是日本從過去為征服亞洲的目的而積累，但其詳細和全麵程度仍然令人欽佩。他問，我們中國除了對美國感興趣，對周邊小國家了解多少呢?
我正在默默欣賞他的自省，另一位非常著名的美籍華人學者B發言了，隻有一句聲震屋宇的呐喊: “日本，永遠是一個二流國家!”
接下來是沉默和話題轉換。大家都無法回應這個討論，因為，在中國的土地上，中國（或華裔）學者攻擊日本是永遠占有道德至高點的，沒有人敢於反駁，因為沒有中國人敢於和願意站出來說日本不是二流而是一流。另外，也沒有人明白，“一流國家”和“二流國家” 區別究竟是什麽。GDP 世界第二但本土培養（不是誕生）不出一個自然科學諾貝爾獎獲得者，連食品安全問題不能有效解決...這個國家算不算一流，也沒有人敢當場去問。
於是，向來高視闊步的教授B大獲全勝。
我也搞不清一流和二流的標準是什麽，唯一感覺的是，這句話堵斷了可能的，理性的討論，是不尊重其他參會者的。另外，在一個學術會議的場合，以一個社會科學學者的身份蔑視另一個國家（不管任何和中國不共戴天的國家），顯得很不專業也很不負責任。這種把自己降到憤青水平的語言讓我對他感到非常失望。盡管，以我的觀察，很多定居美國，然後從美國短期回到國內開個會，走個穴的學者，是本能地，不由自主地在國內做“民族主義”狀的。他們這樣做的動機，大概就是為了身體力行地印證“出了國更‘愛國’”這類神話，以便自己更容易被國內的製度和氣氛所接受吧。
在後來坐大巴的時候，一個一直很溫文爾雅，嚴肅思考的學者坐我旁邊。他很認真地提到了這件事，說，“什麽日本是二流國家? 日本明治維新的時候就已經...” 我笑了笑，搖搖頭，知道涉及到日本，他也隻敢私下抗議。
